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像离了你狄知逊和李智云就不行了似的,我就不信我和罗成对付不了渊盖苏文!这才是李蓉蓉内心中真实的想法。
她甚至期待着渊盖苏文的到来,在她和罗成轮值的时间段到来,到时候就能证明给所有人看,你李智云能够做到的事情我李蓉蓉更能做到,而且会比你做的更好。
的确,我和罗成找不到渊盖苏文的藏匿地点,可是你李智云和狄知逊不是同样也找不到么?那么就等着渊盖苏文来袭好了,到时候看我不一剑劈了他!
烛影摇红,暗香浮动,莫名的情愫涌起心中。夜深之时,李蓉蓉终于开启了她的梦想,跟罗成一起值夜。
这一回她不再无聊,更不会烦躁,如同一只依人的小鸟,静静地坐在罗成的身边,美目时不时在后者的脸上扫过,却又不敢刻意驻留,以免被对方误认为是轻浮放荡。
这个时代里的男女,纵如李蓉蓉这样处心积虑想要倒追男人的、也不能太过猴急,不然就是大违纲常,必遭千夫所指,不但坏了自己的贞洁,而且夫家也绝不会容忍。
她甚至不能主动跟罗成搭讪,只能等着罗成主动与她攀谈,这都是华夏数千年来传统的妇道,不像后世女子,可以直接掐住男人的脖子说你到底娶不娶我、是不是不想为我花钱……
然而罗成却没有与李蓉蓉攀谈的意思,值夜就是值夜,必须时刻保持高度的警惕,以防刺客找到机会。这也是李智云对每一个值夜者提出的要求。
别看李智云本人似乎总是醉心于手中的木雕,但是人家值夜的时候就是没出事,没出事就是硬道理,就说明人家恪尽职守了。而且自己能跟李智云比么?大家守护的是自己的父母,可不是人家李智云的亲爹亲娘。
罗成的注意力高度集中,力求将每一样感官的探测范围扩到极致,恨不能把院子里的每一个角落都“扫描”一遍,扫过一遍又是一遍,只是偶尔看向左侧窗外的时候目光才会顺便掠过李蓉蓉的粉颊。
李蓉蓉的确很美。尤其是这两天恢复了女装,就更是艳冠群芳,自家府上侍女仆妇不下二百,论姿容全加起来都比不上她,就连自己的亲娘和姜姨娘都不得不赞美她的美色,说比她们年轻的时候还要美。
美就美吧,再怎么美也得有命享受不是?眼下自己父子随时都有可能遭遇刺杀,在抓住刺客之前没法去想别的事。
每次罗成转脸过来,李蓉蓉就忍不住一阵激动,芳心砰砰乱跳,只盼他能开口说一句话,然而罗成就是不说,就好像是泛泛地浏览一个花瓶一样,目光在自己的脸上一扫而过,看不出任何欣赏的味道,更不要说有什么爱慕的表示了。
随之而来的感觉就是有些失望,失望之余又觉得很是羞惭,怎么?是我长得不配你欣赏、还是我的武功配不上你?
如此这般循环了几次之后,李蓉蓉终于忍不住了,说道:“今夜月光如此明亮,我们不如把屋里的烛火熄了,这样对我们不是更有利吗?”
脸已经发烫了,再不熄灭烛火,真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这样好吗?”罗成有问必答,只是语气有些冷。
冷即不苟言笑。这是罗成惯常的作派,除了他亲生父母和狄知逊李智云四人之外,他对谁说话都是这个样子,没有最冷,只有更冷。不然何来“冷面寒枪俏罗成”一说?
他承认李蓉蓉的提议有道理,此时我在明,敌在暗。自己和李蓉蓉就在烛火旁边坐着,而刺客却有可能隐匿在屋外的黑暗之中,这局势对己方是不利的。
此时月上中天,撒下清辉一片,将院子里的景物照得清清楚楚,若是再熄灭了室内的烛火,就变成了己在暗敌在明的局势。自己两人在暗中蹲伏守候,一旦敌人现身于月光之下,便可掌握出击的主动权。
这是一个很好的提议,但是罗成却不想采纳,因为李智云没有这么安排。
李智云就是要让室内灯火通明,室外昏黄幽暗,没有说过为什么,但是他相信李智云这样做一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道理。
“怎么不好?我们明明可以把局势变得更有利些,为何不变呢?不要人云亦云嘛,咱们应该有自己的主见,根据环境的变化做出调整。”
李蓉蓉以为罗成搞不懂她的想法,在暗暗感慨罗公子智谋欠缺的同时把敌我形势解释了一遍并坚持己见。
“那好吧。”罗成感受到了李蓉蓉的些许讥嘲,为了不被看轻,勉强答应了对方的要求,挥手扇灭了室内的烛火。
黑暗中,值守的两人默默无言,气氛变得更加尴尬起来。
怎么会是这样?李蓉蓉大失所望,觉得还不如跟李智云一起值夜的时候来得自在,至少跟李智云在一起不会产生什么尴尬的氛围。
就这样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李蓉蓉终于泄了气,起身走到屋角窗边,去看院落里的融融天光。预想中今夜的旖旎是没可能了,计划陷入了僵局,或许只有解决了刺客之后才能继续。
罗艺的卧房很宽敞,王府的房间当然不可能像穷人家里那样陈设简陋,除了睡床桌几椅凳之外,还有许多装饰品以及盆栽花卉。
几乎每一扇窗户下面都摆放着两个盆景,其中栽种些苍松翠柏紫薇红枫,在净化空气的同时,更为富丽堂皇的贵气增添了些许人间生机。
李蓉蓉没有注意到,此刻座落在她身畔的那株石榴已经与往常不同。
不知从何时开始,那株栽在一个大陶盆里石榴树长大了,长得几乎与另一扇窗户下面的迎客松一样大小,而且它的枝桠也发生了变化,一根枝桠伸了出来,几乎贴在了李蓉蓉的腰上,仿佛它不是石榴树,它才是迎客松。
李蓉蓉能够感受到植物在摩擦她的腰肢,却没当回事。直到感觉到一只手掌按在了自己肋上的时候才不禁悚然而惊。
然而已经晚了。一股汹涌霸道的内力袭入了她的经络,她甚至来不及喊一声就受了重伤。与此同时,三柄与黑暗融为一体的飞刀悄无声息地袭向三个方向。
第一把飞刀射向罗成;第二把和第三把飞刀却是分别射向室内最大的那张带着寝帐的床。
纵使罗成始终保持着高度的警惕,对这柄飞刀的来袭也是全然无觉,象征着黑暗的飞刀没有发出任何响动,也没有发出任何光芒。
罗成都没有警觉,睡在寝帐中的罗艺夫妇就更不用说了,本来他们夫妇很不习惯点着烛火睡觉,前两夜基本没怎么睡好,今夜室内重新恢复了黑暗,这一觉睡得别提有多香甜了,又怎么可能感受到死亡的来临?
“不好!”
“有刺客!”
睡在另外两张床上的狄知逊和李智云同时跳下床来,同时大声示警。
“三点钟!”
狄知逊准确地报出了渊盖苏文的位置,只要他醒了,就能够在第一时间侦知敌人的位置,这是他的异能,无人可以替代。
时钟方向表达法是李智云教给他的,虽然这个时代里没有钟表,狄知逊也不知道什么是钟表,却记住了时钟方向所对应的方位。
李智云闻声立即抖手打出去一柄飞刀,同时飞扑罗艺的床头。
其实在李蓉蓉提议熄灭烛火的最初,在室内陷入黑暗的时候,李智云是知道的。他和狄知逊两人这十几天以来都养成了一个习惯,那就是睡觉时对周围保持着相当的警觉。不这样不行啊,不这样就得被人弄死。
室内从明亮变为黑暗,这么大的变化怎能不知?当时他第一时间就睁开了眼睛,而且他知道李蓉蓉这么一搞渊盖苏文就一定会来。
只不过他当时就决定将计就计,正好借着这件事给李蓉蓉一个教训,同时也能把渊盖苏文引出来解决掉,如若不然,自己还得在北平城逗留多久?
事实上到了今天,他已经完成了皇帝交给他的任务,对罗艺的调查已经结束了,结论就是罗艺没有通敌,通敌的是武奎武亮。
既然完成了任务,自己就该回归长安,向皇帝复命之后再回到太原家里,还得给单盈盈治病不是?这是跟单雄信约好了的事情,答应了就得办,不能食言而肥。
所以他也想早些离开北平,但是既然已经帮了罗艺一家就要帮到底,不跟渊盖苏文见个死活如何离去?
更何况即使自己离去,今后也将笼罩在渊盖苏文的阴影之下,你放过了人家,人家能放过你么?人家可是在千年尸王面前承诺过的。
所以他自打室内烛火熄灭就做好了战斗的准备,只是没想到渊盖苏文竟然如此沉得住气,居然又等了一个多时辰才动手,若是到现在还不动手,他甚至会以为自己判断失误,渊盖苏文今夜不来了。
狄知逊和李智云的想法相同,在烛火熄灭之时他也醒了,只不过他也没有出声,他知道李智云肯定醒了,既然李智云没出声,那就是想利用这段黑暗时光把渊盖苏文引出来了。
李智云的飞刀自然是射向渊盖苏文的,虽然还达不到李寻欢那种巅峰境界,但是用来反偷袭应该可以得手。
他射出飞刀之后立即扑向罗艺的大床,却是为了替罗艺挡这一刀,虽然听不见对方飞刀的声音也看不见飞刀飞行的轨迹,但是他能够根据渊盖苏文的位置判断出飞刀的角度和落点。
他认为渊盖苏文射向罗艺的只有一柄飞刀,却不知渊盖苏文射出来的是三柄。
所有这一切——这场突然战斗中所有的参与者的所有动作,都在一瞬间完成。
李蓉蓉在瘫软倒下的一瞬间,看见自己身前出现了一个矮小的人影,近在咫尺,与李智云相差仿佛,这一瞬间她几乎认为偷袭自己的人就是李智云本人。
然后她看见这矮小人影的脖子上多了一件东西,似乎是一把刀的刀柄。没错,就是刀柄,而且看起来很是眼熟,怎么怎么像李智云雕木头的那柄小刀呢?
李智云为何要把飞刀插进自己的咽喉?
没等她想明白,这身影骤然消失不见,就好像在空气中蒸发了一样,只留下来一声凄厉的惨叫回荡室内,却是带着些许稚嫩的童音。
“李智云,没想到你还有这么一手飞刀功夫,也好,下一次我就跟你斗一斗飞刀,让你明白什么是真正的飞刀!”
这是渊盖苏文发出惨叫之后所说的话,听起来人已经不在院落之中,而且渐去渐远。
与此同时,跌落在罗艺床前的李智云使了个鲤鱼打挺站起身来,心中却是懊恼无限。
不是说小李飞刀例不虚发么?不是出刀就要人命么?怎么这渊盖苏文还能发出惨叫呢?不仅能够发出惨叫,而且还能说话,这明显是没伤到要害啊!难道自己练得是假小李飞刀?
突然间罗艺的声音响起,听起来很是惊惶:“夫人,你怎么了?”
没人回答罗艺的询问。当狄知逊把室内的烛火重新点燃时,室内的景象惨不忍睹。罗成被一柄飞刀射中了肩窝,正双目紧闭、盘膝在地运功疗伤,他的母亲秦氏被他父亲罗艺抱在怀中,一柄飞刀射中了心窝,已是无力回天了。
在渊盖苏文发出飞刀之时,秦氏是侧卧睡着的,谁知道这一睡就再也无法苏醒。
李蓉蓉瘫倒在地,口角胸前满是鲜血,想必是受了极重的内伤,一时半会儿是坐不起来了。
看到这幕惨景,李智云再也忍不住,仰天发出一声长啸,“渊盖苏文,你有种就别跑,我李智云不杀你誓不为人!”
自己保护罗家三天三夜,到头来却仍然没能杀掉渊盖苏文,而且有人在自己的保护下死去,这人简直丢大了!
过了一会儿,院外一阵嘈杂响起,埋伏在院子外面的十二旗牌官纷纷来到院门处请罪:“我等没能抓住刺客,还请王爷责罚。”
罗艺默然走下床来,没有理睬外面的手下,而是看向李智云道:“多谢李公子为本王挡了一刀。大恩不言谢,他日但有需要尽管讲明,本王必定全力以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