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正浓,却有一道突兀的声音传入寝殿。
“皇上,魔乐来见。”展赫站在寝殿门口,听着殿内传来女子娇软入骨的调子,不自觉的向后退了几步。
墨泓不悦的拧眉,低头看向身下的美人,匆匆结束了一切。
“皇上。”展赫低头拱手,身后站着黑衣窈窕身形细瘦的魔乐。
墨泓身披一件绣五爪龙纹明黄色的外袍缓缓从殿内走了出来,看向魔乐,沉声问道:“有何消息?”
“回皇上,魔乐按照皇上的吩咐暗中监视青总管,故而发现青总管并非由无妙掳走,而是她自行偷溜出宫,护她出宫的人还有九皇子身边的隐主奕风与醉璃苑的清流。”
展赫神色一惊,低着头却是不敢说话。
墨泓脸色黑沉就如同此时的夜空,只有一望无垠的黑色,见不着零星半点的光亮。
“还是没有九皇子消息?”
展赫反应过来皇上这是再问他,连忙回道:“暂时还没有,皇上您也知道,属下派去的一千雪隐暗卫,只剩…剩…,现在九皇子的踪迹无人查的清。”
“简直混账!”墨泓一甩衣袖,带起了浓浓的怒气,墨彧轩竟然灭了他派去的雪隐暗卫,徒留一人回京,以为自己是皇子便能胆大包天了么?看来还是自己平时太惯着这个儿子,导致他狂狷清傲的性子!
“还请皇上息怒,气大伤身啊!”展赫与魔乐均单膝跪地,劝告墨泓平复怒气。
“这么说来青总管同无妙是朋友关系?青总管协助嘢儿抓获无妙又是否是他们商量好的?”墨泓怒气微敛,抬手示意他们起身。
“依魔乐看来,青总管与无妙的交情的确不错,就是不知无妙夜探皇宫一事是否与青总管有关系。”她只跟踪青总管去了醉璃苑后便再寻不见人影,发现天色已晚,这才想着进宫禀告。
“展总领,你觉得呢?”墨泓问向展赫,眼底露出一抹阴鸷与厉光。
展赫摇头,“请皇上恕属下愚钝,属下猜不出。”
“魔乐,青总管现在人在何处?”
“回皇上,魔乐跟随青总管去了醉璃苑后便没见她出来,或许青总管此时还在醉璃苑。”
“朕不要你的或许!展总领,速带宫中侍卫去醉璃苑寻人,若青总管身藏于醉璃苑,便将她抓回来,若她不在,封了醉璃苑,将苑内的男怜押入天牢逼她现身!”这话透着无比的威严,甚至透着几分凛凛的杀气!
“属下这就去。”展赫领命离开,拨了几十名侍卫往醉璃苑而去。
魔乐看着展赫离开的背影隐隐担心着:“皇上,您这么做,就不怕九皇子他…”
“朕的儿子,朕何故会怕他?”墨泓怒声打断魔乐的话,冷冷的睨了她一眼,“朕给你三天时间找出夏侯公主的下落,若没消息自行领罚!”
“魔乐遵命。”魔乐低头,刚转身没走两步,便见常公公匆忙跑来,看见墨泓弯腰行礼道:“启禀皇上,宫外有名男子求见。”
墨泓怒意沉沉的面上笼上烦躁,“何人求见?”
南常看了皇帝一眼,斟酌着开口:“他说他是从铸剑城赶来的。”
“铸剑城?”墨泓眼底有些疑惑,“铸剑城离此地不止千里,他从铸剑城赶来所谓何事?”
“他说…他手中有九皇子的消息。”南常话一出,魔乐一惊,就连墨泓变了脸色,墨彧轩灭了近千隐卫正是在铸剑城,莫非那男子还有更重要的消息禀告?
“速传!”墨泓抬手,“摆驾九霄宫!”
“是!”南常弯着腰走出去,并以眼神示意魔乐随着皇上前去九霄宫。
宫门外
“这位公子,本公公已经替你通传了,皇上此时要见你,跟本公公走一趟吧。”
男子面上一喜,皇上肯见他?连忙点头,“多谢公公带路。”
南常看着他还算懂礼,笑了笑,提点着:“可别怪本公公没提醒过你,皇上最近的心情不太好,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想必你心里也有个数,虽然本公公是替你通传过了,可若你惹恼了皇上,本公公也救不了你。”
“多谢公公提点。”男子阿谀一笑,从袖中又掏出不少碎银来,偷着放在南常手里,“小人那还有不少从铸剑城带来的宝贝,要是公公喜欢,可去迎春客栈瞧瞧,小人在那里等您。”
南常将碎银在手里掂了掂,随后收好,看着男子满意的笑着:“皇上刚下令封了九皇子的醉璃苑,你可莫要提你在醉璃苑待过。”
“小人明白。”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南常将男子领进九霄宫,男子满目艳羡的扫着金碧辉煌的大殿,视线定在头上那顶翡翠润珠琉璃盏上,面上充满了贪婪。
“咳!”南常不悦的看着男子,咳了一声使得男子回神,男子惊惧,连忙跪下,磕了几个头,道:“小人修怀参见皇上。”
墨泓摆手,直接说道:“听常公公说你有九皇子的消息,可一旦让朕发现你是欺瞒,定斩不饶!”
修怀吓得跪趴在地上颤抖了一下,“小人给皇上带来的消息绝非欺瞒,还请皇上放心!”
“起来说。”
“多谢皇上。”修怀从地上爬起身,看了南常一眼,想起他说不能提及醉璃苑,于是改了口,“小人来自铸剑山庄,半月前,小人受庄主嘱托出去购置些东西,不曾想回去时天色已经黑了,就当小人路过一片竹林时听见里面有打斗声,因为心生好奇就走了进去,哪想到看见有三人被许多人围着,刚开始还说了几句话,离得太远听得不甚真切,后来许是因为言语不合便打了起来,其中有名白衣男子很是厉害,并且下了命令只留一人性命,当时小人还在想这以众敌寡他们怎么会赢呢,可那白衣男子仅出了一招,包围他们的人就没了出手的力气,也可能是他们不敢动手,才导致被那白衣男子的随侍杀尽。”
“铸剑城距离京都不止千里,你又为何会不远千里跑来京都告诉朕这些?”
“回皇上,小人在他们离开后偷偷走进林子,发现还有一人的气息尚未完全断绝,小人走到他身边,也不知他是哪里使出的力气突然一把拽住小人的手,于是就塞给小人一块木牌,让小人进京呈给皇上。”修怀眼底散出精光,从怀中掏出一片沾了血却刻着暗主二字的木牌,双手递了出来。
墨泓看向南常,南常会意,接过修怀手中的木牌递给他。
墨泓拿在手中端详,眸色深了深,又放回南常手里,问向修怀,“你说这是他人给你的?”
修怀一慌,再次跪下,“小人句句属实,还请皇上相信小人并无隐瞒,这木牌的确是那人交给小人的,并让小人带着木牌进京找您,同时与小人说了句话,让小人务必想尽办法通知您。”
“你说。”墨泓波澜不起的语气让修怀更加心慌。
“他让小人告诉您九皇子的玄技已经破了九段玄技,一直藏着没告诉您!”
墨泓面色大变,腾地从龙椅上站起身,快步走下玉宫阶,走近修怀,再次质问,“你再说一遍!”
难不成这话会引来杀身之祸?修怀颤颤巍巍的趴在地上,有些不敢开口。
墨泓眼中划过无数情绪,半晌,看着修怀低声道:“你,再说一遍。”
修怀身子一抖,半趴着抬头,眼底流露出深深的惊恐,“皇上,小人都是听那人说的,不曾有半句假话,他说九皇子早就破了九段玄技!”
墨泓眸色深比黑夜,“那他可说了九皇子现在的玄技是什么段位?”
“不曾…”修怀颤着音儿摇头,“他说探知不到,让小人尽快将这消息传给皇上。”
墨泓脸色愈发的深沉,墨彧轩早就破了九段玄技却独自隐瞒下来,他是忘了他曾说过了么?还是根本就不把自己这个父皇放在眼里!
“皇上…”南常察觉到墨泓的情绪似乎不对,就像即将爆裂的山洪泥流,又如蠢蠢欲动的火山喷发,整个大殿都弥漫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
墨泓缓缓闭上双眼,缓缓抬起手,缓缓开口:“常公公。”
“奴才在。”
“寻青总管与夏侯公主的事可以先放一放,唯今最主要的便是尽早将九皇子带回宫!无论什么代价,朕定要在月底前看见九皇子的影子!”墨泓睁开双眼,眼中充满了戾气与厉光,伴有丝丝不可遏制的怒火。
“奴才这就转告魔乐大人与展总领。”南常身子一颤,弯着腰迈出门槛,想不透皇上怎么不抓紧找回青总管与查出夏侯公主的下落了呢?九皇子毕竟是雪月的皇子,跑的再远这迟早不还是得回来?南常叹了口气,真是想不透。
“你想要什么?”墨泓犀利的目光投向修怀,吓得修怀一震,趴在地上的头却微微抬起,眼中带着几分婪意,嘴上却说:“小人什么都不求。”
墨泓睨了他一眼,冷笑道:“从铸剑城千里而来,你说什么都不求?因朕念你千里奔波的辛劳,所以再朕没收回成命之前考虑清楚!”一甩袖子,抬步欲走,却被修怀爬过来拽住衣角,墨泓冷睨着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然。
“皇上,小人只想永远留在京都。”修怀终于说出了自己此次进宫的目的,他既然来了,便没想着再回铸剑城。
“永远?难不成还有人不让你留在京都?”墨泓眼底划过一抹清光,语气微扬,注视着脚下的男子。
修怀心里一颤,他自然不能说是九皇子不让他回京,也不能说是五皇子将他送出了京都。
“小人自小喜爱京都繁华,可惜苦于没有机会,现在人在京都,更发现京都的好了,所以小人不想铸剑城,就是以后伺候皇上,小人也愿意。”修怀的声音中有些迫不及待,尤其说到伺候时语气很是熟稔。
这句话可是让墨泓起了疑,伺候?他冷眼看着修怀,“既然你想留在京都,朕便赐你一座院落,今夜你可住在宫里,明日再随常公公出宫落户。”
“小人多谢皇上!”修怀高兴不已,因此并没发现自己话中的漏洞,对于南常的提醒,他还是疏忽了。
墨泓迈开脚步,宽大袖袍带起一股冷风,负手于身后,大步走了出去。
修怀有些瑟缩的紧了紧身上的衣襟,目光看着墨泓出去的明黄身影,缓缓溢出几分狰狞的笑意来。
修怀从地上爬起,他说过他一定会回京,如今他做到了,铸剑城,他再也不会回去!或许,他可以永远留在宫里……
修怀狞笑一声,拍着衣襟上的灰尘,心中已有了计划,不如今夜就……
出了九霄宫的墨泓缓步行于宫内,身后跟着一众小太监,又走了几步,墨泓突然停下,蹙紧了眉峰,对一名小太监招手。
小太监大感荣幸,快步走上来,弯着腰问道:“不知皇上有何吩咐?”
“待展总领回来,将他叫到朕的寝宫!”
“是。”那小太监谄媚的笑着,“皇上,奴才扶您回寝殿。”
墨泓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缓步回了寝宫。
过了大约一个时辰,展赫回了皇宫便听小太监说皇上等他觐见,连忙去了墨泓的寝宫,见里面还燃着高烛,不等太监禀告,里面便传出一道极具威严的声音,“不过通禀了,进来。”
展赫看了守门的太监一眼,对他点点头,推门而入,语气恭敬道:“皇上。”
“如何了?”墨泓抬手,随后揉了揉眉心,想要驱散些周身的疲惫。
“属下领人搜遍了醉璃苑,都未曾发现青总管的身影,就连奕风与清流也不知去向,苑内的人都说他们下午便出去了,至于去了哪里,清流没说,他们也没敢问。属下依照皇上的命令就将他们都带了回来,此时押在天牢内。”展赫一五一十的将情况禀明,也是十分疑惑,魔乐大人不是看着青总管进了醉璃苑?
“醉璃苑的暗室可都查找过了?”
“回皇上,属下都查过了。”几乎是地毯式的搜索,一根头发丝都没落下。
墨泓放下揉着眉头的手,看着展赫,“此事容后再议,当务之急务必要将九皇子带回!”
“属下遵旨!”展赫点头,见墨泓一脸疲态,低头问道:“皇上可还有其他吩咐?”
“你去查查那个修怀的来历,他说自小喜爱京都繁华,如今才有机会得以一见,可朕却听他像是京都的口音。”
“皇上怀疑他说了假话?”
“半真半假!道出轩儿消息是真,而他的身份来历是假。”
“皇上放心,属下这就去查。”展赫拱手,刚走出一步,便看见殿外窗户一侧有影子晃过,不由紧张起来,退到墨泓身前,压低了声音,“皇上,殿外有人。”
墨泓刚闭上的眸子猛地睁开,眯着眼睛扫着寝殿四周,慢慢释放威压,用精神力去探知殿外人的玄技。
展赫悄声移到窗前,趁那人被皇上威压控制不能动弹之际,猛地飞身而出,将殿外人抓住并带回了寝殿一把丢在地上。
“修怀?”墨泓语气一沉,似乎讶异又似乎平淡。
展赫仔细瞧着地上长相秀美的男子,不禁有些讶异,他就是修怀?
“展总领认识?”墨泓瞥见展赫的神情,心下已经有了结论。
展赫忙道:“属下只是见过他一面。”
“你见过?”
“是!属下曾路过醉璃苑时见了他一面。”
墨泓平静的眼底再次聚起风暴,冷冷地勾着嘴角,英俊的面上满是黑气萦绕,“醉璃苑!”
“皇上饶命啊!”修怀瑟瑟发抖,从地上爬到墨泓脚边,求饶,“皇上,小人曾经是醉璃苑的男怜,可在两年前就与醉璃苑再无关系了啊!九皇子他早就将小人撵了出去。”
“于是你心有不甘,借以此事想永远留在京都?”
修怀面色一震,打死也不承认,“小人只是喜爱京都的繁华,并非是心有不甘。”
“并非?”墨泓声音一扬,“显然你认识九皇子,只是你告诉朕的话里却一直在称白衣男子,你胆敢说这并非欺君?并非心有不甘?”
修怀惨白着一张脸,他此时无比懊悔,要不是为了多挣些荣华也不会半夜想着来爬皇上的床了。
“皇上饶命。”修怀此时也只能说出这句话,他不明白自己的心思为何这么轻易就被看穿。
墨泓冷笑,身为帝王,若让这样的人迷了眼,雪月也不用再翾曜屹立百年了!睨了展赫一眼,展赫立即上前将修怀拉了下去。
修怀死死的趴在地上,任展赫去拽也跟狗皮膏药一样粘着不起来。
“若你承认的确是对九皇子心有不甘,朕便饶了你!”墨泓看着他的动作,黑沉的眼眸内凝起云雾。
“啊?”修怀不解,若他承认不该是以斩首示众吗?怎么…还会饶了他?
“朕要你去做一件事情,若你办成,朕可以考虑饶你一条命。”
大难当头谁会不抓住机会?修怀挣脱展赫的钳制,有着几分侥幸的笑,“小人一百个愿意替皇上做事,皇上请说。”
“待朕寻了九皇子去向,朕要你将九皇子带回来!”
“皇上,九皇子怕是不愿意见到小人…”修怀有些为难,他如何有本事将九皇子带回来。
“他会愿意见你。”墨泓看着修怀,沉声道:“若你同他说,朕不日将处斩醉璃苑里的所有男宠,他可否会回来?”
“小人…”修怀顶着墨泓散发的威压,额头沁出冷汗,一咬牙,“小人愿意尝试。”
“来人,带他下去。”墨泓吩咐,“将人看好了,再次下次,朕可没这么好心!”
“奴才明白。”门口的太监将修怀拉了出去,修怀临走前还看了墨泓一眼,随后便惊恐的低头,跟着太监的步伐回到住处。
他今夜不该丢了脑子迷了窍,要不是想获得更多荣宠也不会差点连命都搭进去!
“皇上,您信他?属下觉得九皇子未必会肯同他回来。”待修怀一走,展赫立刻说出心中所想。
墨泓冷哼,“派人看好他,有异心立即除掉!等找到轩儿下落便将他安插在轩儿身边,就算轩儿不同他回来不在乎醉璃苑那些男宠的性命又如何?朕只要他能离间轩儿与络青衣的感情,朕这步棋子便是没白下!”
展赫听后想说什么,却又压了下去,只能低着头道:“属下定会尽快找出九皇子的下落!”
“你也下去,朕想休息会儿。”墨泓摆手,缓缓阖上双眼,敛了一身威严的气势,看样子已然疲惫不已。
“属下告退。”展赫点头,拱手倒退出了皇宫,并将宫门关上,低低的叹了一口气,若是皇上没把九皇子逼的那么紧,那近千人的性命,或许便能留下了。
……
“女人,你给小爷死出来!”无妙双手掐着腰站在客栈二楼的一门口怒骂,咚咚咚将门拍的极响,今晚他就是不想让她睡了!
围成一个圈趴在络青衣手腕上的沐羽移动着小身子爬到床上,口中念了一句什么,倏地紫金光一闪变成模样可爱的小男孩。
沐羽在柔软的大床上滚了两圈,抱着枕头甜甜一笑,“主人。”
络青衣揉了揉他的头发,看着他可以萌出一脸血的小正太样,又磋磨了两下,捏着他的小鼻子道:“今日是十三号,你骗我你要晋升才在天水城住下,嗯?怎么不晋升了?”
沐羽嘿嘿一笑,抱着络青衣的胳膊蹭了蹭,软软道:“还不是奕风哥哥和清流哥哥怕主人这一路过于辛苦才想着休息一下嘛,黑天不好赶路,明日骑快马也就追回来了。”
络青衣抽回胳膊,倚在床柱旁,居高临下的望着他那副言笑晏晏的小脸,“以往到了十三号你都会晋升,今儿个怎么如同平常了?”
沐羽嘟着小嘴,缓缓道出原因,“小沐沐现在是玄技九段,到了九段在晋升冲破巅玄本就不易,更何况小沐沐又遇到了瓶颈,没人帮助是冲不破九段玄技的。更何况自从与主人血契后,小沐沐晋升的时间便自动消化了。”
“需要有人帮助?”络青衣一手支着下巴,想着什么人能帮助沐羽冲破九段玄技呢?
“女人!你再不给小爷开门,小爷我就撞进去!这门可得你赔啊!”门外又传来无妙的声音,络青衣嘴角勾了勾,换了个姿势站着,特意大声喊着:“我是有夫之妇,这么晚了给你开门多影响我声誉?大爷您要是想找姑娘还请移步,我方才看了这街边上有不少勾栏院呢!”
因为客栈的隔音并不太好,外加上络青衣特意喊得大声,致使这话飘了出去,顿时二楼走廊内有不少男子对无妙投以异样的目光。
这个该死的女人!无妙气的咬牙,她胡乱说什么?“你开是不开?”
“你给我唱首歌,我就开。”
“什么歌?”
“小兔子乖乖,把门儿开开!快点儿开开,我要进来。”
无妙撇着嘴角,这什么破歌!什么破比喻!她能是兔子?那也是吃人的兔子!
“不唱别想进!”
“我唱了你要给我解药!”
“先唱了再说。”
为了解药他豁出去了!无妙回头瞪了回廊内站着的人,凶狠道:“看什么看,都给小爷滚回房里去!”
那些人虽然不认识无妙,可看他这样子便知道不能轻易去惹,更何况屋里的小娘子还说了条件,没准又是一家小两口吵架闹别扭呢,只是那小娘子的歌声还挺好听的。
“我答应了给你唱歌就睡觉,快睡。”络青衣替他盖好了被子,轻轻的拍了拍他的小身子。
“这是什么歌?”沐羽看着她,闭上了眼睛,轻轻嘟囔一句。
“儿歌。”络青衣坐在床边,看着沐羽正进入梦乡,笑意温柔。
小时候父母曾给她唱过的儿歌,让她不要轻易开门的儿歌。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也从未轻易的为谁开过门,未婚夫都不曾,直到遇上墨彧轩,是他以强硬的姿态打开她的心门,一住便是一生。
这时,门外响起了无妙走调的歌声,“小兔子乖乖,把门儿开开!快点儿开开,我要进来。”
络青衣嘴角微扬,浅步走到门口,透过门缝看向门外那抹湛蓝的身影,笑容加大,低婉浅唱:“不开,不开,我不开,他还没回来,谁来也不开。”
“你这女人!你……”无妙气急,本以为他拉下脸就能让这女人给他开门,没想到折腾这半天还是逗他玩的!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女人,我告诉你,你要是不给小爷开门,小爷就一脚踹进去,我可不是说着玩的!”无妙气冲冲的看着阻拦在他面前的房门,这女人还有什么声誉?她连廉耻都没顾忌过,他也没必要跟她犹豫什么!
“那你踹吧。”络青衣漫不经心的语调从房间里传出,使得无妙抬起脚,就要向门踹去。
忽然响起了开门声,络青衣双手把着门,而无妙的脚正巧抬到她的膝盖处,见她将门打开猛地刹住了,险些一个站不稳摔下去。
“开门也不吱个声!”无妙恨恨的骂了一句,见她侧过身子,脚在地上磨了磨,走了进去。
“小声儿些,沐羽睡着了。”络青衣将门掩上,看着不过片刻他脸上又起出的水泡,咂咂舌,“这药这么好使啊!”
“别废话,小爷我要解药!”无妙压低了声音,却压不住那喷薄而出的怒气,对络青衣伸手讨要。
络青衣瞥了他一眼,“急什么,要是有早就给你了,我现在炼制一颗试试看。”
“你?炼制丹药?”无妙心中满是怀疑,直接表现到面上,“得了吧!上次给我那颗九转还魂丹不还说是美人计得来的吗?要是这个说法小爷还愿意相信些!”
络青衣轻叹了一口气,觉得无力辩驳,“也是,要是炼制出个别的,解不了你脸上的水泡怎么办?”
无妙仍旧怀疑的摇头,“炼丹师在雪月可是被禁止的,一经发现轻者被废除玄技断了灵根流放苦寒之地,重者日日折磨抽筋除脉生不如死,再说你连个正经的炼丹炉都没有,你拿什么炼?”
“谁说没有了?”络青衣撇撇嘴角,意念一动,地上出现个不大的铜色炼丹药炉,又念了一两句咒语,手心中出现一把药草,药草正被她攥在手心,掀开药炉盖,将药草扔了进去。
无妙一直张着嘴巴,看她这熟稔的动作,无比惊讶这药炉和药草是怎么凭空出现的?!
“女人,你等等。”无妙拦住她拿出打火石准备起火的动作。
络青衣半蹲在地,笑道:“你喜欢顶着这样一张脸?那也好,我不必浪费功夫了。”
“才不是!”无妙急忙阻止她收回药炉,上下打量着她,“你身上是不是有乾坤袋?放哪了?拿出来给小爷瞧瞧。”
“乾坤袋是什么?”
“能装没有生命的一切物事,比如现在这个药炉,还有这些草药,还有你想装的一切,直到装满为止。”
那跟旅行箱差不多!络青衣点头,“可是我没有你说的乾坤袋,怎么拿出来给你瞧?”
“你这个女人怎么这么小气?小爷就是想看看,没有你这些东西是从哪掏出来的?”
“不会你以为只有乾坤袋才能装东西吧?”络青衣笑着看他,声音中多了几分神秘。
“当然不是!”无妙撇过脸,“当然还有…”语气一顿,他猛地看向络青衣,瞳孔紧缩,“你身上有空间?空间可以装进世间有生命的物事,你身上的是什么,空间戒指?空间项链?空间手链?空间耳环?不对,你没带耳环。”
络青衣笑笑,划了几下打火石,将丹炉下方点着,盖上炉盖,站起身,指尖挑出脖颈上的浅紫色小貔貅项链,摘下来放在无妙掌心。
无妙愕然,不可置信的问着:“它是空间项链?”
络青衣点头。
“墨彧轩知不知道?”
“应该知道吧。”
“他脑子进水了知道还给你?”
“那应该是进水了。”
“你……”无妙捧着项链看了许久,那神情就跟得了什么稀世珍宝似得始终不舍得放手,见络青衣正在看炉火,凑到她身边,说道:“你知不知道谁那里还有?”
“你想干什么?”络青衣没去看他,只觉得火太大了,便扇熄了外围小的星火,不一会儿,丹炉外便冒起几股浓烟出来。
“我也去偷一个!”
络青衣手里的动作一顿,侧着头看他,忽然笑了,“你想偷一个?”
无妙哼了一声,“要不是和你关系太熟,小爷就该时刻惦记着你的了,快告诉小爷,你知不知道谁那里还有?”
“知道。”络青衣点头,“包袱留下,你可以走了。”
无妙一愣,“小爷才不干监守自盗那事儿呢!怎么信不过小爷?要撵小爷走了?”
“你不是要偷一个吗?”络青衣红唇微弯,眸中泛着点点光亮,“我只知道宫里谁有,反正天水城离皇宫也不远,你以为你去了我们还会等你?”
“皇上?”无妙猜测着,原来是在宫里,但他现在回去无异于自投罗网,保不准东西没偷到反而插翅难逃了。
“巧妃娘娘。”
“巧妃?”无妙皱眉,“是个女人?小爷不好从女人身上下手。”
“也没少下。”络青衣在旁悠悠的给他补了一刀。
无妙瞪着她,“小爷我就说你怎么会这么好心?说说你和巧妃有什么矛盾?”
“你就当我好心一回不成么?”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巧妃总是出现的太凑巧了!”
“不明白。”
络青衣瞥了他一眼,嗤道:“你不在皇宫自然不明白,我是说懿妃被废那日,还有墨彧轩离开那日,她都出现的太及时了。”
“你在怀疑什么?”
“我也不知道。”就是感觉哪里不对劲儿。
“你还真是莫名其妙!”无妙冷哼,催促着:“丹药炼好没啊?小爷我先去洗把脸。”
“你以为是烧火炕呢这么快?”
“那你可要掌握好火候,小爷我这脸有点疼,去拿水泡泡。要是小爷毁容了非得赖上你一辈子不可,就算墨彧轩撵我我也不走,你得负责任,得养我一辈子。”
“嗯!你要是入了醉璃,我理应养你一辈子,下辈子我也养。”
无妙听后气的脸上的表情一皱,疼的呲牙咧嘴,“心黑的女人!小爷才瞧不上醉璃,死也不去给别人当一辈子的男宠!”
络青衣笑了一声,无妙把手中的貔貅项链扔给她,气的转身走出门洗脸去了。
二楼离络青衣房间不远的拐角处,一男子双臂环胸斜倚着墙壁,微垂的眼睑内盈满笑意,另一男子坐在他对面的木栏上,一脚踩地,一脚踏在木栏上,笑着瞥向无妙离去的背影。
“喂,他说瞧不上醉璃,死也不去给别人当一辈子的男宠。”坐在木栏上的奕风眸内充满戏谑。
“嗯,所以他多受些罪也是应当的。”清流眼睑轻抬,淡淡的睨了奕风一眼,“我认为爷不应该找太聪明的女人。”
“你的理由。”
“太聪明的女人反而会给爷招致祸端。”
奕风抿了抿唇,清流并没说错,要是爷没有喜欢上络青衣便不会把自己置于那般危险的境地,也不会如今消息全无,更不会为了一个女人而委屈自己。
“爷的选择,你我无权干涉。”
清流摊手,笑道:“没想过干涉,只是发表一下自己的想法,我并不针对九皇子妃,只是对于太聪明的女人都会颇有微词。”
奕风看了他一眼,抿着嘴角松开,清逸的面上戏谑不改,嘴角勾起,“那是因为你不喜欢女人,相反我不喜欢过于愚笨的,那样会使你活的时间更短。”
“可我们都听过聪明反被聪明误。”
“我再说一遍,这是爷的选择。”奕风面上笑颜突地一改,就连音调也多了几分警告的意味。
“就因为这是爷的选择,我才不想看爷深陷其中不可自拔。”清流澄净的眸底划过一抹异色,优雅俊美的面上如拢云雾。
“你还是在针对她!”
“难道我不该针对她?”清流反问,看着奕风的笑容中带了几分冷笑,抬步转身离开。
奕风从木栏上跳下,看着清流的背影,眸色愈发的幽深,抿唇不语,回了自己的房间。
络青衣贴靠在墙边,手中拿着一粒黑色的丹药,听着墙外的两人不欢而散,嘴角扯起一抹苦笑。
即便她猜出了七八分也不该说出来,更不该怂恿无妙,聪明反被聪明误,她现在觉得这话很讽刺!
她也觉得自己,很讽刺。
络青衣沿着墙壁蹲下身,双臂环绕着膝盖,将头埋了进去,闭上眼眸享受这一刻的宁静。
第一次感到如此无助,她就像个慌乱的孩子,做什么都是错,她只能依靠自己,却没人能来告诉她这条路是否选错了。
从她一睁眼发现自己身处雪月皇宫之时,她想的便是如何在皇宫之内生存下去,借以攀靠的势力悄悄溜出宫再做今后的打算。可当她遇见缠人的墨彧轩,她就知道自己走不掉了,之前安排了那么多条退路就此丢弃,她想过今后可会后悔,从前的她只想让自己强大起来,便有足够的力量去保护自己在乎的人。可当她写下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她就知道自己不会后悔,因为她遇上他,再没退路。
几次相思量,情愿相思苦。这是他的回答,更是他剥开了自己的胸膛露出的一片心。
她再次想起那句话:我愿拿命作陪,只为你一世心,一世情,小青衣,你还会走吗?
天下之大,她二人的情爱在天下面前又算得了什么?这一刻她有了动摇,即便再坚不可摧的感情,添了有无数的阻力后,都会心累。
你看,没有人希望她二人在一起,以前总听说婆媳关系难以处理,如今这公媳关系又算是什么呢?
墨彧轩,我该不该顺了他们的意思?我想听你的抉择,很想,如果你知道拦在我们面前的是整个天下,你又该怎么办呢?
“女人,有椅子不坐你坐什么地上?赶紧起来!不知道容易生了寒么?”无妙一进屋就看见络青衣坐在墙角,见她不为所动,大步走上前一把将她拽起,瞅着她郁郁寡欢的小脸,笑道:“这是谁惹你生气了?你怎么没咬死他?”
络青衣看了他一眼,闭合的手心缓缓张开,声音极低:“这是解毒丹,你试试能不能解了你脸上的水泡。”
“不会是另一种毒药吧。”无妙狐疑的看着她,听她声音有些不对,眉头一皱,他都这么说了这个女人怎么还这么平静?她不应该立刻回着毒死你算是为广大人民除一祸害了吗?
“你要是想顶着你这张脸,我就将这解毒丹扔了。”
“我说笑的。”无妙见她真的要扔,连忙夺了下来,扔进嘴里吞了下去。
络青衣将还在冒热气的丹炉收进了项链空间内,转头看向无妙,见他面上的水泡一点点的消失,“恢复了你英俊潇洒玉树临风的形象,你的下辈子与我无关了。”
无妙冷哼,“说的好像谁稀罕你养一样。”
“不稀罕还不走?”
无妙真就没走,反而凑了上来,“怎么我就洗个脸的功夫你就跟丢了魂一样,这脸色差的,刚才吃错什么药了?”
这变着法骂人的功力有所长进呀!
络青衣扯了扯嘴角,威胁道:“你今后要是不想再开口我就成全你。”
“看来我真的说对了。”无妙对她一笑,“你果然是吃错药了!”
“你也的确是不想说话了,我现在就成全你!”说着,络青衣扬袖洒出一片粉末,幸得无妙屏住了呼吸,又及时向后退,这才堪堪躲过。
无妙退到门口,怒喊了一声,“你这女人怎么这么不知好歹?小爷我这是关心你!”
络青衣回头看见几欲醒来的沐羽,快步走到床边将他哄的入睡,回头瞪了无妙一眼,压低了声线,“你要是敢将他吵醒,我现在就毒哑你的声音,我抓不住你,但是奕风可以。”
无妙脸色一黑,白了她一眼,小声的怒骂道:“恶毒的女人!”好心当成驴肝肺,这女人明显不想说,他跟着瞎操什么心?
“替我带上门。”络青衣见他要走,随口说了一句。
无妙哼唧着,两只手愣是连门边都没沾着,并背着手准备离开,这时,身后却突然传来她低沉的声音,“谢谢。”
无妙有些发愣,是不是他耳朵出了毛病?这女人刚刚说了什么?谢谢?这可是头回听她道谢,太不容易!
无妙扭头看了眼神色晦暗的络青衣,漆黑发亮的星眸不知想什么,随手将门给她带上,回了房间,嘴里还嘀咕了一句,“真是稀奇!”
络青衣靠坐在床柱旁,晦涩的眸光落在沐羽那张柔和的睡颜上,心头的郁色消散了不少,当她醒来就发现身边多了条蛇,沐羽说它是被自己抓来的,并带进了宫,之后觉得她人也不差,便老实的待在她身边。
抓沐羽并带进宫的那个她便是这个身体原来的主人吧,前世她也喜欢抓蛇,那是为了制药,可这一世她却时时刻刻要照顾着,大概这就是种因得果吧。
一阵微风徐徐吹来,络青衣抬眼望去,那沉寂的夜色仿佛冰冷的地窖,床上的帷幔随风而荡,她下了床走到窗边,刚想将窗户关上,不经意间却听到有人在敲客栈的大门。
“公…小姐,这么晚了,要不我们找别家投宿吧。”
“别家或许也一样,既然都走到这里了,不如就试试看,雪月的夜里偏凉,我怕你家小姐坚持不住。”这是一名男子的声音,男子刻意将声音放柔,放缓,可络青衣还是听出来了。
“我坚持的住,要是实在敲不开就别敲了,我们找个地方对付一晚也好。”这声音如水轻软,闻着皆醉,听着声音就想把这人捧在手心里好好的疼爱。
“我怎么会让你对付?敲不开我就闯进去,总不能委屈了你。”
一声轻叹溢出唇角,“其实你大可不必这样……”
这时声音突然被打断,店小二不耐烦的开了门,“大半夜的敲什么敲,几位客官,我们小店已经打烊了,不如您们再去别家看看。”
关门的动作被拦住,店小二看见门缝里横过来一只手,手中放着一块金元宝,小二的眼睛一亮,睡意消散了大半,揉了揉眼睛,将金元宝拿在手里,笑开了花,连忙将门打开。
“几位客官,里面请,您要几间房,小的这就准备去。”
“两间。”
随着三人走进客栈,说话声音越来越小,取而代之是上楼梯的脚步声。
络青衣关了窗户,一线红唇微挑,懒懒的靠在窗框旁,心下咽叹,夏侯月,我们又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