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诗诗眸光流转,缓缓站起身,就像身上的手铐脚镣根本不存在,她也没在乎。
她站起身面朝北冥钦,目光灼灼的盯着他的眼睛,似笑非笑的道。
“五哥这样不信任我们夫妻,何谈合作?如果撕破脸去,我想五哥也不愿看到两败俱伤的后果。”
叶诗诗今儿是彻底拿出了咄咄逼人的架势,她的话逼的北冥钦一寸寸失守阵地,逼退回了最初的原点。叶诗诗先是将北冥钦试探的事情摆在了桌面上来说,那就反将北冥钦一军,这样一来,就算是北冥钦想试探,都不可能再拿出什么手段,被人揭穿的滋味可不好受,上不去,下不来。后又用合作的事情做要挟,让北冥钦真是寸步难行,尴尬之极。
正当北冥钦处于尴尬之地,眼睛渐渐笑成了一条缝儿,北冥易知道北冥钦一旦露出这个表情,就代表他盯上了一个猎物,不弄死誓不罢手,他放下茶杯,清风般笑了笑,开口道。
“诗诗,不要跟五哥闹,你可知道五哥的厉害?五哥若是让你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世间,你可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了。”
北冥钦眉眼一动,忽然失笑出来,笑声越来越大,虽然他退步,但是他心里明白的很,这夫妻俩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一软一硬将他逼的死死的,北冥易说出这句话,就是在警告他,莫要对叶诗诗动手,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很不喜欢!原本三分天下的北冥氏三兄弟,现在有能力的也就只有五爷与七爷,三分天下的平衡一旦打破,就到了撕破脸的时候,就看谁熬得住!
这么想着,北冥钦收起脸上的表情,摆摆手说笑道。
“七弟说的哪里话,莫要用这些话吓坏了女人家,既然七弟与七弟妹如今都在我西北大营,那么五哥就会全力保护你们的安全,有五哥保护,你们还不放心吗?”
北冥易站起身,拱手行礼道:“那是再放心不过了,今儿小弟我累坏了,可有何处供小弟休息?”
北冥钦咬紧牙,但还是要带着笑意,抬手示意小厮带着北冥易下去,笑了笑,道。
“你们小夫妻就好好温存一会儿,少许片刻我派人去请你们过来用宴。”
“你的地盘,你说的算吧。”
北冥易一边说着话,一边已经走出了门,阿满扶着叶诗诗,随后也出了门,厚重的门帘放下之后,北冥钦脸上的表情如暴风骤雨一般,黑的吓煞旁人。
只听“嗙”的一声巨响,北冥钦一掌拍碎了身边的雕花木矮几,碎片迸溅的哪里都是,如一条条美丽的弧线,飞散出去。只听他咬牙切齿,用尽力气的恨道。
“北冥易!叶诗诗!我定要你们吐出我想要的东西!然后将你们碎尸万段……”
北冥易走在前面,大雪落在他身上,飘飘洒洒间,显露出他刀削似的斗篷双肩,风雪吹过,一阵阵鼓起紫金斗篷,吹起,落下,吹起,又落下,叶诗诗只是盯着那双厚底镶边马靴,渐渐的,从模糊到清晰,又从清晰到模糊,回环往复,阿满扶着她,慢慢走在大雪里,铁索的声音哗啦啦慢悠悠拖拽着响,北冥易的脚步不禁放慢下来,最后,竟然停了下来。
“阿满。”
忽然听到北冥易叫,阿满赶紧走到他面前,踢脚挺立。叶诗诗就站在他们两人后面,抬起头静静的看着他的背影。
北冥易的声音似乎有些疲惫,低沉的道:“你没有能力打碎那些东西吗?”
阿满一听这个,立马警醒过来,赶紧一挺身,脆声道:“属下该死!”
然后走到叶诗诗身边,抬起她的双手,看了看,又抬头看了她一眼,低声道。
“可能会有点疼,请少夫人忍着些。”
叶诗诗咬紧下唇,无声的点点头,只见阿满猛然抬手,她心里咯噔一下缩紧,情不自禁紧紧闭起眼睛,只听“哗啦”一声脆响,手腕上猛然松了很多,就好像曾经拖拽的绳子猛然绷断一般,她的手腕情不自禁向上抬了抬。
“好了。”
阿满连续打碎了手铐脚镣,站起身笑呵呵的看着叶诗诗,看到她紧紧闭着眼睛,不禁忍住失笑,说了一句。
叶诗诗缓缓睁开眼睛,低头看向手腕,手腕上还留着淤青的印子,正在这时便听到北冥易清清淡淡的声音。
“走吧。”
又是一阵风雪飘过,叶诗诗目光幽幽的看着北冥易的背影,就这样一直看着,真的想这一条路一直没有尽头,时间停留在这一刻,不求长相厮守,只愿此刻拥有。
但,路还是有尽头,故事还是要有结局。
“少夫人当心。”
阿满的一声提醒惊回了叶诗诗的神思,她堪堪迈上台阶,跟着北冥易走进西北大营西北角的营房里,整个西北大营已经被北冥钦改造的差不多,与京城的府邸并没有多少差距,这雕梁画栋,台阶扶手,一应俱全。
来不及多看,叶诗诗已经被扶进了屋里,北冥易一直没有转回身,阿满看了看两人,很识趣地躬身行礼,然后走出门去,关上门,闪身跃上房顶,俯瞰整个营房,严防有人监视。
屋里的气氛十分凝重,叶诗诗曾经想过很多见到北冥易的场景,或许他会大怒,或许他会心疼,或许他会冷淡相对,但是此时此刻仍是出乎了他的意料,他很凝重,看不出心绪。
“谁让你来的?”
北冥易忽然打破宁静,叶诗诗心中一紧,好久没有听到他的声音,这一声听起来竟然也有些陌生?
久久没有听到她的回音,北冥易突然转回身上前两步,紧紧抓起叶诗诗的手,吓的她全身紧缩,被迫盯紧眼前的男子,连呼吸都一声紧似一声。
“我在问你,谁让你来的!”
他忽然发怒起来,让她心中更是凄苦,再不能忍让,当即瞪着北冥易咬牙道。
“来不来是我自由。”
北冥易咬紧了牙,像是想一口吃掉叶诗诗一般,身体不受控制,因为怒气加大了力度,只见叶诗诗眉心猛然一皱,他慌忙松开手,心里那一瞬间的惊痛,如蝎子蛰了心。
叶诗诗收回被他捏痛的手腕,眼里的泪水顿时翻滚起来,她为了他受尽苦楚,用自己去换兵马助他一臂之力,本来以为这一辈子就这样过去了,跟着郑白羽远走高丽国也算是一种结局,却惟独没想到自己的感受,忽略了自己的心,当知道黑衣人前来寻她之时,她心中很乱,这是唯一留在大周的机会,不管是谁要抓她,都会给她留一条命,那么,她就有机会再见到北冥易,可是没想到,没想到,这一切的一切都换不来他一句温柔的问候,一句心疼的呵护。
她落下眼泪来,握住手腕,全身险些缩成一团,缓缓抬起眼睛来,双眼的泪水就如两孔泉眼,流下涓涓细流,北冥易皱紧了眉峰,紧紧的盯着这一双眼睛,双拳情不自禁攥的死紧。
叶诗诗望着他,一字一顿的道:“既然如此,还有何话可说?”
说完,她拖着有千斤重的身子,一步一挪的朝门口走去,就算是她做的这些都是徒劳无功,那么也是她的选择,她不会后悔。
“你站住。”
她与他擦身而过的一刹那,传来北冥易的声音,而她却已经没心情去在意,没心情去听,仍是一步一挪的朝门口走。
“你站住!”
北冥易猛然转身,看着叶诗诗的背影,见她还是执意要出去,心中的那种痛几近令他崩溃,还有什么矜持,还有什么脾气?
叶诗诗只觉得浑身一晃,一个温暖的怀抱从后面紧紧的抱住了她,那颗强有力的心脏,每一下都跳动的那么有力,让她有慢慢的安全感,就像可以带动她的心跳,给她活下去的力量。
她一动都不动的站着,眼泪却如翻江倒海一般倾泻而下,一颗,又一颗,全都砸在北冥易抱在她身前的手背上,滚烫,温热。
“不要哭,千万……不要哭……”
叶诗诗知道,他还在怨她,怨她什么事情都不跟他说,怨她没有把她要去换兵马的意图告诉他,怨她自作主张的替他拿了主意,但是她还有何选择?
这两人就如两尊雕像,一直这么站着,她还在哭,他还在皱眉,怀抱还在收紧,像是能将她融进他的身体里,这辈子都不再分开。
翌日一早,大雪初霁,窗外不断传来扫帚划过地面的声音,哗啦,哗啦,叶诗诗慢慢睁开眼睛,稍一偏头就能看到北冥易宁静的睡颜,很安详,就像不谙世事的婴儿一般,不管他白日里多么叱咤风云,此刻的北冥易,卸下了所有的面具,竟然有些天然呆的气质。
叶诗诗悄悄走下床,蹑手蹑脚的梳洗起来,没过多久,门外传来阿满的声音。
“七爷,七少夫人,起了吗?五爷有请。”
叶诗诗低声叫了一声:“进来吧。”
阿满低垂着头,推开门,担心冷风灌进来,进门赶紧钻进来有关上门,关严厚重的棉布门帘,里面扑面一股温热又馨香的暖气,吹的他浑身舒服,舒筋活络。
“五爷今儿打什么主意?”
听到叶诗诗的问话,阿满只瞥见一角白色裤脚从眼前的纱曼里扫过,一只锦缎小鞋露在裤脚外面,七少夫人正坐在圆墩上梳妆。
阿满不敢多看,躬身道:“估计是宴请,但是这宴是好是坏,属下也只是担心。”
叶诗诗失笑一声,道:“你倒是学会耍嘴了,什么叫担心是好是坏,你心里是怎么想的,难道还需要瞒着七爷与我?”
阿满正在发窘,便听到床幔里北冥易起床的声音,他穿着宽松的睡袍,走下床来,看到门口站着阿满,挑了挑眉峰道。
“你去打点吧,估计那两位今儿也快到了,一定要先五爷的人马接到她们,否则你知道后果。”
阿满脸色严肃起来,低头应了声是,便转头推门出去了。
叶诗诗将头发盘起来,忽然看到手腕上的痕迹,不禁叹了口气,没想到北冥易俯下身来,接住她的手腕,仔细端详了一下,啧啧两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