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意,是我杀的。
所有人为之惊愕,为之诧异,为之震惊。
是他?竟然是…他?!
络青衣偏头看去,她还被他抱在怀里,嘴角溢出的血丝滴在他的衣袖上,浸透了那一株株挺拔的绣竹,可他好似并没在意,嘴角始终都勾着一抹优雅的微笑,身上还散发着清新好闻的味道。
站在宫墙上的眠月昊天不禁动了动身子,大手缓缓握起,眼睛紧紧盯着他的后背,似乎是在丈量着什么。
而阙天休也与眠月昊天的目光几近相同,唇瓣开始轻轻颤抖。
百里梦樱张大了嘴巴,惊讶的似乎合不拢,她站在原地没有动,因为这一刻,天地静籁,万物无声。
水无痕嘴角含笑,如雾的眸子多了一分深邃,他静静的看着那人,耳朵一动,好像…有人来了?
无妙像是早就知道一般,所以他并没有众人那般惊讶,但他却想不明白,为什么要说出来?即便不说,也没人知道眠月画意的真正死因,这样,不好吗?
穆濂凄然一笑,身前的土地已被鲜血染红,他一眨不眨的抬起头看着那人,唇瓣一启,似乎用尽了一生的力气询问:“你是…谁?”
峻拔的身材优雅如竹,他揽着络青衣站的笔直,犹如墨画般精致的面容上划过一抹悠悠笑意,他侧目而视,对上穆濂猩红的眼眸,缓声道:“我是,眠月清尘。”
此语一出,四方炸开!
眠月清尘?
眠月清尘!
眠月清尘?!
竟是…他!
络青衣身子一僵,面上的笑容有些难看,浑身血液像是被冰冻住一般,她没有回头,握着清霜剑的手也松了松,清霜砸落在地,好似惊回了众人的神智。
眠月昊天眼底盈满了雾气,眼眶中含着泪花,身子晃了几晃,差点从宫墙上摔下来。
阙天休将手放在下巴上,抚了抚下巴,又摸了摸鼻子,才低下头遮掩心底的那分激动。
他身后似乎传来了不轻不重的脚步声,挑起漂亮的眉毛,他笑着出声:“二哥?”
身后的人同样一僵,脚步停在原地不再向前一步,唇瓣蠕动了下,却是什么都没说。
“原…原来…”穆濂苦笑一声闭上了眼睛,等络青衣在看去时,穆濂已经了无生息。
“少主!”穆濂身后响起震天的呼喊声,许多人开始抹着眼泪,并把矛头指向杀了穆濂的眠月清尘身上。
眠月清尘即清流,他对于穆家的讨伐不屑一顾,反倒松开了揽着络青衣的手臂,径自转过身,看了眠月将离一眼,又看了站在宫墙上眼眶通红的眠月昊天一眼,笑了笑,幽幽道:“眠月画意,是我杀的。”
如何?
就是他杀了眠月画意。
又如何?
“四哥…”无妙向前走了两步,红着眼睛看向清流,“有什么话我们能不能回宫说?”
清流笑意如故,轻颔首,“清泽,带路吧。”
十多年没回来,他早已记不清皇宫里长的什么样,也记不清通往飞鹤殿的路怎么走了。
“好。”薄唇动了动,无妙吐出一个字,反身走在最前面,带着清流在众目睽睽下走进皇宫。
阙天休从宫墙上飞下,站在地上时一个趔趄,幸得阙天休眼疾手快的将他扶住,他一把抓住阙天休的手,眼底充满了惊喜,不停说道:“老不休,他没死!他没死!”
阙天休的脸上也笑开了花,在清流面前,仿佛眠月画意与穆濂的死低如尘埃,在这一刻,眠月清尘,才是最重要的那个人!
阙天休与眠月昊天赶紧往宫里走,竟然把还在宫外叫嚣的穆家人与络青衣他们忘了。
络青衣身子不稳的一歪,顷刻间水无痕身影一闪扶住她,百里梦樱也跑上来扶住她的另一只手,担心的问:“青衣,你怎么样?”
“暂时…死不了。”络青衣扯唇,绽开一抹涩然的微笑。
那一掌果然将她打成了重伤!若没人扶着,想必她早已倒地不起。
至于伤成了什么样…呵呵,看看水无痕现在眸底的暗火便知道了。
“你们不能走!”穆家的人拦住要回宫的络青衣,却被水无痕满含怒气一袖子挥出了老远,那人抱着骨折的双腿哀嚎,便听见络青衣说道:“穆濂纯属是他咎由自取!莫非只有等到他打死我,我的人才能以报仇名义对他出手?我方才便说过,穆家全宗与眠月画意任选其一,他到死都不忘眠月画意,都不忘抢夺我的东西,你们还有什么脸拦住我的去路?”
那些人沉默下来,穆濂所作所为他们都看在眼里,但穆濂身为他们的少主,他们总不好说什么,只是这样连累了穆家全宗啊!
络青衣冷笑,瞥了眼不断渗血的肩膀,声音像是啐了冰般寒冷,“穆家,我可以饶你们一条生路,但别说我没给你们路走!即日起,穆家人给我滚出忘赟京城,如若有人敢踏进一步,莫怪我只有一字——杀!”
寒冷的声线在四周飘荡,冰冷的寒意从四面八方向他们集聚涌来,顿时穆家人跑的跑,散的散,到最后竟连个给穆濂收尸的人都没有!
“青衣,你的肩膀…”百里梦樱点住她的穴道,阻止鲜血外溢,但见她强忍疼痛的模样,心里一紧,担忧万分。
“快废了。”络青衣咬唇,红唇失了血色,却让她咬出一道红痕,蓦地,一根修长的手指按压在她的唇瓣上,水无痕将她打横抱起,手指未曾移动,而道:“痛便咬我。”
络青衣干笑笑,“不好意思下口,你还是快带去进去吧,能不能边去飞鹤殿边包扎?”
水无痕点头,抱着她大步向前走,又听百里梦樱道:“青衣,穆濂的尸首怎么办?”
是挂在城墙上以儆效尤还是拉出乱葬岗埋了?
“喂狗。”两个字从前方飘来,百里梦樱哦了一声,正指挥着侍卫将穆濂的尸体拉下去,便听见络青衣改口,“留了骨头,把他和画意葬在一起。”
这是她能给予穆濂最大的仁慈。
“我明白。”百里梦樱眸光闪了闪,点点头,吩咐好侍卫后便跟着水无痕跑了进去。
此时,徒留在宫外的还有一人,他看起来形单孤寂,背影落寞,从头到尾未发一言。
眠月将离缓缓转身,记忆中的片段反复交织,黑眸里被泪水浸染,有侍卫拱手上来,“二皇子。”
眠月将离抬手,足尖一点,先络青衣一步飞进了飞鹤殿。
宫外的人群也在散开,有两人从人群中冒头,一人是乌啼,而一人是孤鹤。
“喂,你说这又是唱的哪出啊?”乌啼捅了捅孤鹤,想当初他们在青桐城的时候就认出了四皇子,那时他们最怕的人不是清泽,而是站在墨彧轩身后优雅如画的男子清流。
“总不是什么好戏就对了。”孤鹤弹了乌啼的脑袋一下,“快走!这不是我们能置喙的事儿,估计千八百年前的事情这回都能水落石出了。”
“你是说…如音皇后那件事儿?”乌啼与孤鹤转身往人群中走,边走边说。
“可不是?”孤鹤斜看了乌啼一眼,“要知道四皇子是如音皇后的亲儿子!”
“青衣公主也是如音皇后的亲女儿啊!”
“要不四皇子怎么会在刚才救青衣公主?”
“可…”乌啼挠头,“在青桐城的时候我怎么感觉四皇子要杀青衣公主呢?”
“嘘!”孤鹤打了乌啼一下,立马捂上他的嘴,左右前后看了眼,拽着他往小巷里面走,“什么话你都敢说?你有几个脑袋?”
飞鹤殿内,清流如一株松柏傲然而立,无妙站在他的身侧,看到络青衣浑身是血的被水无痕抱着走进来,面色微变,忙大步走过去想要接过水无痕怀里的络青衣,急问着:“疼不疼?伤的严重吗?”
“很严重。”水无痕接过话,却没有想把络青衣抱给无妙的意思,他渐渐收拢双臂,更稳的将她抱住。
无妙看了水无痕一眼,也没在跟他争执抱有络青衣的“主导权”,撇了撇嘴,语气中满是关心,“那还不回寝养伤?跑这里受什么罪?快让水无痕带你回去,别让小爷我跟着担心!”
络青衣笑了笑,笑的有几分无力,有几分虚弱,“来的路上水无痕帮我包扎了,今天大家都在,我想,有些事情我应该知道。”
清流侧头看着她,兀自摇头轻笑,“你还是回去养伤的好,有些事,你并不适合知道。”
“呵…”络青衣安静的窝在水无痕肘弯里,嘴角勾了勾,对清流笑笑,“你是我亲哥哥,你说我不适合?如果我都不适合,那天下还有适合的人么?”
水无痕眸色温柔的看着枕在臂弯中的络青衣,心思突然晃了一下,片刻后回神,眸内依旧如雾般朦胧。
清流清澈的眸光闪了闪,“让水无痕抱着你去一旁坐着听吧,我怕故事太长你会听得太累。要是累到你,爷是不会饶了我的。”提到墨彧轩,清流含笑摇摇头。
还不等眠月昊天开口,水无痕就将络青衣抱到一张椅子上坐着,而他坐在另一边,时刻观察着络青衣的伤势。
眠月昊天也注意到络青衣脸色煞白,看样子伤的不轻。
“丫头。”眠月昊天出声询问,但见络青衣摇头,他暗自放下心,视线一转,便又看向惨绿衣衫身如玉竹的清流。
“尘儿,你的脸…”眠月昊天的目光有一刹那的失神,他的脸何时变了模样?要不是他亲口承认,自己竟然认不出了。但这么多年过去,他的身量倒是和自己幻想的一样。
“换了。”毫不在意的回答,深深的刺痛了眠月昊天的心。
“换了?”阙天休尖锐的嗓音响彻大殿,他惊讶的看着清流眉眼如画的俊美,声音一低,“你怎么忍心换了?”
“忍心?”清流轻柔的笑了笑,手指一抬,泛白的指尖准确的指向颓然走近来的眠月将离身上,“你可以问问他,问问我因何离开忘赟,问问,我走时是什么模样!”
眠月将离浑身一震,像是遭到了点击一般,目光呆滞的抬头,正好与清流的目光对视。
“离儿。”眠月昊天哑着嗓音,到底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当初眠月清尘走得绝情,甚至连一句话都不肯留下,让他们一度以为清尘在外已经身亡,才会这么多年了无音讯。
“他…”眠月将离的嗓音更哑,在阙天休逼视的视线下哽咽开口:“四弟当初…面容尽毁!”
“你说什么?”阙天休惊呼,无妙也拔高了嗓音,两人说着一样的话。
“是…沈家…”眠月将离终于将这三个字吐出来,像是费了很大的力气。
“该死!”眠月昊天大手青筋爆起,额头上的青筋若隐若现,显示着他此时的愤怒。
“还…”眠月将离死死的咬着唇,在眠月昊天能杀人的目光下又道:“还经脉尽碎…”
络青衣眸光冷然,眠月昊天对于沈家的决断还是轻了,即便抽干他们身上的血,扒了他们体内的筋,拆了他们脊背的骨头,都不足以平息心中之愤!
“尘儿…”眠月昊天怜惜的看着清流,脚下移步,“那你…这些年是怎么过的?”
清流的面色最为平静,他优雅抬手,将颊边的碎发勾至耳后,随后道:“凭着一口气我爬到了雪月,是爷救了我。”之后的一切便说得通了,也是墨彧轩教他重习玄技,传他内力,赐他掌管醉璃苑。
“爷?”对于清流口中的这位爷,眠月昊天与阙天休并不清楚。
“墨彧轩。”清流念出这三个字,声音无比温和。
眠月昊天与阙天休下意识的去看络青衣,络青衣愣了一下,“我是今日才知道他的身份,你们看我…做什么?”又不能从她这里打听点什么出来,她要早知道就好了!不过…络青衣看向无妙,无妙一直闪躲着她,不敢正眼瞧她。
“你来。”络青衣对无妙勾了勾手指,无妙站着没敢动,磕巴道:“我…我…就站在这里吧。”
“过来!”突然,络青衣一拍桌子,吓得无妙一激灵,无妙差点跳起来,他苦着脸小步走过去,小心地开口:“姐…”
“什么时候的事儿?”络青衣懒懒抬眸,好小子,瞒的她够久啊!
“在…在…在雪月的时候。”无妙又一颤,不敢不说实话,“我被墨彧轩抓去醉璃苑的那几日四哥认出了我,并且…叫的就是我原名清泽。”
“怎么认出你的?”
“他…摸到了我身上象征身份的玉佩。”说着,无妙拿出那块玉佩,“就是你也有的那块,四哥自然也认得。”
络青衣冷冷的扫了他一眼,好啊,早就认出来了,到现在才说是吧?谁说无妙的胆子小?他胆子一点也不小!
“是我不让说出去的。”清流看了络青衣一眼,那一眼中包含了太多含义,络青衣燃起的气焰也在这一眼中灭了下去。
“尘儿,你是不是还在恨我?”
“我早已脱离眠月皇室,如今我名清流,眠月清尘这个名字,再不适合我。也就没有恨与不恨这一说。”清流淡淡一笑,笑容中没了往昔的憎恶与怨恨,可只有络青衣知道他到底有多憎恨眠月二字!
“你不恨我,为何要杀画意?”
“因为她该死。”清流面上的笑意不改,“画意对青姑娘下了绝忆蛊,或许你们都不知道那绝忆蛊的危害。”
“可青衣现在…”百里梦樱想说络青衣身上的绝忆蛊已经解了,但当她看见清流那冰冷的眼神时便又将话吞了回来,
“尘儿,青衣是你亲妹妹,你叫她青姑娘?”眠月昊天脸色有些难看,想来他们认识许久,这期间清尘都没与青衣坦明过身份吗?
“哦?”清流挑眉,看了络青衣一眼,笑道:“在忘赟我一直叫她青姑娘,莫不然…九皇子妃?”
“眠月清尘!”眠月昊天心痛的看着他,“你竟然连你亲妹妹都不愿承认!”
何止…
络青衣在心里苦笑,何止是不愿承认,曾经有那么一瞬间,清流是真的想杀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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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把清流的身份挑明了,长吁一口气啊!
今天有人问了什么时候150,统一回复下,大约在下个月10号前。
28—30号都在火车上可能三千更,8月1开始参加活动每天万更,所以150很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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