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零的脑袋被夜魔整个削下来了。我们找到了零说的光盘，拿回来了。”小洛正对鬼斧讲述当时发生的事情经过。
“嘿嘿，那把刀肯定是我打的那把。除了那把绝对没有别的。”鬼斧洋洋得意。
“夜魔用的每一把刀不都是你打的吗？”“嘿嘿，这倒是。后来呢？继续说啊。”
“猎人打算邀请唐国栋来，结果被他婉拒，自己回去了。再后来，你就都知道了嘛，咱们这不是都一起回来了。”
听小洛讲完，鬼斧原本坐直的上身放松下来，向后靠在了枕头上。“那零就这么死了，佣兵所怎么办啊。没有人操持，那些还在外面做单子的怎么办？万一白道的人找来了咋办？咱们很可能被牵连啊。”
小洛微微点了点头，他并没有考虑过善后的事宜，但是鬼斧所说确实有道理。“那怎么办？”
“我在工场和仓库里还有不少资料资源，这些东西还有利用价值。我打算找个时间过去一趟，把这些有必要带的带回来，然后把佣兵所给一口气炸平。”
“这么厉害？我还以为你就只是个打铁的，没想到还懂点爆破！”小洛调笑道。
“哪里哪里，我真的不懂爆破，但我会鼓捣机关。你大概不知道，我……”鬼斧说到这里，突然联想到了什么，问道：“韩朔佑的那张光盘，你们今天下午是不是看过了？”
“对啊，怎么了？”
鬼斧长出了一口气，一只手捂住了双眼，无奈地笑了：“得，不用去了。佣兵所已经平了。”
这话让小洛听得摸不着头脑。“为什么？我没听明白你的意思。”
鬼斧又坐直了身子，说道：“大约十年前吧，我来到佣兵所坐上三委主任一席，零就和我商量过了。我们秘密地在佣兵所多处重要证据点上放置了机关，只要佣兵所里的信息媒介在外部打开，比如u盘，光盘，硬盘等，卫星接收信号就会触发机关，销毁所有证据。”
小洛将信将疑：“不会吧，别说的跟真的一样……”
“我骗你干吗？要不说我问你是不是下午看的，今天下午外面那声巨响可听见了？”
小洛惊得嘴巴都合不上了。零为了防止信息泄漏，设置了自毁系统。假设信息暴露时，有人在附近，那岂不是就无辜死掉了？
“那这个信息在外部打开时的反馈，还有启动自毁的这一系列系统是谁做的？”小洛问道。其实不用问他也能猜道。
“大翼呗，还能有谁。”鬼斧摊手，答道。“全佣兵所找不到比他更优秀的了。”
小洛说：“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他，他的话也许能办得到。你知道怎么找他么？”
“我怎么会知道？你开玩笑吧。不过我倒是见过他长什么样。找他做啥？”
小洛没有说什么，他总感觉这些事情还是应该让猎人亲自来告知大家比较合适。猎人只告诉了自己和夜魔两个人，由自己说出总有种告密的感觉。
另一边，猎人的屋里，纪晓明正有样学样地给猎人换药。虽然学得很有那种架势，但是还欠缺一些熟练。猎人下意识地想，这笨手笨脚还不如我一只手给自己包的好。
纪晓明拆下绷带，看到猎人整只手上的鲜红，并没有像之前在蒋峰那样子感到反胃，而是不自觉掉起了眼泪。她一边擦药，一边哽咽：“别这么拼了……求你了……我会担心……”
猎人瞬间受到了莫名的感动。这就是家人的疼爱么？“傻瓜，还不是为了你？”猎人另一只手抚摸着纪晓明的头，说道。
“可是可是！你把自己伤成这样，万一有一天……万一……”纪说不出，她不敢想象突然有一天连猎人都没了会是什么样子，她不愿意说出来。
“哈哈！你放心吧！没有万一！”猎人畅快地笑了起来。“我呢，是个小心谨慎的人，是个怕死的人。没人比我更怕死了，所以凡事我都给自己留了后路。就算受伤，我顶多伤到点皮毛，也不会伤到要你一辈子照顾我。放心吧，嗯？”
纪晓明破涕为笑：“哼，亏你好意思说，还怕死呢。”“怕死还不是为了你啊？”
猎人哄得纪晓明心里蜜一样甜。纪晓明又问：“哎，你这么会说话，怎么以前也不见你这么会说啊？”
“以前还有好多事不能让你知道呢，当然要装一下了。”
两人闲谈着，纪晓明已经换好药又重新包扎好了。“喏，弄好了，感觉好些了吗？”
“啧啧……唉，丑死了。”猎人看着手上重新打好的绷带，说道。
“还不是怪你，本来我还学得好好的，结果你突然跑进去打扰我，害得我都没出师。”纪晓明埋怨。
猎人又笑了起来，“嘻嘻嘻，怪我怪我！今天心情好，给你讲点我的故事吧，要不要听？”
“要听要听！”纪晓明乐得都要蹦起来了。猎人问：“想听什么？”纪晓明：“你讲什么我就听什么！”
“我想想……就给你讲讲我进入佣兵所以前的事迹吧。”猎人说着躺到了床上，纪晓明熄了灯，躺到他身边。猎人一直讲到深夜，讲到纪晓明不知何时已经睡着。
第二天，佣兵所的事故上了报纸头条。原来，佣兵所对外的形象是一间戒毒所。于是报纸头条上就有了“陈氏戒毒所昨日发生爆炸所幸无人伤亡”的新闻——“陈氏”的陈是鹰眼的姓，公众面前他是戒毒所的主人。
由于零与媒体以及白道的人有交情，因而他们替零掩盖了很多事实。随后他们自然也从多方面联络了他，当然，他们是不可能联络上了。
报上说爆炸原因已在调查中，并简要介绍了现场状况，别的便没有了。但是很重要的一点没有提，戒毒所这种人群集中的地方，怎么会没人伤亡呢？人都去了哪里呢？戒毒者的家人不担心吗？
陈氏戒毒所还是很出名的。郑润之自从开始工作，就听过这家戒毒所的大名了。虽然不知道里面规模如何，但是听说成果显著，是很受政府及人民青睐的机关单位。
不过这次的事情实在蹊跷，怎么就炸了呢？人都哪去了？郑润之心里立刻就出现了这几个疑问，办公室里几人就开始聊起来了。
“戒毒所炸了，看了没？”“早看了。嗨呀，不就是昨天下午班会时候的吗？”
“我们班玻璃都震裂了，吓得我们后面那个学生都跳起来了！”
“好像经营了很长时间了吧，这家？”“哎，真不假。我来了十多年了，那时候就有了。”
“怎么还能炸了，真有意思。戒毒所里太严了，不堪重负，戒瘾的几个人把它炸了？”
“那也不能啊。你们看嘛，这都有，‘……发生强烈爆炸，除主办公楼外全部炸成废墟。所幸人员及时撤离，暂无人员伤亡报告。’这多么专业，‘全部炸成废墟’，几个瘾君子还有这本事？”
“为啥主办公楼不炸啊？戒瘾的人的话肯定要把管事的炸死吧。”“不会吧？不会是你想的那样吧？！”“你们是说……”
“对啊，有道理！搞不好真是管事的几个炸的！”
“是吧，那要不然咋就不炸办公楼呢？肯定有内幕！没曝光就是了，多么明显嘛！”
几个语文老师讨论到这里，突然陷入了沉默。本来只是闲聊，结果却被讨论地如此惊人。不一会儿，又有一位老师挑起了话题：
“人员及时撤离是什么意思？”
“没炸着呗，哈哈。”“我是说为啥会及时撤离呢？他们知道要爆炸？”
“嘶……是呀，到底咋回事，谁炸谁呀这是？”
“我说，咱暂且把这个问题放一放。一个戒毒所，为什么会有爆炸物呢？”“管事儿的带进去的吧，去戒毒的也没那个权限和本事啊。”
“那是用来炸什么的？直接就是炸楼的吗？还是有什么别的用途？”
“那会不会是这样：戒毒所炸旧楼建新楼，通知下去后把人员及时撤离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咋就不可能呢？”
“看新闻标题嘛！标题都说了这是一起意外。”“哎，真不假。要是你说的那样的话，标题就该改成这样：‘昨日戒毒所几座危楼成功爆破，新校舍预计于几几日建成’，怎样？”
“‘新校舍’不太妥，改成‘新设施’怎样？”“哎，真不假，‘新设施’确实好点了。”
“你们扯到哪里去了？”
“会不会是人都被埋在下面了，眼不见为净啊？”
“我咋觉得……媒体像是隐瞒了什么？还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小郑啊，你这个话有点意思，不得不承认你的视野位于我们之上了。”
“别别，说得我多么厉害似的。我理一理你们看啊：新闻乱七八糟，漏洞百出，模棱两可，这不是媒体的习惯吧？咱几个语文老师都能讨论出这么多更深层次的内容，那么那群记者编辑肯定更厉害。这么多新闻猛料，继续挖呀，这都是钱呢！为啥仅仅停留在表层，发表了这么蹩脚的新闻，不继续向下呢？”
郑润之的话让其他老师陷入了沉默和沉思。“对啊。这些新闻都是钱，为啥不要？只能说有比钱更重要的东西在，所以必须打住。”
“你还别说，真事儿。这后边哇，哼哼，肯定有人指使。”
“戒毒所那个陈？他倒是没露面。开个戒毒所还这么多门道？”
“那必须的。戒毒所那种地方，死个人什么的还不正常？死了人，那不就要和那些白道的打好招呼？吸毒的是什么人，我觉得多半不是啥好人，黑道上的是不是也要联络联络？”
“哎，哎，哎！啥‘黑道’、‘白道’？咱是人民教师，能不能别说的好像混社会的似的？”
“哎，真不假。这些黑话呀，小说里倒是看过不少，还真都是些混社会的说过。”“唉呀，不要在意那些细节。我是说那个事儿，领会精神！精神！嗯！”
“哈哈，快别难为他了。”
“得了，咱知道有这么回事就算了，探讨下去又能咋样，咱一群老师罢了。说不定知道多了反而不好呢？”
“就和那电影里似的，‘你知道的太多了！’是不是？”
“唉呀，光和你们聊了。我下节得去上课了。”“我没课。”“我～也～没～有～”“嗨嗨，我就今下午没课！”“呦，都没课啊！小郑呢？”
“我没课啊。”
“走吧走吧！在这靠着也没什么意思，咱喝点去！”“别啊，我还等着上完课回来接着聊呢！都不等我啊你们！”
“我算了吧，晚上还看晚自习，喝得一身酒味也不合适，难得给学生们留下了那么好的印象。”语文组老师们动不动就整两杯，酒量好的很；郑润之却沾酒就倒，酒品差的很，平时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看看人家小郑，是吧！？哪和你们似的，有事没事来两杯，还人民教师呢！”
“哎，别废话，讲完课，立马赶到‘六号’，去不去？要去嘛，我们就在那等你会儿，不去就算了。”所谓“六号”是那家老师们常去的餐馆的名字，离学校不是很远。
“那——那你这，是吧？人民教师也需要休息嘛！嘿嘿说好了可要等着我啊！我得快去上课了！”
“哎，你还有没有底线了人民教师？你这立场怎么回事啊人民教师？！你跑啥啊慢点啊人民教师！”郑润之几嗓子，一句比一句大声，把大家都逗笑了。
几个老师和郑润之打了个招呼便早退了，只剩他自己一人在办公室。这样安静的环境更利于他思考，思考林晓明的事。
他到底为什么要见林晓明呢？为求知？知道太多不一定好，但他却不甘于做一个无知的人。为报仇？不，这没有意义。为了……交个朋友？有点意思。他与我算是同龄人，这么有本事，肯定还很有钱；若是与他冰释前嫌，展现我的大度的一面，和他成为朋友，那肯定在各方面都能有用啊！
我要怎么接近他呢？要想办法创造交集，那么总坐在办公室里肯定没戏。那我去哪里找他好呢？随缘不靠谱，还是主动出击。
郑润之找出了以前的林晓明和纪晓明的档案，决定去城晓公园和红樱小区溜溜。尽管他不知道在那里是见不到他们的。
晚上八点多钟，郑润之离开了学校，步行走进了城晓公园。夜间人很多，都是出来散步的。郑润之连眨眼都不敢，借着微弱的月光观察着来往的行人，但最终还是碌碌无为。他又顺路走进了小区里，那两间房子仍然空着，黑着灯。
快要九点时，他又回到了学校。他先去教室看了一眼，随后走进了办公室，坐到了办公桌前。他揉了揉两眼内睑，刚刚在弱光下用眼过度，实在有些累了。
今天运气不好，明天再去试试，没准就碰到他了——郑润之的运气已经很好了，他能在这个时刻这样想就已经是他的好运气了。
他这样想着，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第一件东西正是自己白天时讨论的报纸，蹩脚的头条新闻正展开摆在桌子上。于是他非常自然地就将林晓明和这件事联系起来了，而这正是他最需要的。
郑润之立刻锁好了办公室门，骑着摩托车赶往了戒毒所。
戒毒所的确已经沦为废墟：挺大的院子，就剩下一座孤零零的办公楼还健在，其余的都是碎屑、尘土以及灰烬。离得老远就已经有警戒线拉着，线外也有不少闲人不远万里从市里跑来看热闹，远远地望着戒毒所的废墟而窃窃私语。
郑润之隔着还有段距离的时候就熄了火。他下了车，改成推车前进。他慢慢地走，静静地听，细细地瞧，挨着找了一遍，依然没有找到林晓明的身影。
郑润之并不感到失望，他本来也没有期待能这么快就找到。但是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美妙的身影，她站在一个高约两米的健壮男人身边，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那个身影如此漂亮，那副面孔如此深刻。郑润之十分努力地想了想，终于记起来这个人正是自己回万花城坐的汽车上身边的那个美丽女子！
郑润之下意识地向他们身边凑得近了些，想听听他们的交谈，却听到两个清澈爽朗的男人声音在低声交流。
郑润之懵了，是自己听错了吗？这时刻，他们说了什么已经完全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郑润之想确定刚刚的两个男人声音的问题。
他正想集中精力再多听一些，却听到了那个壮汉说了句“走吧，回去再说。”
实话说，这是郑润之唯一一句偷听听清了的话。眼瞅着两人要离开，郑润之心里跟猫挠似的难受。他也继续推着车子，跟在了他们身后。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不知道这么做接下去会怎样发展，更没考虑过继续下去会不会有危险。
危险是当然有的。小洛用手肘顶了顶身边的鬼斧：“喂，被人跟了。”
（第三十二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