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父母的家比我们的小家要大得多,除了一栋三层楼房外,还有个小院子,作为学术带头人,他的待遇在银河城算是顶级的。有了外孙女后,岳父母曾经想让我们跟他们一起住,方便照顾孩子,被我顽强地给拒绝了,我可不想当倒插门女婿。还好,颜小可没坚持。
我没敢直接降落到院子里,天已经大亮了,不想吓老两口一跳,于是落在房子背后一块没人注意的草坪上,观察了一下四周没什么人,才慢慢向大门走去。
走到院门口,这才发现被吓了一跳的是我,因为大门当中竟然贴着一个大大的“喜”字,我一下子呆住了,这是怎么回事?是谁要结婚吗?肯定不是岳父母,难道,难道是,颜小可?
不会吧,她的病好了吗?再说,她能嫁给谁呀?
可是,不是她又会是谁呢?理论上我是离世之人,她如果要再嫁人也很正常呀。我如五雷轰顶,差点晕倒。
我强撑着又凑到近处看了看,没错儿,这是岳父母的家,“喜”字儿是新贴的,老两口也就这么一个闺女,没可能有别人在这里结婚。我忍住巨大的悲痛和失望,真想冲进去问个清楚。犹豫了半晌,决定还是先找个地方躲起来看看是怎么回事。
我一瘸一拐地走到附近的一片树丛中。由于是清晨,路上也没什么行人。我支撑不住,倒在树丛里,没有眼泪可流,心中巨大的悲痛更是无处发泄。
我努力安慰着自己,这至少说明妻子的病已经痊愈,在父母的呵护下,找的新老公肯定也差不了,一定会好好照顾她。女儿呢?有疼爱她的外公外婆,我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我回来希望看到的不就是她们在幸福地生活吗?我还能有什么奢望呢?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当发现自己已经与最深爱的人,与她的幸福了无关联的时候,巨大的失落感还是让我痛苦万分。我排除万难,九死一生才回到家里,难道看到的就是这个结局吗?我竭力说服着自己,可是没有用,不知不觉,竟然又昏睡了过去。
一阵音乐将我从昏睡中惊醒,我翻了个身,从树丛的缝隙中望出去,不知什么时候,院子门外已经停了长长一溜车队,车身都是白色的,车头还装饰着红色的大花,车门上贴着“喜”字。这是迎亲的车队吧?难道今天就是婚礼?自己来的也太是时候了。
千百年来,人类的交通工具换了无数种,但是婚礼的习俗依然没有变。从早年的轿子,到后来的马车,汽车,乃至现在的飞行车,都是要装饰得漂漂亮亮,披红挂彩,去迎接新娘子。兴许有一天微型飞机成为主要交通工具了,接亲的时候依然是一队贴着“喜”字的飞机在空中飞来飞去。
十年前,正是我带着同样的飞行车队,将颜小可娶回了家;可今天,我却要眼睁睁看着她被别人娶走。我现在算是什么?人吗?肯定算不上;魂儿吗?差不多。
车队边上散散落落站着很多穿戴整齐的人,大概都是来参加婚礼的吧,喜气洋洋地聊着天。我仔细看了看,好像没什么认识的。不对,有些人看着面熟,好像是岳父单位的人,来家里做过客。
所有的人都在等着新人的出现,我的大脑也已经完全清醒,目不转睛地盯着紧闭着的院门。
大门打开了,一个小女孩儿蹦蹦跳跳地跑了出来,仔细一看,正是我日思夜想的女儿,穿着一条白色的纱裙,黑色的小皮鞋,脑袋上扎了一个红色的蝴蝶结,粉嘟嘟的脸蛋儿好像还化了妆。
我情不自禁地站了起来,想冲过去把她抱在怀里,但是一想不对,马上又蹲回树丛里。幸好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大门口,没看到侧后方的树丛里还有个机器人。
一对穿着白色礼服的新人走出了院门,人群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和叫好声。
没错,新娘正是颜小可,我深爱的妻子,她依然是如此美丽,跟我十年前娶她的时候一样,只是脸色有些憔悴,化了重重的浓妆依然掩盖不住。白色的婚纱穿在她修长的身上,宛若仙女下凡。当年挽着她的我,从心底里感谢上天的眷顾,能让我们十六岁时相爱,二十六岁就结为终身伴侣。
可是今天挽着他的幸运儿是谁呢?我充满妒意地望去,仿佛一道惊雷在我眼前炸响,这,这不正是那个安老师吗?怎么,怎么会?
其实我一直隐隐约约有些担忧,看到女儿如此喜欢这个钢琴老师,妻子对他也有好感,可她们怎么知道这只是个骗取感情的机器人呢?
我的大脑一直坚决地排斥着那种想法,就是埋在地库底下的日子里,我也不能想象这个机器人骗取妻子感情的场面,那样的话岑钰也太无耻了吧?自己为弗兰克干活不就是为了避免这样的伤害吗?再者说,骗取妻子的感情对他们的永生大业有什么好处呢?我一直觉得这只不过是他们用来威胁我的手段。
可是今天这一切竟然变为了现实,我眼睁睁地看着这个机器人挽着妻子的手走向婚姻的大门,而自己却无能为力,这是查尔斯他们对我逃跑的惩罚吗?也许是,也许不是,对他们这些人来说,人性是一个多余的词,尽管他们自己追求着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