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岑然不会其他外语,但他们下飞机所抵达的秦佑留学所在的国家, 是说英语的, 这令她不至于完全做一个“置身事外”的人。
秦佑先带岑然去了他的公寓。她在飞机上似乎一直没睡,他觉得有必要让她先去补个觉。
岑然确实在飞机上睡不着, 即使戴着眼罩也睡不着,这种想睡又没睡着的感觉反而让她更加疲累, 她甚至觉得自己还不如和秦佑一样,在飞机上喝一杯咖啡看一会儿杂志, 下飞机的时候仍旧容光焕发。
“你乘坐交通工具不会累么?”
“经常坐飞机就习惯了。”
秦佑在两人进门之后关上了房间的门。岑然眼角一瞥, 在鞋架处看到两双女士拖鞋。于是她又问了他那个问题——
“你之前有带过女人回来过夜么?”
之前她还会隐晦地掩饰一番, 这次她便直接直白地用了“女人”这个词。
“没有。”他在换鞋的时候似乎是猜到了她为什么会那么想,“拖鞋是我昨天叫人现买的, 不信你看,是新的。”
岑然这边也换上了鞋子, 的确是新拖鞋, 穿在脚上还有些生涩, 不过穿上走了几步之后就觉得还蛮舒服, 这个材质比普通塑胶拖鞋要软很多。
“你还说要给我买生活用品呢?我可是真听了你的几乎什么都没带。”
“正因为下午要带你去逛街,所以你现在得好好休息一会儿。”
秦佑为她拢了拢耳边的发丝,看见她这一脸疲惫的倦容忍不住心生怜惜:“你先睡一会儿, 养足了精神下午我们就去。当然, 我说的是逛街买衣服, 因为基本的生活用品我都提前叫人给你配齐了。”
她往沙发上一趟, “啊, 有钱真好。”
“去床上睡,睡沙发不舒服。”
“懒得起来了,沙发也还不错。”
秦佑无奈地笑了笑,接着就长臂一伸,用公主抱的姿势将她整个人从沙发上抱了起来。岑然软软的身子贴着他,一抬头就能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
“哥,这是你第二次这样抱着我。”
“嗯。我对第一次印象尤为深刻,因为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挨巴掌。”
岑然的脸倏然红了起来。那是在她上初二的时候,有一天晚上秦建和岑文华出去应酬,而他也喝了酒。当时她去他房间里照顾他却睡着了,他抱着她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刚好赶上岑文华回家,上去就狠狠给了他一巴掌。
因为那件事他连夜从别墅搬了出去,他们中间也差不多有一年多的时间没有再联系过。
此时秦佑已经将她抱到了卧室里,他轻轻将她放在床上,岑然感觉自己身下一片柔软——是铺着的被子?
“这是你的卧室么?”
“嗯。”
她红着脸问他:“那我睡在哪儿?”
“隔壁也有一间卧室,有独立的卫浴设施。你可以睡在隔壁。”
“那你怎么把我抱到了你这里?”
“我只是惯性。”他笑,“你信吗?”
“不信。可是我也懒得起来了,所以,我就在这睡了。”
岑然直接像个泥鳅一样钻进了身下的被子里。上一次她也住了他的公寓,她也睡了他的床。
可是那时他刚刚回国,除了床本身以外,其他的床上用品都是新换的。而这里的公寓不同,这是他现在生活的地方,这张床上的床单被褥还有枕头也许也刚刚洗过,因为她能嗅到好闻的洗涤露的清香——可却并不是新的,而是实实在在每天都陪伴着他入睡的。
就像“间接亲吻”一样,当她躺到这张床上,被柔软的被子包裹着,就好像躺在了他怀里,这算是“间接身体接触”?
岑然为她刚刚这突然冒出来的念头而感到害羞。
“我……刚下飞机还没有洗澡,而且又没换衣服,就直接穿着在飞机上的衣服躺在你床上……你忍得了?”
“我若说不能忍,叫你把衣服脱了,那你愿意吗?”
“你……”岑然脸一红,“那我去别的房间睡。”
“别闹了,快休息。”秦佑为她掖好被子,“我不介意你穿着衣服睡,但是穿着外衣睡觉不解乏。你可以换一件舒服点的睡衣。”
说到这里他突然想到了什么,“抱歉……睡衣忘记给你准备了。”
洗漱用品、毛巾浴巾他都提前叫人给她备好了,可他唯独忘记了睡衣这件事。
“一会儿去买几件。”
岑然微微侧头看见他的衣柜,看见里面叠着干净整洁的白衬衫,她一把扯了下来,“那你借我件衣服穿好了,我这次没带箱子过来。”
“可以。随你喜欢。”
说完他看了一眼手表,“你先睡一会儿,两个小时之后我来叫你。”
岑然乖巧地“嗯”了一声,见他出去带上了房门,就懒洋洋地在床上换起了衣服。她今日穿的衣服是开衫外套,裤子是修身的牛仔裤,穿着自然没有脱了舒服。
而他的衬衫刚好和她睡裙的长度差不多,这一点甚得她心。她解下了发绳,拿起手机订了个闹钟——结果她忘记了留意“am”和“pm”,一不小心把时间定错了。
而且手机设置的静音模式也忘记了调整回来。
手机放到一边,岑然倒头便打算睡了。本来里面是穿着内衣的,可是她的胸部比较饱满,穿内衣睡觉总觉得不自在,翻身几次之后便也脱了下去。
她太累了,没过几分钟就沉沉进入了梦乡。她睡着的时候喜欢踢被子,还会惯性用双腿夹住。睡相什么的她自己倒是看不到,直到两个小时后,秦佑在给她打电话没打通、敲门也一直没应之后,他轻轻推开了房门。
此时的岑然还在睡梦中。
女孩披散着头发,她侧着身,代表着禁欲系诱惑的白衬衫将她的身体包裹住,只露出了纤细而修长的双腿,而他的被子此刻正被她夹在双腿之间。衬衫有些大,所以穿在她身上有些宽松,加之在床上滚过,扣子也没怎么系,袖子哪里往下滑下了一点让她香肩半露——
而这些都还不是最糟糕的。
最糟糕的是她里面是真空的,没有穿内衣。这种侧着身子的姿势,正好能够隐约看到胸前的无限春`光。
“……”
此时此刻秦佑终于知道了一个词,叫做“活体春`药”。
有那么一瞬他怀疑自己简直是疯了,竟然给自己找这种刺激——
能看不能吃,毫无疑问是世间最为折磨人的事情。
“……咳。”
他轻咳了一声,伸手轻轻拍了拍女孩的手臂——当然,是隔着衬衣宽大的袖子。
“起来了?不然晚上会睡不着。”
岑然感受到了他的触碰,这才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
清醒了一会儿,她从床上坐起来,再看自己现在的形象——
“呀!”
连忙用被子把自己裹了起来,像一只可爱的小粽子。
还是会脸红的粽子。
“……我在外面等你,穿好衣服出来。”
秦佑的声音因某情`欲而染上了一层喑哑,他不再看她,转身走出了房间。
岑然却是想不到他脑海中那些念头,只是觉得当下的场景有些窘迫和有失形象。她匆匆套上衣服,把头发扎了起来,整理了一番才走出房间。
秦佑默默坐在沙发上,修长的手指间夹着一根香烟,不过却没有点燃。
她一直觉得他的手很漂亮,不过她不喜欢他抽烟。
岑然走过去,把他手里的烟取了下来,扔进了垃圾桶里。
秦佑也不恼,反而勾起唇角微微一笑,“你不喜欢,那我以后戒了。”
岑然嘟着唇:“对身体不好。”
她这个样子让他觉得又可爱又想笑,他答应她:“好,我什么都听你的。”
“我肚子好饿。”
“走吧,我带你去吃东西。”
“嗯。”
……
此时的国内,已经是夜间。
s市,聚乐公司。
聚乐公司即将安江公司并购,这个谣言已经在公司内部传了很久。全公司上下的员工都再清楚不过,聚乐公司的运营早已出现了严重的问题,和安江公司的竞争一直在被恶意打压,现在几乎是走到了破产边缘。
聚乐的总裁此时一个人静静坐在会议桌前。他低着头,垂眸叹息。
“杜总……”
秘书上前,似乎想说什么,而他摆手示意她下去。
秘书走后,杜楚岚才抬起头。
即使年近不惑,杜楚岚依然俊美而有风度。年轻时他曾是他们那一辈有名的美男子,无数的女子对他爱慕有加,而他最后选择了与聚乐的千金结为连理,入赘了陆家。
靠着妻子家里的关系,他进入了聚乐公司,并且直接当了高层。这些年来,聚乐在他的带领下越做越大,直到几年前,安江公司突然开始针对甚至是打压聚乐。安江来势汹汹,他们再也扛不住了。
安江的董事长和法人代表,与秦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秦家在s市权势滔天,有秦家在背后撑腰,聚乐根本没有跟安江硬碰硬的余地。
他思索良久,最终打了一个电话。
“喂您好。”
电话另一头,是那个既陌生又熟悉的声音。
“……文华。你还好么?”
那边,岑文华愣了一下。
“杜楚岚……”
“文华,我能不能求你……”
“你有什么脸面求我?!”电话另一头,岑文华的语气激动而悲愤:“这些年来,你何曾管过我们母子,又何曾尽过一个做父亲的责任?!然然已经十八岁了——十八岁,她已经成年了,而你呢,你从来就没有看过她一次!”
“对不起。文华,当年我也是有苦衷的……”
“十八年了,然然从来没见过她的亲生父亲。”岑文华的声音有些颤抖,“杜楚岚,当年你抛弃我跟陆玲那贱人在一起——就因为她是某个大公司董事长的千金!你现在还来找我干什么?!”
“文华,聚乐公司被安江公司兼并了。”
岑文华愣了一下。
“文华,你能不能求一下秦建……”
“哈哈哈,杜楚岚,你真是可笑。你可以对我们娘俩十几年不闻不问,如今却像条狗一样,想让我去给你求情?!你想得美!别说是我跟秦建已经离婚,就是我们没有离婚,我也不会帮你!”
说完她就已经怒气冲冲地挂了电话。
杜楚岚拿着手机,他的眼底只有一片灰暗。聚乐公司倾注了他十几年的心血,如今却落得如此下场——
都是因为安江公司背景太硬,官商勾结,在这种竞争中他们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企业间的相互兼并从来都是残酷的,他不会否认聚乐当年辉煌的时候,也曾对一些小公司赶尽杀绝——而如今安江不过是在重复这一行为而已。
如今能拯救聚乐公司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让对方收手——
可是对方已经胜券在握,又怎会收手?!
第二天,岑文华在报纸上看到,聚乐公司总裁自杀未遂,此时正在医院抢救。报道说目前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但是病人的情绪仍然不稳定。报道还称此事或许与安江公司即将兼并聚乐公司的传闻有关。
岑文华看着这条新闻,她想冷笑,却发现自己的笑声有些颤抖。
手机响了起来,她接起电话。
“文华,我是丽娟。”
杜丽娟是杜楚岚的妹妹,也是岑然的姑姑。在岑文华带着岑然创业最艰难的那些年,杜丽娟为她提供了很多援助。如果不是她,她们母女俩的命运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样。
“文华……其实当年,楚岚他没有负你。他是真的……有苦衷。”
岑文华流着眼泪摇头:“不,你别骗我了。”
“我没有骗你。其实那些年,我资助你们的那些钱,都是他让我给你们的。他一直关心着你们母女俩,只是……”
十几年前的那些恩恩怨怨,三言两语怎能说清?
当岑文华挂下电话,她只觉得整个人都摇摇欲坠。杜丽娟的那些话始终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
“不管怎样,他是岑然的亲生父亲。他开口找你帮忙,你念在旧日的情分上去跟秦建说一句——哪怕帮不上忙,也算是仁至义尽。可是如果就这样见死不救,如果楚岚最后真的扛不住又做了傻事……”
他是岑然的亲生父亲啊。
岑文华眼眶通红,这么多年来,她还恨他么?
她不知道。
她希望他的公司被逼上绝路么?
岑文华擦干眼角的泪水,拨通了秦建的电话。
“你好。”
“秦建,我……”
在岑文华的印象里,那似乎是她在秦建面前最低声下气的一次。
……
一个小时后,躺在医院里的杜楚岚接到了岑文华的来电。
“我给秦建打过电话了。”
岑文华的声音听不出丝毫情绪,甚至还有点冷漠,可是在杜楚岚眼里这却是他唯一的希望。
可是,伴随着希望而来的却是绝望。
“这件事……我帮不了你。”岑文华告诉杜楚岚:“秦家的水很深,这种事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安江公司既然盯上了聚乐公司,必然不会轻易放手,肯定是因为牵扯到了很大的利益。你知道秦家在资本市场上已经近乎垄断,跟他们对着干,根本就是以卵击石。”
杜楚岚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几乎快要咳出鲜血。
“只是公司没了而已。”
“那是我几十年的心血……凭什么,凭什么要做资本垄断的牺牲品?!”
“这世道就是这样,这么多年你还看不明白吗?”
岑文华的反问,让杜楚岚无言以对。
“而且,安江公司的董事会那边……原本的确是由秦建操控的,但是现在他已经在渐渐退出这些事情,这两年都几乎不再插手。”
“那,那这是……”
“是他的儿子。”岑文华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声音有些干涩:“如果是秦建我还能求求他念个旧情,如果是秦佑我们根本一点办法都没有。”
杜楚岚的脸色已经如死灰般苍白。
“他的儿子比他还要狠,你根本就不了解。如果是他认定要做的事,没有人能阻止他。”
……
“唔。”
吃着意大利面吃到一半,岑然突然感觉有点不舒服。
“怎么了?”
“没事,就是突然觉得心好乱。”岑然说不上来此刻的烦躁是因为什么。是因为快来大姨妈了?
算着时间,好像是差不多了。
那应该是因为快来大姨妈了。
秦佑放下手中的餐具,坐到她旁边,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岑然平稳一下自己,却还是觉得有些心神不宁。那种感觉……就像是有事要发生一样。
“没事,别多想。”
秦佑将岑然揽入怀里,温柔地轻抚她的后背,“是不是庄思雨的事还是让你心烦?”
“我说不上来,就是……”
岑然觉得自己应该就是大姨妈来临前的烦躁,于是往他怀里靠得更深了些。她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温度和气息,这让她无端地有了一种安全感。
他感觉到了她的动作,于是将她抱得更紧。
怀中的女孩是那么柔软,又甜美又柔软,真的好想……一口把她吃掉。
“好些了么?”
“嗯,好多了。”
她伸出手臂回应着他,突然笑着问:“你说,恋人是不是就是这样拥抱的?”
他将她松开,低下头,眼底浮现出一丝温柔的笑意。
她看见他这个眼神,就突然红了脸,心脏几乎快要跳出了胸腔。越是那种平日里高冷不近人情的人,他温柔起来的样子越是犯规呀。
“如果是恋人的话……这样的拥抱,还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