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止一战成名,不仅被封为了校尉,更是将云风等人收拾的服服帖帖。
比起半个月前慕止初来时的狼狈姿态,现在的她可谓是有了点小小的成就。
但她迟早会被安排成跟私月将军一样的头衔辅助孟亲王作战,所以这些小功小名只起到让人信服罢了。
营帐内。
“咳咳咳咳。”慕止脱下那层战甲,还没来得及换衣服就捂着胸口咳了起来,她似乎能闻到从嗓子间散发出来的血腥气,浑身上下大大小小的伤口撕裂了又愈合,愈合了又撕裂,如此反复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了。
突然小腹传来一阵刺痛,慕止如难大临般蓦然睁大眼睛僵硬在原地。
“小白!”慕止下意识的就是喊出这个名字,她有些措手不及甚至力不从心,白七夜一直以来的陪伴,若说她不曾有过一丝依赖,绝不可能。
白七夜正在换衣服,就听到慕止这声带着丝丝惶恐的喊声,腰间的锦带还没系好就用最快的速度,来到了慕止所在的营帐。
他刚掀开帘子就看见慕止捂着肚子蹲在地上,俊脸上眉心一蹙:“怎么了?”
慕止一抬眼就看见白七夜衣冠不整的站在自己面前,他向来以一种非凡的姿态出现在任何场合,而如今衣领大开白皙的锁骨袒露,腰间的佩戴还未系上还一副,咳咳,惊艳的姿态。
“你,你先把衣服穿好。”
孟情歌欢天喜地的跑来找慕止,就听到这么一句,脚步蓦然顿住,小心翼翼的朝帘内偷听。
“无妨。”白七夜说话间已经陪慕止一并蹲了下来,慕止的额角开始冒汗,她甚至已经感觉到了身下阵阵暖流,不同于任何一次,这一次疼得几乎让她使不上力气。
“疼?是不是很疼?”白七夜见慕止冒着汗,呼吸变得急促的模样伸手扶住她快要坐到地上的身子,他似乎已经有些猜到慕止为何至此,轻声问。
慕止不知为何,一直如此坚强的她听到白七夜的这声温语,突然有了些委屈的念头。
这个念头来的莫名其妙,又如此强烈,以至于她紧紧的咬着嘴唇不说话,只轻轻的难忍的应了一声:“嗯。”
孟情歌被两人的对话彻底打乱,她猛然抬起头看着天,眼珠里转了转,我草啊,这是干什么呢!想完又拍了拍脑袋,清醒点清醒点,直接进去看看不就行了?
正想着,却突然感受到一股凉意从身后散发出来,机械的回过头,再看到身后的来人时差点尖叫出来。
“我,我站不稳。”慕止声音有些颤抖,她小声说。她已经快看到眼前冒出来的小星星,这半个月自己的对她身子做出的折磨,终于还是要还给自己了。
白七夜没说话,伸手就将慕止从地上抱了起来,他早就知道慕止的身体早已经到了极限,这半个月以来她近乎每日都在透支,日不能睡夜不能寐。
营帐的帘子,被人轻轻的掀开。
四个人一瞬间都愣住了。
白七夜抱着已经有些想要昏迷迹象的慕止,感受着她身子剧烈的颤抖和滑落至手间的暖流,丝毫不胆怯的望向沈沾墨。
沈沾墨的眼神却死死的盯着慕止,这种冰冷又凉薄的眼神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
孟情歌一想苗头就对,悄然无息的退出去拔腿就去找私月。
一瞬间,整个兵营一场大战即将拉开。
慕止在看向沈沾墨的时候,就觉得有些力不从心,是什么样的感觉自己分不清楚。本以为见到他自己会欢呼雀跃,会有从未有过的欢愉,但,此刻看着他的眼神竟有些恍惚。
沈沾墨一句话不说沉着眼睛走过去,扯住慕止的胳膊一把将她从白七夜身上拽了下来,就算白七夜已经很努力的护着她,慕止还是脚下一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太子殿下最好小心点,慕止现在身子弱。”白七夜眉头一蹙,松开了抓着慕止胳膊的手,冷言道。
他知道若是现在再护着她,沈沾墨必定会更勃然大怒。
“小白,你先去找私月将军吧。”慕止低声说。
对于慕止的这句话,沈沾墨并没有做出回应,所以白七夜即便想留下也找不到借口,毕竟她现在的身份是良娣。
沈沾墨弯下腰身,伸手捏住慕止的下巴迫使她看向自己:“我有没有告诉你,不允许让任何人碰你。”
“说过。”慕止依旧淡淡的回道。
“你以为有私月护着,我就杀不了他了?我一忍再忍,如今也算极致。”沈沾墨说这话的时候,带着一丝嘲弄的笑意。
慕止也笑:“好,杀他之前先杀了我吧。”
这样凄凉又带着绝望的笑意将沈沾墨的心刺伤,他伸手将她脆弱的身子从地上拉起来冷笑道:“不过几日,你便想要跟他生死同穴了?呵。”
生死同穴?慕止想笑,想大笑想歇斯底里的笑,可一张嘴就凉苦万分。他肯信重卿,却为何不肯信自己。
他只看到白七夜抱着她,却为何看不到自己为了那些根本与自己无关的战争,苦苦撑到现在的身子。
慕止的汗渍顺着低落在睫毛上,稍微一眨就顺势低落下来,因为受寒和心身交瘁引起的血崩将下身浸湿。
可这些苦痛都不比沈沾墨现在一个眼神足矣让自己感到疼。
“对啊,这才不过几日。”慕止的胳膊被沈沾墨捏的有些麻痹,她抬起眼看着她轻声道:“才不过几日而已,于我而言竟像走过了半生。”
沈沾墨这才感受到慕止摇摇欲坠的姿态,她从来没有这样的绝望过,就算是死亡她也想来不曾畏惧。
“慕止,我只要你一句话。”沈沾墨愤恨自己妥协,他有一瞬间想将所有的一切毁灭,所有的,不留余地的。
“我给不了你。”慕止启唇,唇角勾起。
不管你想要什么话,我都给不了你。你说过的啊,沈沾墨,你说过要我解释不就是不信我了吗,可我信你啊,我一直,都这么信你。
沈沾墨的身子就在这一刻僵住,他看着慕止狼眸里罩上一层一层的冰霜,化不开抹不去。
“皇兄,皇兄息怒,慕慕她在流血啊。”孟情歌冲进来就跪在了沈沾墨面前,慕止从裤脚低落在地上的鲜红触目惊心。
“皇兄,慕慕半月以来从未睡过一天安稳觉,她……她现在身子当真经不起折腾。慕慕和白七夜的关系绝非你想的那般,白七夜除了这个在大赛中和慕慕相处了一天,其他的时间并未有过太多交集。慕慕从头至尾,白天黑夜都在训练,她身上,身上全部都是伤口,请皇兄放手,皇兄!!”孟情歌望着慕止身下越来越多的血渍,眼泪砸在地上。
四周寂静,只有慕止浓重的喘息和随时崩塌的视线。
“她听到你翼城危急那日,掉进了清河若不是白七夜她就已经死了,而从清河救上来之后丝毫没有休憩就去了翼城。皇兄你该知道慕慕对你真心啊,皇兄。”孟情歌说到最后一句已经泣不成声,这些事情也是私月所说。
现在由她嘴里说出来,竟无法强忍内心苦涩,慕止,你都做了些什么,为何要让你沦落这般!
沈沾墨狼眸随着孟情歌的话一寸一寸的深下来,他在做什么?
手上刚准备放松,慕止的视线终于有些模糊起来,她用尽力气侧过头看向情歌,声音微乎其微:“情歌,别再说了。”
求你了,别再说了。
孟情歌终于忍耐了到了极限,她想到刚来那日慕止的强撑,想到这半月以来慕止的拼命和痛苦,想到现在她日夜思念的人却用这样的方式出现,就觉得若是自己早已经崩溃。
所以在慕止的那句话落下之时,孟情歌张开嘴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她撕心裂肺的哭声让慕止最后一根神经也再此拉断。
她在倒下去之前轻轻对孟情歌一笑:“别哭。”
情歌别哭,你看,我都没哭。我只是好累,让我休息一下,就一下。
休息好了,我还是可以撑住的,我必须要撑住的,我没有退路了情歌。
所有的怒气和难以描述的复杂情愫都在慕止倒下去的一瞬间,让沈沾墨感觉到了恐惧和揪心。
“慕止!”沈沾墨轻轻揽住慕止的身子,将其抱起。
“传军医!!快传军医!!”孟情歌在慕止倒下之后几乎是哭着嘶吼,她甚至没有起身就连滚带爬的掀开营帐的帘子对外面大喊。
沈沾墨将慕止安安稳稳的放在床榻上,伸手将她额际的湿发别向耳际,手指磨砂上她苍白的娇容,明明如此陌生的容颜,而他却可以透过这层面具看到里面。
“不要这样惩罚我,慕止,求你了。”沈沾墨万千话语堵在嗓子里,而一开口便觉得天地崩塌,任何事情都不及慕止这般姿态所给的创伤真实。
片刻之后,军医跪在沈沾墨面前战战兢兢的道:“太子殿下恕罪,老臣,老臣尽力了。”
尽力了?
沈沾墨一把揪起军医提了起来:“尽力?尽力了是什么意思。”
“尽力了的意思就是,倘若慕止不想醒,任何人都无计可施。”白七夜依旧不忌惮沈沾墨,他靠在门口挑衅一般的望着沈沾墨一字一句的说。
慕止,你也有今日啊,你也会撑不住啊,你也会如此绝望疲惫啊。
真,难得。
而在慕止的梦里,大雾里下起大雪,她将自己蜷缩起来躲在厚重的雪里,虽然很冷但是可以安安稳稳睡一觉了,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