在钱若水的指导下,土关门的将士有了第一件羽绒服,和棉花填充的相比,更轻也更保暖,就是有点太膨松了,拿上铠甲之后略显笨拙,而且偶尔还会冒出一两根鸭毛,除此之外还是很实用的。
第一个试穿的人是冯琰的副将董大成,他人如其名,身影魁梧,特别适合钱若水那件肥大的冬衣。穿上之后,他还在军营炫耀了一圈,全然忘了钱若水是钱忠英的女儿,是镇西军的仇人。
“怎么样,暖和吗?”将士们都聚集过来,好奇地抚摸着董大成身上特制的冬衣,“这鸭毛有味道吗?”
董大成抬起袖子闻了闻,“香的,侧妃亲手洗的,你们闻闻,好像加了好闻的香料。”
众将士挨个闻了一遍,一致表示:“香。”
可我们英明神武的厉王殿下却不乐意了,臭着一张脸走过来,“这大冷的天,你们鼻子都失灵了吧,这么大的鸭屎味儿,还说是香的?不行不行,脱下来,本王让人洗洗。”
董大成说什么也不脱,“不臭,真的不臭。”
“那也不行,会熏着别人。”杜恪辰动手拉攥,“看看这针脚,好像不太牢固的样子,要不脱下来再补补。”
董大成觉得有冬衣穿就不错了,不能挑三拣四,万一被王爷军法处置,那就不太好了。这主帅最不喜欢别人贪图享乐,他自己也是和将士们同甘共苦,他要是表现出对冬衣的嫌弃和挑剔,指不定就会被一顿军杖,以儆效尤。
他当即表示:“我觉得挺好。”
“挺好?”杜恪辰瞪他,“真的好,真的不脱?”
董大成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启禀主帅,末将觉得很满意。”
杜恪辰拍拍他的肩膀,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好好穿,千万别脱下来。”
董大成想了一下,“过完冬天才脱。”
杜恪辰冷哼一声,低头便走,走出没几步,瞥见一抹红色的裙裾在皑皑白雪间穿行,他急忙快步跟了上去,大声说:“媳妇儿,那冬衣我也要。”
钱若水眸光清冷,淡淡地扫过他因期待而发光的脸,“有鸭屎味。”
他神情一僵,“绝对没有。”
“针脚不太牢固,要补。”
“谁说的?”他大喝。
钱若水勾唇冷笑,“你说呢?”
杜恪辰决定了,他要让董大成值夜一个月,试试新冬衣的保暖效果。不,一个月不够,就值整个冬月吧。
这一日,天还没亮,便有附近的百姓在土关门下叫门,值了一夜的董大成站在城墙上与他们对话,这才知道这些百姓昨夜遭了洗劫,家中的米粮和家畜一夜之间不翼而飞,可值钱的东西却一样都没有少,真是咄咄怪事。
冯琰过去察看,可整夜的大雪已经将所有的痕迹掩盖,雪白的地面平整如新,找不到任何的踪迹。他回来向杜恪辰禀报,杜恪辰先是一愣,但他很快意识到这可能是之前遇到的那个独眼盗贼。只要粮食的行径虽然在情理之中,可是盗贼不偷金银又是哪门子的盗贼。
可被他这一偷,这附近的百姓就没有下米锅,只能饿着肚子受冻。也不知道是哪个村民先鼓动的,数十万被洗劫的村民聚集到土门关下,控诉当地驻军的不作为,而使他们遭受生命和财产的损失。
杜恪辰当机立断,分出一部分的粮食给百姓,并承诺尽快将盗贼抓获归案。而这般行事风格,不用猜也知道是那日劫持钱若水的盗贼头子,杜恪辰迟早是要把这人找出来,亲自料理了他。可皑皑大雪无迹可寻,无异于大海捞针。
杜恪辰甚是头疼。
钱若水却淡定地缝制她生平第二件冬衣,不紧不慢地说:“你急也是没有用的,他存心要躲,你如何能找得到?”
“本王如何能不急?你倒是悠闲,不痛不痒地。”土门关的粮食尚且支撑不了多少时日,还要分出去给遭到洗劫的百姓,如此一来,他抢来的粮食更是难以维系。可钱若水却如此淡然,他心烦莫名。
钱若水抬眸,语气轻松,“我若是与你一般在这屋子来走来走去,那岂不是撞了个满怀。”
越是着急的时候,越是无法心平气和。若是两个人一起乱作一团,岂不是乱上加乱。
杜恪辰被她逗笑了,“那你说说有什么办法可以解决?”
钱若水美目微动,“办法倒是有,就是怕王爷舍不得。”
杜恪辰也渐渐冷静下来,剑眉微挑,似乎也想到了什么,与她相视一眼,心有灵犀地笑了起来,可须臾间,他又是愁眉不展,长嘘短叹起来。
“总有机会的。”钱若水拍拍他的肩,他就势环住她的腰,汲取她身上的热度。
“还是你懂我。”他无限感慨,人生得一知己,夫复何求。
管易派人送来消息,从夏辞西处筹集的粮草已在路上,而他有事耽误了,会晚些到达。
而让管易耽搁的却是夏辞西。
这些天夏辞西拉着他逛青楼喝花酒,夜夜笙歌,他的酒量不差,却没有一天不醉得不省人事。不是在这家青楼的头牌榻上醒来,便是在那家酒肆舞娘的腿上睡着。而第二天,夏辞西却总是神清气爽地出现,驾着他那辆招摇奢华的马车。
管易慌了,他从没有过这种被人掌控的恐惧感,而这个人是他最看不起的商贾。倘若夏辞西想要他的性命,易如反掌。
“管先生昨夜可尽兴?”夏辞西明知故问,脸上的笑意似雪后初霁的阳光,虽然明媚却裹杂着彻骨的寒意。
管易抚平衣裳的褶皱,淡淡然地一笑,“承蒙夏公子款待,小生不胜感,抬头望天,似是在回味,“只要是女子小生都喜欢。”
“无论美丑?”
“各有千秋,何来美丑之说。”管易卖起关子,幽幽看了他一眼,微微挑眉道:“小生倒是觉得春风阁的二当家那一身雌雄莫辩的气息叫人爱不释手。”
夏辞西轻嗤,“那个霍青遥哪有半点女子的娇媚?管先生的口味真是独特。”
“夏公子不觉得这才吸引人吗?褪去她周身的英气之下,或许是另一番叫人心痒难耐的柔媚娇羞,是不是更加让人心脉贲张。”
夏辞西的眉拧得更紧,嫌恶地挥挥手,“说不定是母老虎般的粗鲁难耐。”
管易摇头,“这种闺阁之乐,怕是只有霍姑娘的夫婿才有机会体会一二。”
“这么说来,管先生对霍青遥很感兴趣?”夏辞西应该感到高兴才是,可是他为何会有隐隐的担忧和不爽。这种感觉和得知钱若水嫁人不同,那是一种我家有女初长成的感叹,而对霍青瑶却是自家的宝贝被人觊觎,还是被一个衣冠禽兽。
“非也非也,霍青遥是钱若水的闺中至密,小生对与钱若水有关的一切,没有丝毫的兴趣。但这并不妨碍小生对霍青遥这个人的好奇,只是单纯的男子对女子的倾慕之意罢了。”
“夏某是不会让你对佛儿下手的。”这是夏辞西最后的底线。
管易自然也看出来了,他和夏辞西不会是合作的关系,虽然他们有同样的目标,然而志同道却不同。
“所以你这几日把小生灌醉扔在青楼妓馆,就是为了告诉小生,你可以随时取走小生的性命?”
夏辞西没有否认,笑着环视四周,“可这周遭都是先生的人,夏某就算想下手,也要看能不能全身而退。”
“夏公子的意思是,你想要小生的命?”管易泰然处之,一身轻袍缓带,颇有几分仙风道骨,他的下颌轻扬,带着与生俱来的优越感。
夏辞西掩去周身凌厉,微微欠身,“管家是大魏的开国功臣,百年世家,夏某只是一介商贾,怎会有胆量谋害鲁国公的长孙。”
管易勾唇,笑意中带着一丝讥诮,但他的眸中却是一片凝重,“夏公子散尽千金,不会不求回报。小生很想知道,夏公子辅佐厉王登基,究竟有何目的?”
“士农工商,商为最低,夏某自然也想要高官厚禄,光耀门楣。管先生虽出身世家,但这几年鲁国公不问朝政,闭门谢客,其他的管家子孙也都不在中枢,没了更多的生财之道。想要支持厉王,除了靠鲁国公府的声望还是不够的。在走出西北之前,让镇西军吃饱饭才是当务之急。”夏辞西手中有他们想要的东西,这才是维系镇西军的根本。
管易也不得不承认,夏辞西抛出的条件太诱人,让他无法拒绝。这是倾管家百年积蓄都无法达到的,然而夏辞西却能轻易地做到。这也是世家的悲哀,百年年把所有的积累都倾注在培养政客,而没能存下足够的家底。
“但是小生很纳闷,为何夏公子要如此偏袒钱若水,若是想光耀门楣,成为开国功臣,小生还是那句话,杀了钱若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