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无风,天空闷着一层乌云,看着天色甚是吓人,不知何时才能见到今年的第一场雪,树梢沙沙沙一阵轻微响动,巡逻的侍卫警惕起来,抬头看向头顶的杨树,却什么都没见到,有几个人议论起来。
“你听到声音了吗?”
“什么声音?哪有声音,是你太过紧张了而已。”
两个侍卫对话之际,一道黑烟迅速跃进院墙,几个起跳,直奔七爷的院子,在侍卫转身之际,消失在内院墙里。
“北冥小子,你还知道找小爷?”
郑白羽的腔调出现在夜空中,北冥易放下倒酒的手,并没有抬起眼皮,自顾自的小酌起来,一边仰头喝掉杯中酒一边道。
“好久不见,怎么说也要摆宴张罗一顿。”
郑白羽向四周望了望这水榭,夜半三更,悄无声息,确实是一个清静的好地方,对于他这种游侠来说,甚是喜欢。
他不客气的坐在椅子上,面对北冥易,瞅着他优雅的动作,还很少有人能把煮酒倒茶的动作做的如此令人赏心悦目,北冥易确实是一个才子英雄。
北冥易道:“诗诗不肯就医,若是再这样下去,恐怕命不久矣。”
郑白羽的目光闪过一丝光,眉头不受控制的皱了皱,但瞬间便嬉皮笑脸起来。
“七少夫人可是您的夫人,这跟我又有何关系?哎呀呀……可是可惜了那一朵绝世娇兰。”
北冥易将酒杯推到他面前,抬头瞅了他一眼,淡然道。
“她想知道这件事的真相,却不相信我的话,她觉得可能找你问问会有结果。”
郑白羽耸耸肩道:“找我?我也是受害者好不好?”
北冥易见惯了郑白羽这个无所谓的样子,他对待任何事情都是这副态度,但是他心里真正的想法,却无人知晓。
他站起身,朝向波光粼粼的湖水,湖面上反射的月光映在他身上,像一条条银鱼,在他身上跳起舞来,将他整个人映衬的像龙宫的龙王子。
他忽然失笑道:“这个世上人人都在戴着面具生活,但是总有那么一个人能让你卸掉所有的面具,郑公子在诗诗面前,可有放松的感觉?”郑白羽一愣,转而失笑的摇摇头,好个北冥小子,他早就知道他对叶诗诗的倾慕之心,今儿反倒拿这件事说辞,恐怕无好事。
郑白羽挤挤眼睛道:“有怎么样?没有又怎么样?你能杀了小爷?”
北冥易没空跟郑白羽打哈哈,所以直接转回身看着他道。
“所以我要你保护她。”
郑白羽啧啧两声撇撇嘴道:“哎呦喂,这可新鲜了,七少爷求到我身上去保护七少夫人?天下奇闻。”
北冥易冷着一张脸子道:“她见到你,你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应该不用我提醒。”
郑白羽抖开斗篷,舒展了下筋骨,像是坐的很累一样,扫了酒桌上,随手拎起了一只银壶,转身之际喝了一口,然后夸张的回身道。
“好酒,上好的花雕。”
说罢,仰头笑了几声,走出了水榭,拐出月门,拎着酒壶的手缓缓放了下来,他脸上的笑容也沉了下来,轻轻皱起眉头,直奔叶诗诗的房间而去。
这种时候很敏感,他不能再出现在叶诗诗的身边,否则事情就会进一步恶化,他小心翼翼的跃上房顶,放眼望去,却发现院子里毫无人影,门口走过一队侍卫,被一个人影拦住,不知道说了什么话,侍卫队转了个方向,朝远处走去。
郑白羽翻了个白眼,他倒是忘了,北冥易那小子的思维比神仙都谨慎,他随意的落在地上,晃晃悠悠的走到门口,抬起手,却停在空中,一眨眼的功夫,又坚决的推开门,走了进去。
叶诗诗安静的模样展现在眼前,郑白羽叹口气,掰开她的嘴,放进了一颗药丸,然后找了个椅子坐下,翘着二郎腿,耐心的等她醒过来。
不一会儿,叶诗诗就猛烈咳嗽起来,将胸中沉闷的病气咳了出来,感觉舒服很多,整个人都精神了很多。
忽然看到床边坐着一个人,叶诗诗的眼神有些迷茫,她这些日子烧的糊涂,搞不清什么是梦境,什么是现实,就算现在让她穿回到上辈子的世界,她也不会露出一点惊奇的表情。
看她迷茫的样子,郑白羽翻个白眼道:“别瞅了,我是活人。”
叶诗诗被他的声音惊醒,深吸口气,才缓缓清醒了些,因为毫无力气,只能躺在床上,透过床幔看向外面,看不太清楚郑白羽的表情。
她缓缓道:“我想知道为什么,不管是谁要陷害咱们,总要给我个理由。”
郑白羽转了转眼睛,像是需要考虑一下,然后才道:“你知道知道一句话,这件事情你是牺牲品,跟你没有关系。”
叶诗诗冷笑一声:“那就是跟你有关系了?你到底是谁?”
郑白羽眨眨眼睛,忽然道:“哎呀,时候不早了,若是被你的丫头看到影响不好,我先走了,今日给你的药够你消化一阵子,若是你再不肯吃药,我又要被北冥疯小子找来给你喂药,好自为之吧。”
说罢,还不等叶诗诗反应过来,郑白羽已经从椅子上消失,叶诗诗再看过去,床边就只放着一张椅子,夜风从敞开的窗子里吹进来,吹动床幔,忽闪忽闪。
郑白羽跃上房顶,正要打开斗篷隐藏行踪跃出去,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气息,他站定,勾了勾嘴角道。
“不必谢小爷。”
北冥易负手而立,今夜是满月,明亮硕大的月亮就挂在两人身边,远远看过去,就像是抬手便能触碰到,房顶的风变得大了起来,恐怕今晚该是一场初雪。
北冥易眯着眼睛道:“现在你已经被我瞄上了,当心为好。”
郑白羽像是吃了一大惊的样子,转回身拍了拍心口,连声道:“我好怕啊。”
北冥易知道郑白羽就是这个性子,但试问当今世上,能让他北冥易承认为对手的,除了宫里的九亲王,也就只有眼前这个男子。
见北冥易严肃的瞅着自己,郑白羽的脸色缓缓沉下来,冷笑一声道。
“那咱们就较量较量,告辞。”
说罢,扬起斗篷,在月光的掩护下,消失在院子里,一路如过无人之境一般,北冥易无奈的想,或许该换换岗哨部署了,这小子把北冥府当他家后园子来逛。
自从这一晚开始,叶诗诗的病情慢慢的好起来,但是让府医们不解的是,七少夫人的神志似乎有些不清楚。
被北冥易质问了几次,几个府医才不得不硬着头皮做出一致的判断:七少夫人好像烧坏了脑子,将会慢慢失去记忆。
北冥易不得不请了所有的名医,甚至将整个皇宫的御医都请了个遍,但结果都是让人很迷惑,七少夫人的情况很特殊,只能勉强得出结论,确实是因为高烧所致。
最近这段时间阿满忙了起来,北冥易将所有的事情都扔给了他,阿满一个人忙起来有些吃力,不得不跟北冥易申请,将一泓调了回来,自从上次一泓将叶诗诗的家信送了出去,一泓就被北冥易惩罚去跟叶府搞好关系,给他了一个艰难的任务,要让叶府重新接受叶诗诗。
一泓回来之后才知道府里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但也只是惊讶了一阵子,便很快投入了忙碌之中。
一泓带着处理好的公文走到院子里,正好看到北冥易在练剑,身边六七个侍卫都没能拦住他,一泓皱着眉头,北冥易的剑术很诡异,而且越来越发疯,再这样下去,恐怕会反噬自己的心脉,走火入魔。
他走上前去,高声道:“将军,属下有事禀告。”
北冥易没有说话,眼神里满满的全是杀意,身边的侍卫们被他打的落花流水,但他并没有收手的意思,发了疯的进攻,进攻,再进攻。
一泓有些担心,又叫了一声:“将军!”
北冥易的眼睛已经变成了红色,六个侍卫已经四个挂了彩,倒在地上,七爷这哪里是练剑,简直是要人命。
只见北冥易的一柄剑如一只灵巧的银蛇,蜿蜒曲折之中刚硬如磐石,毫无转移,直刺向一个侍卫的胸膛,那侍卫措手不及之下慌忙抵挡,却不敢反抗,惊恐之下倒在地上,眨眼间那柄剑已经到了胸前。
只听当的一声响,另一柄剑迅速打开北冥易的剑,一道身影迅速掠过,如燕子掠波,令人眼前一花。
北冥易剑锋一转,与后来的人交打起来,步步杀招,招招致命,但是接招的人也是游刃有余,化戾气为清风,两人不分伯仲,院子里叮叮当当了好一阵子。
几个侍卫纷纷站起来,惊魂甫定的看着已经打到了场子中间的两人,与七爷对峙的人赫然是一泓侍卫,两人旗鼓相当,这场切磋看的人心潮澎湃,振奋不已。
一泓感觉到北冥易已经筋疲力竭,却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那股邪气似乎已经在侵蚀他的心脉,怨念冲天。
一泓大声道:“将军!”
说罢,将早就握在手里的东西抛了出去,空中银光一闪,传来哗啦啦的声音,带着童真童趣的感觉,那一串串银铃的响声,就像是孩童的笑声,声声刺入北冥易的耳朵里。
“爹爹……”
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北冥易恍然一惊,猛然收回剑气,只听“啪”的一声脆响,那个银色的东西落在了地上。
北冥易终于仗剑立在地上,定定的瞅着地上的小玩物,是一只长命锁,那就像孩子的笑脸,发出童真的笑声:咯咯咯,咯咯咯。
一泓赶紧走到他身边,皱着眉头道:“将军,属下知道夫人的事情让人无法接受,但是您就听属下一句话,孩子不能没有父亲。”
两人的对话很隐秘,另外几个侍卫已经下去包扎,院子里一阵阵清风吹过,除了两人毫无人影。
“噗……”
北冥易猛然喷出一口血,拄着剑弯腰在地上,一泓立马扶起他,明白他是被刚才的剑气所伤,他在奋力将那口邪气逼出来,如果七爷被邪气所侵,那他将变成无恶不作的魔头,刚才,就差那么一点点,国之栋梁就会变成民之苍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