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淘沙之风云路
小老郭傻茂
楔子
雄浑矫健,嶙目火睛的两只石威狮,俯爬在门口,金灿灿的大扁“郭宅”,映人耳目。郭家的名望,在上海闸北,那是掰着手指,数的着的名门望族,当地的老百姓,没少得了郭家的施舍。
李远洋站在郭家门口很久,等待他的是他的命运,他没的选择。
李远洋敲开了郭家的大门。
宽敞的庭院,油桐的古木,林立的楼房,气势派头非虚所谈。刚一进郭家的门,李远洋就碰到郭老爷的三儿子郭家武在院子里溜狗。郭家武身高七尺,体态粗犷,天生长了一副张飞相,难怪有人背着他,称他小张飞。
“吆喝,卖豆腐的真行啊,大早上帮你垫了高息的钱,下午就来还钱了,难怪看不上我家妹子。”郭家武一脸轻蔑相,故作刁难。李远洋一听此话,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心里着实难受,真想扭头离去。
“李远洋，老爷叫你到书房里去。”郭家老管家老丁头从书房里出来，叫住了李远洋。
李远洋避开郭家武,走了两步,停住脚,回头说道,“不是我看不上大小姐,是我配不上。身份悬殊、学历浅薄,我有这个自知自明。能得小姐的青睐,也许是前世积的德。”
“我那个傻妹子,喜欢你什么了?穷酸溜溜的,也不怕跟你吃了苦头。”老三郭家武撇了撇嘴,不再理会了。
经郭家武一番贬斥,李远洋心里到宽慰了不少,起码郭家还是有人不愿意这门婚事的。李远洋的母亲去世时,家里连一口棺材都买不起,为了母亲有个像样的葬礼,借了放高利贷的地痞胡天霸一百块大洋。爷俩经营的豆腐摊,虽每个月都能还上点利息,可不知道怎么的,还了三年,不但没还完,还多出了几百块。要不是郭老爷子出手相救,怕是又要遭不白不怨的官司。郭老爷子缠不过孙女郭美丽的请求,答应为自己的义女米雪儿提这门亲事。李远洋心里愧对老爷子的一番好意,自当上门请罪来了。
郭家武看着李远洋跟着老管家进了书房，也悄悄地跟了过去。
不多时,李远洋从书房里出来了,郭家武溜达着狗,走到门口。郭家武眼睛也不眨一下,拿着小鞭抽打着狗,嘴里还嘟嘟地骂着:“什么东西,吃肉还挑肥拣瘦的,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料,长得一副什么德性？能给你吃,那是你祖上积了德。还想怎么着?蒙羞了主人不成。”句句话都如同一把匕首插在了李远洋心上。他又能怨谁呢？怨天怨地？那个年代里，没有多少人会同情穷人。
李远洋走到门口,看了看天空,自言自语地说:“难道这是命嘛？”黑色云彩开始凝聚在一起，清风敷衍。骂得好,他已经在泥水窝里挣扎了多少年,仍是没有一个盼头,可他心里凉飕飕的,他的选择,势必又会辜负一个对他深情默默的渔家姑娘。
米雪是个好姑娘,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眼睛已经流露出她的涵养和学识,更没有遮掩她的良心用苦,她的爱虽羞蔫,却真实。现在想想,或许,她已经在悲伤中。
李远洋转身又走进了郭家的大院，直奔书房而去。
“你怎么回来了？”郭老爷子拿着书,感到诧异。
“郭老爷,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这样帮我？”
郭老爷没有直接回答,仔细地端详着李远洋,然后才说:“因为我非常欣赏你。”
李远洋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转身走出了书房。
“唉,这就是命呗！可难为陆家三姑娘了。”李老头生了一场大病,郭家没少帮衬。病好后,回到了家里,但仍没有下得了床。
一家欢喜一家忧。
这李家和郭家的这门婚事不几天,就传遍了整个闸北。真是名望家事速名传,穷人饿死街头无人谨。渔家姑娘陆兰从海上打鱼回来了,但始终没有来找李远洋。这更让李远洋心里不好受。如果找上门来,骂几句,心里到宽慰些,可她生命都没有做,李远洋实在坐不住了。他要面对她,他负了她,要有一个交代,哪怕说他薄情寡义也好。
“大姐,三妹回来了吧。”李远洋心里揣了个歪苦瓜,来到海边找陆姑娘,撞见陆兰的姐姐陆巧枝。
“吆,我家三妹没那么好的命,认识你这贵人。”陆家大姑娘把住船头,对李远洋是一阵叼难。
“大姐,容我见见三妹。”李远洋恳求的说。
“谁家三妹？这里有你认识的三妹吗？”大姑娘狠狠地爵切着牙齿说。
“你还是走吧。难道你伤的三妹还显轻不成？”陆家二姑娘陆丽美心里也是闷了一肚子火。
“我。。。。。。”李远洋有苦难言。
“这年头好心都被狼吃了,没心没肺,诓我三妹一番苦心。”大姑娘翻脸瞪着白眼，对李远洋更是口下不留情。
“大姐,我见见三妹,说一句话就走。”任凭陆家姐妹如何刁难,李远洋心里有愧,自当不会放在心上。
“我都说了,三妹不想见你。”陆家二姑娘叹了口气,接着又说:“她心里正难受着,你就让她安静会吧。都两天没吃东西了，你说你还有脸。。。。。。”
话正说着,陆兰迈着沉重的步子,消瘦无力地从船舱里扶着船杆走出来,泪汪汪地看着李远洋,说:“远洋哥,我不怪你,你走吧，什么也别说了。”
“三妹。”李远洋眼泪也流了出来,“我对不住你。”
“我不怪你,陷在泥潭里,什么是身不由己,我都懂。”三姑娘望着天,干笑了一声,“我只怪天,不该这样捉弄人,你走吧,好好待郭家的姑娘,她是个好人。”
“你怎么出来了？这种薄情寡义的人,也值得你为他流泪。”大姑娘扶住陆兰进了船舱。
李远洋望着陆兰的背影,愁怅而又无奈地干笑了两声,望着远方的海岸线,开始相信命运了。
米雪和李远洋结婚后,郭老爷子把浦新街的那一套房子,作为嫁妆,一起送给了李家,又赠送了一个米行,算是有个过活。
在闸北靠海的边缘,住着一家大户,主人姓董,专门经营布皮,药材方面的生意,也是颇有威望的一家。董老爷膝下有一子,董斌,年少好胜。话说不经风浪,见不到真情。董斌被人阴了。一千担大米,对于董家来说,本不是多大的生意,可真交货的那天,他才发现,签订的合同多出了一张单,而且还是一万担大米。董斌过后才想到,被人阴了,自己的大意,多签了一个名,那个单,竟是一万的单据。更可气的是,货,不交不行,日本人已经插手这件事了,连董家都没有想到,单据进移交到了日本人手上,直接和日本人做起了生意。董老爷子一向不和日本人来往,现在怕是要被国人骂成汉奸的罪名了。真是小心行舟,还是翻了船。更有甚,这是一个要董家身败名裂的局。
董老爷子几番周转,也仅筹得六七千担大米,日本人已经进了自己家的大门,就等着主人认栽了。
“董老爷子,你在我那订的四千担大米,我给你送来了。”李远洋冒着倾盆大雨,带着米行的伙计,急来解围。
自此,李远洋和董家的关系,日益渐深。日本人的计划没有得逞,把所有的怨气,积蓄到了李远洋头上,为日后的加害,毫不手软。
“管家,我们这个月的收入怎么比上个月少了？”胡天霸看了看账单,有点不满意地吼了一声。
说到胡天霸这个人,那是无恶不作的大恶人,也闸北小有名气的地痞流氓。说起来胡家的家业,那也是没有一个正当行业,开黑店,放高利贷,拐卖良娼,买大烟等等,是地地道道的小帮会扎马步,专捡好捏的柿子,过活。能逍遥到现在,没有大流氓头子罩着,早就和西北风了。手下养了一帮小混混，竟然胆大妄为地自称起霸爷,倒也有不少人,给这个面子。
管家吱吱呜呜,也解释不出个所以然来,气得胡天霸只骂娘。
“霸爷,这是生哪门的气?老远都听到这边打雷了。”郭家合、郭家武与这胡天霸可算得上是有老交情的,平常没事,都喜欢到他这里来,喝个热乎酒,偷着腥乐呵。
胡天霸一番客套,把两人请进堂屋,聊骚起来。
几个人在一起,什么鬼话都会聊骚出来,从醉兴楼里的几个女人谈到风月楼的娘们,又从那里扯到王市长和钱寡妇,王八犊子的事都拉出来了。
“胡老弟,说点正经的,听说南边又有新货上市了。”郭家合抽了口烟,放下水烟筒,坐了起来。
“什么货？”胡天霸闭着眼还在那里享受。
“白面。”
胡天霸睁开眼,也坐了起来,凝聚神色望着郭家合。
“这东西可远比**好抽多了。”
“哦？”
“老规矩,我帮你联系,搞他一批过来,老三打理关口,什么都不是问题,咱可就大有赚头了。”
“嗯，行呀。”
小北风呼呼地吹着,李家大院热闹了。米雪儿为李远洋生个一个大胖小子,满院欢喜。
虽然世道不怎么稳定,但是李家的这场满月酒办的也是相当风光。不仅如此,李远洋还好好地招待了当地的饥民。也就是在那一天,郭老爷子在众人的拥护下,给李远洋的儿子起了名字：李名贾。意思很明了,希望他以后能成为有名的商人。
这天,郭成雄闲着无聊,在街上邀了几个狐朋狗友,跑到醉兴楼又是大吃大喝。说起这位郭家的少爷来,那长得也算是一表人才,可就是不务正业,整天跟着郭家武到处闲逛,风月楼是没少去了。风月楼是什么地方？明的是,胡家的酒楼,暗地里那就是供大老爷们风花雪月消遣的娱乐场所罢了。
郭成雄喝的是摇摇欲倒地从楼上走了下来,模模糊糊的看见一位姑娘,身形窈窕,皮肤白暂,顿时起了色心。郭成雄本来就不是个安分的人,都二十多岁了,还到处追着街上的美女转,因此也没少挨郭老爷子的臭骂。话说郭成雄衬着自己的那股酒劲,上前拽住这姑娘。这姑娘不回头还吧,可这一回头,是什么祸事都来了。姑娘的这一回头,刹时把郭成雄给惊住了。只见这姑娘穿着打扮极为普通,但骨子里,长着一副秀气的脸蛋,弯月眉,明目闪烁,樱桃小嘴,再加上苗条身材,是彻底的把郭成雄给征服住了。郭成雄抓住姑娘得手，盯着一句话说不出来。要按平时,郭成雄是早就开始调戏起来。姑娘回过头来,愣了一下,然后挣开手,头也不回就走了。待郭成雄回过神来得时候,姑娘已经走远了。
“店家,店家,这姑娘是谁？”郭成雄望着姑娘离去的背影,仍是痴痴的发呆。
“哦,是渔家陆老汉的三女儿陆兰。”事实店家早就看在眼里了,对于郭成雄的行动也就见怪不怪了。
“详细点,说详细点,她家在那里？”郭成雄趴在柜台前,此时陆兰已经走到人群中去了，
“城东海边。”
“嗯。”郭成雄满意地点了点头。
陆兰姑娘平时是很少出来走动的,特别是上次和李远洋分手后,更是不怎么出来。经过一年多的安静生活,陆兰也慢慢平静了下来。前两天,陆老汉身体不舒服,陆兰就帮着把鱼给酒家送了过来。
自从上次见了陆兰姑娘以后,郭成雄是茶不香饭无味,夜夜不能寐,闭上眼睛就是陆兰的身影。郭成雄的母亲秦嫣红看在了眼里,笑着说:“这事还不好办,赶明儿让王婆婆跑一趟不就完了。凭咱郭家这个门面,不知道有多少人家的姑娘挤着来排队。”
郭成雄这下可乐了。
可是,这好梦不长,郭成雄又是闷闷不乐了。原来王婆婆这媒人还没登上陆家的船,就被陆家的大姑娘,二姑娘给撵了回来。陆家一听是为郭家来提亲,气是不打一处来,直接把媒婆挡在了门外。再说了,郭成雄的所作所为,陆家也是早有耳闻的,哪敢把女儿的终身幸福托付给这种人啊？陆老汉膝下有三个女儿,大女儿、二女儿都嫁给打鱼的了,不论世道怎么变化,这打鱼日子还不至于挨饿。郭成雄一听没了戏,心里甚是郁闷,整天醉倒在风月楼不归家。
月黑风高。
点点灯光,海边的渔船上特显眼。陆兰手里还忙活着织渔网。有时候,手里的活慢慢的停了下来,看着灯光发呆,但是没多久,就又忙了起来。在这一年里,陆兰很少走出渔船。她怕这个世界的残酷,怕世人怜惜她的眼光,怕碰到李远洋。她不让自己闲下来,一有空就帮父亲做这做那。慢慢地心也就稳了下来。陆兰手里的活越做越快,生怕自己沉入那种带晦色的回忆。
海风声呼呼地吹着。不远处几条人影忽高忽低忽快忽慢地向渔船靠了过来,狗也先是叫了两声,紧接着就急促起来。狗的犬声,惊动了陆兰。陆兰放下手中的活,提着灯从船舱里出来。还没待陆兰看清楚怎么回事,就被人捂住了觜,装进了麻袋里。
陆老汉被狗叫声惊醒,刚披上衣服,就听见“啪”的一声,有东西摔倒了地上。陆老汉匆匆忙忙地从船舱里钻了出来,就觉得头一晕,躺下了。可怜的陆老汉,是从此再也没有醒过来。
郭成雄望着眼前这个梦寐以求的女子,娇美的容颜,紧张地使他血脉嘭张。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拿起一瓶酒,一股脑儿倒在了嘴里、脸上。他阴笑地脱去了她的上衣,硕大丰满的酥胸颤动着,已被酒精灼烧得他,掀起了狼的野性,撕扯开了起来,露出雪白透明的裸体。。。。。。他极像是一头刚从沙漠逃窜出来的狼,扑到在陆兰身上。
陆兰瞪着愤怒而又无助的眼神,泪水顺着脸颊淌了下来。是仇恨,是痛苦。。。。。。留下来的是永远无法抹去的伤疤,永远喝不完的带有血腥的苦水。
原来郭成雄本是整天迷醉在风月楼的,巧的是碰到了三叔郭家武。郭成雄衬着酒劲,是一股脑儿道出了对陆兰姑娘的相思之苦。郭家武是什么人？闸北有名的彪悍粗人。他的妻子小腰鼓余金香,当年就是被抢到手,把生米煮成了熟饭,让于家的人忍声吞气地应许了他们的婚事。郭家武笑着臭骂郭成雄没种,不就是个打鱼的嘛,三叔做主了。郭家武拍了拍胸膛,大榄特揽,全包办。就这样,郭家武领着手下的几个人,把陆兰抢到了醉兴楼后院，给藏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