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致这太子妃也当了有三四年了,这些年一个问题就越来越严峻:她和刘启没有孩子。
没有儿子,太子就后继无人;太子后继无人,有人就要着急。
他宫里也没人,到现在常驻的也不过是王致和程姬两人。各处敬献上来的美人刘启倒是照单全收,在自己宫里摆两天就再转送给刘武或刘参两个弟弟,或者赐给晁错等臣下。
第一次晁错还笑眯眯地收了,第二次也暗喜地收了,第三次晁错就坚决不要了。
他说:“臣不敢收。”
刘启问他为何不敢,可是怕家中夫人有微词。
晁错红了脸:“臣囊中羞涩,养不起这许多美人。”
刘启眯起眼,手扣着桌面:“你这是嫌俸禄少?让孤给你加薪?”
晁错忙道:“臣不敢。”跟着太子殿下这许多年,晁错也明白一些事,比如政策意见可以随便提,“殿下咱们想办法打匈奴吧”“殿下咱们想办法削藩王吧”“殿下咱们想办法让大家都去种庄稼吧”……
这些都可以,就算太子不采纳,也不会骂他,反而觉得他有想法。
但是万万不能轻易和老板提涨工资。
作为太子家令,他的薪水大部分都是刘启发的,而不是刘恒发的。
刘启想了想,眼下这美人没地处理,现在连晁错都不愿意要了。他养不起,自己也养不起呀。宫里姬妾也是要领钱的,多个侍女还好,工资低,还能帮着擦擦桌子扫扫地,多个小老婆可一点用都没有,白拿钱,不干活,太子妃还要和自己闹意见。
他当时挑程姬,也看中她老了干活少,工资低,相当于发基本养老金。没什么开销。
他想了想,挥挥手:“给丞相送去吧,就说是我赏的。”
丞相俸禄比晁错高多了,总该有钱吧?
实在不行就还给小武和老三送过去,反正他们都有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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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刘恒带着一众臣下离开了,剩下刘启处理大小事宜,整日更加忙碌,恰逢这些天各路事宜扎堆似的向上凑,使得刘启常常是夜以继日不得喘息。
他心疼王致每天在书房小床睡不踏实,王致嘴上不说,暗里也心疼他难得处理完事情眯一会儿还要和自己挤在一起休息不好,于是就在自己宫里休息,暗暗寻思着等攒攒钱就再好好把书房装修扩容一下。
她晚上本来想让人杀只鸡给刘启熬点鸡汤送过去,后来想他最近作息不规律肠胃不太好,还是别沾油腥比较保险,就改熬小米粥了。
她端着鸡汤去书房,刘启见了皱眉:“说好的鸡汤呢?”
王致哄他:“老爷子出去旅游又得花不少钱,家里哪有钱杀鸡炖鸡汤呢,有米喝就不错了,你看里面还有红枣呢,快趁热喝了吧。”
刘启不甘不愿地乖乖喝了米汤,低声喃喃:“……只有红枣的皮,连米都没有。”
他抬眼,泫然欲泣:“夫人,为夫都三天没沾油水了,我想吃烤鸡。”
王致宽慰他:“没事,你又不是属狐狸的,吃什么烤鸡,再喝一天粥吃青菜。等我明天把金钗卖了再给夫君你买鸡吃。”
刘启知道王致是要他再养一天胃,心中已经妥协,但还是不满意地哼哼道:“为夫怎么不是属狐狸的,为夫就是涂山狐仙所化……你,你这小娘子竟然如此狠毒,虐待小动物。”
“狐狸不狐狸的,”王致抬起他下巴凑近了看他,“本宫倒觉得狐仙大人你再凑这么近看书,就该近视成兔子了。”
但刘启阅读习惯本身就不好,一时改不过来,批阅任务一重,就更不顾忌了,王致几次看他,都觉得他简直要埋在竹简堆里。
这几年王致扫盲成果斐然,日常读写均不成问题,当下叹了口气,坐到几案另一侧,拿起一旁竹简道:“还是我给殿下读吧,你先闭着眼歇息一会儿。”
王致踅摸着等有机会一定要传授刘启全国中小学生必备之无用神器——眼保健操。
反正从小学到高中,所有老师都忽悠说这东西有用,但是身边同学还是一个个挂上了眼睛,而且镜片越来越厚。
藏在内室里的侍女唐儿听着外面说话声,内心惊颤不已:……原来太子和太子妃这么穷的,便是自己平时也是有肉菜吃的!
皇后娘娘明明告诉自己,只要得了太子喜欢,就能像太子妃那般穿金戴玉,住敞亮的大宫殿,品各色珍馐美食,享万人奉承侍候……自己和众小姐妹也都是这么以为的,常常艳羡被太子喜爱的年轻貌美装扮华丽的太子妃娘娘,可原来这一切竟是骗人的么?!
她一不小心,就扣翻了屋内的木瓶,发出一声闷响。
刘启在外面当即警觉地按住了王致的手,却用眼神示意她继续念,装作若无其事地招了徐让进来,打手势让他带侍卫进内间去查看。
唐儿就被可怜兮兮地押了出来。
这事也不好管。皇后毕竟是后宫之主,即使是太子宫中事说到底也归皇后管。皇后愣要变着法儿给太子塞人,谁也管不着。
窦皇后还有内应程姬。
刘启嫌他娘没事添乱,打发了几个和皇后串通一气瞒而不报的宫侍,最后去找了程姬。
程姬基本是同时期和窦皇后到代王宫里的,跟在窦皇后身边也有十多年。刘启一点都不奇怪她帮着窦皇后算计自己。他也知道有这么个人在自己宫里,即使他娘知道程姬只不过是个有名无实的摆设,最初气过,渐渐也会放心许多。
窦皇后其实是个掌控欲很强的女人,刘启从小就明白,偏偏他也遗传到了这点。他也很早就明白自己和皇后之间永远不会像弟弟和她那样融洽。
程姬见到刘启沉着脸找了过来,就知道事情又没成,还惹得他生气,讷讷张了张嘴,却没说什么,只是老实地垂头站着。
刘启盯着她不说话。
程姬终于撑不住,细若蚊呐般嗫嚅道:“殿下,皇后娘娘也是担心您多年没有子嗣。”
刘启倒好像就等她这句话,看着她笑了笑,眼神放远,淡淡道:“那你就去和皇后聊一聊。”
“我有没有子嗣,母后不应该是最不用担心的人么?毕竟,我还有位同父同母年富力强的弟弟,实在用不着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