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媚直起腰身,思索了片刻。
这片刻的时间足够让钟青不安,他咬紧牙关,想要努力站起却没有成功,这种感觉像极了三年前,在她面前,他不敢因为痛苦绝望无法排遣而做出伤害自己的疯狂行为,他只是用力扣着泥水混合的地面不断往她面前爬,鲜血流出很快就被大雨冲刷散去,他仿佛不知道疼一般。
他的动作打断了胡媚的思绪,胡媚平静地看着他,心里有些复杂。
钟青动作不快,甚至可以说是很慢,两人的距离并不远,他却足足花了一柱香的时间。
期间胡媚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看着他的动作,就那样站着,大雨让她的视线有些模糊,雨水从她精致的下颚流下,她依旧没有什么动作。
钟青在这一柱香的时间内,不止一次因为头昏脑沉而重重地磕在地上,本就脏兮兮的脸因为伤口显得更加可怜。
在他爬到她面前一臂距离的时候停下,眼皮有些沉重,他的嘴唇因为失血过多而显得苍白。
他努力抬头看她,眼神坚定不复冷漠。
“带我走。”
胡媚目光复杂地看着他,伸手擦去脸上的雨水,轻声开口。
“为什么?”
“我愿意做牛做马,只要…只要你让我跟着你。”
雷声轰鸣,两人无动于衷,诚然,他们不该是害怕雷声闪电的人,他们活到现在都不容易。
“好。”她不知道她当时是怎么想的,看着他的眼神,她竟然没有拒绝他。
许是因为他们同样孤苦无依,许是她对他的眼睛有些印象,不过都不重要了,她答应了他。
闪电划过天际,她看到了他的眼睛格外明亮,和他脏兮兮的脸形成鲜明对比,她更加确信,她见过这双眼睛。
之后钟青便昏了过去,醒来之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跟着胡媚回了胡府。
他带着胡媚去胡家人安葬之地祭拜,是他埋的,他自然清楚地方,更何况这三年来,每至清明他便会过来,他没有亲人,老乞丐死的时候他还很小,没有人帮他,他无法安葬好他。
胡媚看着钟青眼眶红红的,不知道他是因何悲伤。
“是你安葬我的家人的吗?”
钟青吸了吸鼻子,点了点头。
“你想要什么?”
钟青愣了一下,有些受伤地看着她,“我,我,我不是想要”
看着他急忙解释,胡媚失笑,“我知道,但是我想给你。”
钟青感觉脸有些热,低下了头,看起来有些忸怩,原来是自己误会了吗。
“我,我,只要能跟着你就可以了。”
因为他的脸色蜡黄,整个人瘦小的不像话,还不到平常十三岁孩子的脖子高,胡媚需要弯腰才能和他平视。
“还有呢?”胡媚问道,她心情颇好,家人的离去的郁郁在屠戮岳家之时已经消散了许多,再加上今天天气不错,大雨之后的清爽,夏季难得的天气。
钟青低头绞着自己衣角,有些局促,“我,我,能不能跟着你学武功?”
“你想拜我为师?”胡媚有些惊讶。
钟青突然抬头看她,眼中有光,真的吗?他原来也可以成为她的徒弟吗?
就像是许久没有吃过饭,饿得要跟路边野狗抢吃的时候,天上突然掉下了一大块美味的馅饼,没有被其他人抢走,也没有被狗抢走。
他磕磕巴巴地,“可,可以吗,真的,真的,可,可以吗?”
看着他激动的傻样,胡媚心情又好了许多,“自然。”
那一年,她年方十八,而他年仅十三。
只是后来,钟青才知道自己当时的决定有多愚蠢。
他确实是一个习武奇才,可是他不愿进步的那么快,甚至还故意装的笨拙一点,让她能够多花点时间教导自己。
在她还没练成黑旋双刃六层的时候,他已经快要练成十层大圆满,不过除了他自己,没有人知道。
可是胡媚行为依旧大胆放荡,裙下之臣无数,他和她一起加入了双刀门,她凭借美艳妩媚的容颜和不俗的实力,在一年之内就成了双刀门二把手。
他自然知道她跟当时的双刀门主有着不一般的关系,甚至双刀门中好多人都和她有着不一般的关系,独独没有自己。
他想,或许是她没有安全感,想要掌握权势,所以在她成为双刀门主之时,他暗中将所有和她有关系的人除尽。
她看在眼里,却没有说什么。
这也让他更加坚信了自己的想法,她不过是被迫的。
可是他忘了她生性如此,在她成为门主之后,她的裙下之臣不减反增。
他眼睁睁看着不同的男人揽着她的腰潇洒而去,他嫉妒的要命,凭什么他们可以自己不行!
若说胡媚对他,也的确是极好的,她生性懒漫,不重爱情更注重鱼水之欢,那些男人开始的确你情我愿,但是最后却又缠着她不肯放手。
他是见过她有多冷漠地对待那些男人,甚至还杀了几个。
可她从不曾冷漠待他,如果要说的话可以说对他十分纵容。
可是他还是不甘啊!自己不比那些男人差啊,论武功,他甚至超过了她,论皮相,他远比那些男人好看,可是她为什么就看不到自己呢!他看着她在别的男人怀里笑魇如花,他快要嫉妒疯了!什么师徒之爱天理不容,如果上天有理,又为什么让他生来卑微贫穷,又凭什么让他小了她五岁!
他质问她,甚至擅自闯入她的房间,可是在她听闻了他对她的感情的时候,她第一次冷漠对他,关了他禁闭一个月。
那一个月里,他想她想的快要发疯,他已经有三年的时间不能天天见她了,为什么现在还要让他如此煎熬!他恨!
那天晚上,他假借诉苦灌醉了她,他终于能够碰她,终于不再是她眼中的小徒弟,终于可以成为她的男人,可是第二天早上,她勃然大怒。
或许真的是他做错了,不过好在她已经离不开他了,她就算变着法折磨他也没关系,痛苦且快乐着。
可是覃泽却出现了,出现的方式和自己当年真像啊!
钟青厌恶覃泽,甚于厌恶她的其他任何男人。
胡媚也知道钟青厌恶覃泽,可是那不能改变什么,是钟青自己把刀递到自己手里,现在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