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的人吓得瑟瑟发抖,语不成句。青桐抡起拳头,在那人的脸上打着玩儿。
没过多时,林中传来两声呼唤:“小姐,小姐。”是灰灰菜和喇叭花拖着一个半死不活的人出来了。
青桐喘了口气,稍稍停顿片刻吩咐道:“把这几个绑好,捂紧了,挪到一边去。我估摸着可能还有人要来。”
“好的。”喇叭花和灰灰菜两人动作熟练地将四人绑好,用他们的臭袜子捂住嘴。
青桐笑了笑,建议道:“换个方法绑——让他们的两腿夹着脑袋,以头着地,用绳子捆紧了。这叫老王看鸟,越看越小。”两人的脸色微微一红,很快就按青桐的吩咐去做了。
这四人捆好后被摞成一堆。青桐命令喇叭花在这儿看着,灰灰菜去骑车去龙福寺一趟把先上次藏在后山的几只罐子拿来。那次对付黄氏没用上派场,今日正好补上。
两人听罢,不由得一阵迟疑:“小姐,你一个人是不是太危险了?万一对方人多怎么办?”
青桐自信地说道:“没事,我能对付得了。”没接触之前,她听说何胖子找了十名高手,心里还有些没底。现在一交手,才发现不过尔尔。
两人知道再多说也没用,便分别下去执行命令。
等到青桐处置好这些俘虏,再回到粪池前时,不禁大吃一惊。这池边哪还有墨云墨画车夫三人的影子了?他们究竟是怎么时候醒来并逃走的?
灰灰菜和喇叭花也是一脸沮丧和担忧。这可是一条大患。
灰灰菜想了想说道:“小姐,说不定他们没走多远,我快些去追赶,能追一个算一个。”
青桐点头:“他们极有可能当了逃奴。先别管了。办你的事去吧。”
灰灰菜骑上马风驰电掣般地离去了。灰灰菜和青桐将一帮俘虏挪到灌木丛中,用青草和树叶盖好,灰灰菜用衣服包着头脸藏好。
青桐爬上树坐在树杈上打盹休息,静静地等待着下一帮送死的。
大约过了一柱香的功夫,就听得树林中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有人来了!
那些人很谨慎,脚步放得很轻。他们自然也看到了遗落在粪池边的马车,有人上前查看。
青桐在树上看得很清楚,这五个跟刚才那五人略有不同,应该说比那五人更难对付。这五人均是身材魁梧的彪形大汉。一个个像凶神恶煞,面相不善。当头一人,全身黑凛凛的,体重足有二百来斤,那人□□着上身,胸前纹一条大黑蛇,肩上扛一条壮汉手臂粗的大铁棍。
青桐暗忖道:这五人若一起上,我还真有些吃力。况且,她还要留几分力气对付何景贤和黄启功。怎么办?这种时候不能力敌,那就智取。
这五人围着马车圈悠,那个黑汉子不住地吸住硕大的蒜头鼻,似乎在嗅着什么。他说道:“奇怪,我怎么闻到这儿有血腥味老王他们又到哪儿去了?”
青桐不再耽搁,她冷不防地从树上一跃而下。
那五人脸色微变,警惕地喝问道:“什么人?快快出来!”
青桐像一只姿态矫健的鹰一般,从半空降落下来。
那五人本来紧绷着神经,结果一看到来人竟是十五六岁的姑娘,顿时放松下来。
有人还出言调笑:“原来是个小娘们,你怎地在树上等着哥哥们来?”
那为首的黑大汉盯着青桐看了一会儿,大声问道:“姑娘可是姓林?”
青桐没回答他,反问道:“你呢?你们是要单挑还是要一起上?”
黑大汉见她口出狂言,忍俊不禁:“哈哈,你这姑娘倒是挺有意思。你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青桐一脸严肃:“从来没闪过。”
她不多废话,举起手中的刀再次邀战:“这么跟你们说吧,你们若想找到想找的人,就得经过我这一关。几位可以商量一下,若是没有把握,可以一起上,若有把握可以一个个来。”这是她想出的激将法,她此话一出,但凡爱面子的男人就不会一涌而止。
果不其然,那黑大汉还没答话,他手下的人已经按捺不住了。其中一个脸红得像猴屁股亿的红脸汉子怪声怪调地叫道:“哪里来的小娘皮,这般狂妄放肆,你爷爷我——小关公刘同来教教你怎么说话。”
青桐做了一个手势:“请。”
这些人挤眉弄眼地在一旁观战,专等着青桐丢脸受辱。
刘同骂骂咧咧地跳到圈内,他为了表示对青桐的轻视,将手中的兵器扔给同伴,徒手来抓青桐。青桐将刀插在地上,空手迎战。
刘同先是一扑一抓,青桐腰身一闪,灵活躲开。他再来一个扫堂腿,青桐这次没躲,而是踩着他的腿,往上一跃,然后脚尖轻点,像上台阶似的,最后登到顶峰——踩在刘同的头顶。
刘同惊讶的目瞪口呆,他涨红了脸,直扑棱脑袋。青桐只在上面停留片刻,然后抬起右脚对准他的背部使劲一蹬,以此为支点,轻轻巧巧地落在地上。那刘同被蹬得噔噔前进数步,一个趔趄扑倒在地,摔了个狗啃泥。青桐脚尖一点,斜着身子飞跃出去,一屁股坐在刘同脖颈上,极快地伸出两手点上他的穴道,然后看着对面呆若木鸡的众人。说道:“这一位倒下了,还敢有人来吗?”
“我来领教领教。”青桐话音刚落,一个牛眼圆睁的汉子哇哇暴叫着冲出来。青桐接着迎战。
……
只短短一会儿功夫,这五个人中已经倒下四人上。
最后只剩下了黑大汉一个人,到了这个地步,他怎能看不出青桐的打算。黑大汉面沉似水冷冷说道:“姑娘是用激将法,让我的兄弟与你分别对战吧?”
青桐答道:“还算有脑子。不过我早已说过,你们若没把握可以一起上嘛。”
黑大汉气得胸脯剧烈起伏着,两道黑眉倒竖着,一双眼睛睁得溜圆。他举起手中的大铁棍,舞得呼呼生风。
青桐不敢大意,顺手拔出插在地上的大刀。两人默默对视片刻,便交起手来。
黑大汉被激得没了章法,此时才突然想起江湖上的规矩是打架前先通姓名,他边打边补问道:“我是黑潭蛇关雷横。请问姑娘名姓?”
“捕蛇者青子。”
“……”
两人再不答话,开始专心致志地对战。其他四人有的被点了穴道,有的腿被摔折了,有的脖子被扭歪了。他们或是趴着或是歪着脖子或是躺着,紧张而期待地看着这场对战。一个个屏息静气地盯着两人,连身上的伤痛都忘了。
青桐和关雷横斗得不可开交,他们一个像下山猛虎,一个像水中蛟龙。关雷横抡着铁棍,上下左右翻飞,像甩着一条黑鞭一样。青桐握着刀,全方位的劈砍,两人你来我往,动作快如闪电,令人目不暇接。兵器铿锵相撞,震得观者耳膜发疼。
两人战了几十回合仍不分胜负,这时关雷横已有些急了。他接到任务时有些托大,以为只消半个时辰便好。尚有其他事要办。而且这是他私下接活,万一被师父发现了就麻烦了。哪里想到这个看上去娇娇弱弱的小姑娘竟这么难对付。此时此刻,他真有后悔了。但事已至此,他无论如何也要完成任务。
想到这里,他默默将气运到两臂上,举起铁棍用了七八成的功力,贴着地面,来了个全堂扫。一般人的下盘再稳也顶不住这样的强力,非绊倒不可。
果然,他的目的达到了!青桐一个不小心被横扫在地,关雷横脸上带喜,一手托着铁棍,一手伸手去抓她。就在这时,青桐飞快地往左边一挪,闪电般地拽住他的铁棍,用手一扥。
关雷横一怔,青桐反客为主,双手举起铁棍,对着关雷横的头面狠劈下去。关雷横两眼翻白,一声没吭,扑通一下倒了下去。
青桐看看手中的棍子,赞了一句:“真不错,打得过瘾。”她走上前将关雷横的穴道点了。没多久灰灰菜也回来了。三人整理俘虏和东西。
青桐自己套上马车,从他们身上剥了三身顺眼的衣服披上,再将那些俘虏像扔麻袋一样的扔上马车,青桐赶车,灰灰菜和喇叭花骑马,三人一起朝宝珠寺逶迤而去。
宝珠寺是一座废寺,里面朱门斑驳,屋顶漏风,蛛网迭生,蛇虫横行。
那何景贤和黄启功带着各自的亲随小厮,正一边就着熟鸡熟鸭喝酒,一边焦急地等着关雷横等人带着猎物回来。何景贤的身体还没痊愈,他本可以不来,但是他若不来,又怎能欣赏林青桐被虐的好戏呢?所以他坐着马车来了。因不能久坐,他每隔一会儿便扶着墙壁像肥鸭子似的走上几步。
何景贤看了看天色,已过了正午,还不回来了。他将啃了一口的鸡腿气呼呼地扔掉,狠声说道:“这些人都是草包吗?一个个大话说得比天响,怎么这么多人连一个女人都带不回来?”
黄启功道:“会不会是我姑父突然反悔了没来?”
何景贤脸上现出一丝讥笑:“你还没我了解你那好姑父,他可是一个为了前程什么都愿意卖的人。他能不来吗?”
黄启功讪讪一笑:“还是何公子算无遗策。”
何景贤站起身扶着柱子缓缓走了一圈,望着门外,阴测测地笑着,一字一句地说道:“正午就正午吧。这半天功夫也足够折磨那个小贱人了,先是咱俩折磨,然后送给这十名高手玩弄,接着是乞丐……哈哈,我要一直折磨她,直到她死为止!”
黄启功虽然也万分地憎恶青桐,但听到这番话仍是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事成之后,他又将怎么对付自己?黄启功一想到这些就不寒而栗。
为了缓解紧张和恐惧,黄启功没话找话说。他突然想起近日听到的关于程元龙的消息,便说道:“我听说那姓程的快回来了。以他的性格,怕是不能善了。”
何景贤觉得自家已经今非昔比,胸脯一挺,不屑地说道:“他回来又如何?我要让那个贱人死得不留一点痕迹,他没有证据能奈我何?再说了,她亲爹将她亲自送来的,至今都不帮她,他程元龙一个外人又有什么立场?”
黄启功又连赞几句“公子高明”之类的马屁。
何景贤一说到程元龙,话头便刹不住了:“这个蠢胖子,他有什么了不起的。偏偏一副眼高于顶的样子。”何景贤以前觉得自己和程元龙同属胖子阵营,应该能成为好朋友。谁知,他每次试图接近他,都被他弄得灰头灰脸。最让人厌恶的是林青桐,她能跟程元龙那样的人交好,却看不起自己!他哪点比不上程元龙。这是何景贤不为人知的阴暗心理。比不上别人,他虽不甘心,但也只能认了。但比不上跟他一样的人,他却是极端的不平衡。这就好比,一个乞丐会嫉恨比他多要一个包子的同行,却不会妒忌其他人。
这是何景贤最后的心路历程。还没等他梳理完毕。他最期盼的人——青桐已经到了。
青桐没有像何景贤想像中的那样被十个人压着来,她是驾着血染的七彩马车,带着一堆团得像王八似的俘虏而来。马车装不下的,已经被就地解决了。
话说何家和黄家新换的小厮由于没做惯亏心事,也由于他们前任的惨死,让他们对于未来不像主人那么乐观。从昨天到今日,他们一直处于巨大的恐惧之中。这一上午,他们比主人还焦急,隔一会儿便出来打探消息。
现在这四位小厮最先看到了那辆诡异的马车,还有那诡异的赶车人。一看到这副情形,四人心头顿时生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何五急得像开水里的青蛙,团团乱跳:“怎么办?我不想死啊,我还有老娘和妹妹要养。”
何六也跟着急:“他娘的,我还没娶媳妇呢。”
……
这时何五突然急中生智:“快快,把我打晕。”打晕了,他们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到时也有借口向府里的老爷太太交差。也能躲到那魔女的折磨。当然责罚是少不了,但总比没命强。
何六愣了片刻,将何五一脸郑重。竟真的下手将他打晕了。何六很快明白过来,接着请黄家小厮把自己打晕。
青桐远远地看到了这奇怪的一幕:四个人,互相打晕,一个接一个地倒下了。那最后一个因没人打,自己撞树撞晕了。
青桐突然放声大笑起来,太他大爷的好玩了。
青桐的笑声由外传入庙里,何景贤和黄启功也听到了。两人脸色刷地一下变白了。
怎么回事?这又是哪里出了差错了?
何景贤摇摇晃晃地扶住墙壁,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中尽是恐惧之色。
他嘶声大喊:“何五何六……关雷横刘同……”长长地一串人名,没一人答应。
黄启功被他感染得也大喊大叫起来。
两人的喉咙都喊哑了,还没人无人应答。回答他们的只有屋顶上的风和树上的一群老鸹。
青桐主仆三人笑吟吟地走了进来。青桐不紧不慢地命令:“把那扇破门给我关上,把东西搬进来。”
何景贤看到青桐,像见了恶鬼似的,又恨又怕,他噔噔后退十几步,退完又觉得这样太丢脸,又折了回来。他佯作镇定地瞪着青桐,眼角的余光却在寻找可用的兵器。
黄启功的神色在一瞬间变了几变,突然,他故作友好地冲青桐笑笑,亲热地叫道:“大表妹你怎么来了?”
青桐不屑理他。她直勾勾地盯着何景贤,用平板的语调问道:“何胖子,我以前与你无冤无仇,但你当街无故调戏我,我剥了你的衣裳,算是给你一个教训。此后你不知悔改,一步步找死,一直找到这里。你得有多蠢才敢惹上我,又有多蠢才不知收敛?”
何景贤瞪着她强词夺理道:“我只不过与你开个玩笑,你就让我丢脸,成了全京城的笑柄,我这般对你,都是你应得的!你若是跟我道歉,我今日就饶过你,以后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黄启功立即接道:“是啊,表妹,俗话说冤家宜解不宜结。我今日正好做个中间人,你们就和解了吧。你也该说亲了,元龙贤弟也快回来了,到时大家亲亲热热的,哈哈。”
青桐笑道:“好啊,你们先自己掌嘴二十下,让我舒坦一下。”
黄启功和何景贤面面相觑。何景贤涨了脸,怒声骂道:“你休想,爷也才不怕你!”此时,他再不顾面子里子,再次后退数步,一直退到墙角,从地上摸出一把长剑,紧紧攥在手里,靠墙而坐。
那黄启功咬着牙思量一会儿,突然举起巴掌,噼里啪啦地抽起自己来。
何景贤趁着这个机会,举起剑猛地向青桐刺去。
青桐一直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他,见他这样自不量力,只是轻蔑一笑,轻轻一闪,再将腿一伸,何景贤“咚”地一下扑倒在地,摔了个狗啃泥。青桐再一扭身,像踢一堆垃圾似的将何景贤踢到黄启功面前,将他的一条腿掰折了。何景贤痛得扯着喉咙惨叫。
青桐命令黄启功:“来,你来打他。”黄启功犹豫了一下。
青桐举起巴掌,狠狠地抡过去:“不知道吗?就这么打。”
黄启功一瘸一拐地走过来,照着何景贤的脸便是一顿胖揍。
何景贤牙龇目裂,癫狂地笑道:“好,打得好。都是好样的!”
“打完巴掌,再用刀划他的身体,一道一道的。”
黄启功迟疑着不敢动手。青桐一脚踢到他脸上,正准备再次命令。
就听得庙外一阵喧哗骚乱。
灰灰菜隔着门缝朝外望去,小声说道:“小姐,不好了,外面来了一大帮叫花子。”青桐自然知道这帮叫花子是来做什么的。思及此,她本已平静的胸腔里剧烈升起一股熊熊怒火。她用阴霾的目光看着地上的两人。默默说道:这一切都是你们自找的。
青桐从怀中摸出一副黑色面罩戴上,喇叭花和灰灰菜也有样学样。黄启功一直在悄悄观察着三人,见她们分了心。他悄悄地向墙角挪去,打算一会儿趁乱逃跑。半死不活的何景贤一听到自己请的乞丐来了,顿时精神大振。
他用尽吃奶的力气大喊大叫:“快,快来围住这三人。爷有重赏,重赏——”他话没喊完,便发出一声刺耳的惨叫声,一枚飞刀插在了他的舌头上。
青桐瞄了蠢蠢欲动的黄启功一眼,又一枚飞刀甩出去,将他的衣袖钉在墙上。
此时,那帮乞丐们不知谁带的头,像潮水一样涌了上来,一齐大喊大叫,胡乱砸门。青桐怕黄启功再次事端,一脚将他踹飞,撞到墙上再弹回来,他闷哼几声,瘫在地上,奄奄一息。
处理完两人,青桐拿起竖在门边的大长铁棍,一把拉开门,举棍狂打狂抡,那些乞丐不会功夫,青桐一扫便倒了一大片,有的骨碌碌地滚下了台阶,有的抱着脚嚎叫。
青桐跃下台阶,像驱赶群猪似的,用铁棍赶打着,粗着嗓门吩咐道:“按照爷先前的吩咐,好好享用屋里的几人。快去——”
那乞丐见青桐如此凶残,不敢反抗,只得推搡着进去,一见屋里躺着两男人,顿时傻眼了。
“这、这怎么是男的?”
青桐二话不说,拍出一大锭银子:“谁干得好,花样多,赏银就给谁!”
“……啊,男的好,男的好。”
这些乞丐看着银子流口水,也不在乎是男是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