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开阳口中的好东西和一般人以为的不一样，他虽然并未出仕，但骨子里还是个文人，更偏爱那些风雅有实用的，云暖阳先前转送沈凌的松香墨便是一例。
历次他带来的好东西包罗万象，笔墨纸砚，一字一画，甚至罕有的棋谱都是他送人的对象。
这一回，他为云暖阳觅得的是一罐上好的檀香，云峰事多，还是经丹桂的手拿过来的。
晚上用过家宴回到锦晖园，丹桂就在院子里候着了，她陪着云峰清理了大半天，天都擦黑了才回来。
云暖阳一进门，她先伺候着脱了斗篷簪环，换了衣裳，其他小丫头打来水的空隙，她就开始献宝。
按云峰的说法，这檀香还与往常的不同，香气是倒流的。
随着檀香一同送过来的，还有一座形似小山的香炉。
丹桂捻起一颗檀香点燃丢在最上端，只见白色的氤氲之气沿着山壁缓缓下行，最终停驻在底端的小潭中，活似一汪清泉顺流而下。
云暖阳新奇的看了半晌，赞道：“确实好心意。”
赏完，她就命丹桂收了起来。
这檀香虽然有些门道，但香气太过浓郁，不比沉香的轻灵、龙脑的文雅让人喜爱。
比起这香本身，云暖阳更好奇她哥是怎么找来的，毕竟云开阳一直不爱熏香，要说偶然撞上了，她可不相信。
丹桂一边伺候她松了发髻，一边嘴上不停：“这个我倒是听峰哥儿说了。”
“他们探访的高山上有座古道观，虽然人丁不兴，但观主确实非俗人，这些檀香就是观主闲暇无事时制的，公子觉得有趣，便讨了些来。”
云暖阳拿着一支簪子轻轻敲着掌心，听得有趣：“这倒未曾听他讲，许是今天太过辛苦了。”
丹桂听了，小声的嘟囔了句什么，她小心的看了看四周，见其他人都离的挺远，这才俯身到云暖阳耳边，说起了悄悄话。
“小姐，不止这个呢，我听云峰哥讲了，公子这趟回来，只怕有了想要出仕的心思。”
云暖阳听了就是一呆，顿时反手将簪子放下了，转身看着丹桂一脸正色。
“怎会？前年爹娘苦劝他参加春闱，他也不听，径自在外头游学了这些年，怎么突然又想出仕了？”
丹桂歪着头，右手点着嘴角，眼睛看着斜上方苦思冥想。
“似乎是因为回来的路上遇到了一波难民，云峰哥讲公子下山走了一遭，回来就跟他说起了出仕的事，还念叨着大丈夫当有所为，方不负一身所学之类的话。”
难民？云暖阳默默念了几遍，这个词离她很远，她也不知道难民成群该是什么模样。
不过想想学子们口中的消息，他哥去的地方确实遭了灾，估摸着这样才会撞上。
她回想起家宴上，确实有几个时候云开阳表现的有些欲语还休，虽然她不时凑趣，也没让他真正开颜，仍心中有事的样子。
等到家宴散了，云父带着他去书房夜谈，他还是情绪有些沉重，只是不知道云暖阳看的对不对。
她沉思时，丹桂又开始一下一下给她抿起了头发，将她满头的青丝都疏通了，才算满意。
她歪着头看着云暖阳笑嘻嘻的畅想道：“小姐怎么不高兴？公子要是真想科举，那可是好事呀！咱们家再出个大官不说，现在离明年春闱也就半年时间，说不得咱们就要回京啦！”
云暖阳侧目望着他，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想回京，不客气的泼冷水：“真回京城了，你还想象现在这样？到时出趟门都不容易，有你哭的时候。”
丹桂被她一句话噎的差点上不来气，缓了缓才跺着脚委屈的道：“小姐！我还不是为了你着想，你和沈公子亲事都定下了，回京城了不是离的更近些？”
提起沈凌，云暖阳也红了脸，不过她还是强自镇定反驳：“定亲了又如何？回京了又如何？没成亲，我的事和他可不相干。”
这话一出，丹桂看她就像在看那嘴硬的死鸭子，一脸无语。
她在心里吐槽着：也不知道是谁将那玉梳子锁起来，看都不给人看，宝贝的跟个什么样似的，现在竟然又这样说。
不管怎么说，丹桂这消息还真没错，没过几天，王氏又找云暖阳了。
还是熟悉的主院，王氏依旧一身常服，不同的是这里繁忙了许多。
各家的管家娘子来来回回的出入着，王氏埋头于各种账本中，云暖阳行礼了，才抬起头，疲惫的捏着额角走到一旁休息。
云暖阳赶紧上前搀着她到贵妃榻上坐下，亲自给她揉眉心，一边揉着一边抱怨：“有什么事请人去做就好了，现在不年不节的，怎么累成这个样子？”
王氏拍了拍她的手当做安慰，但嘴上还是不饶人：“你这丫头读了这么多书，也不耐烦帮我分担些，可不就只有我受累了。”
云暖阳撅着嘴不说话，这些账本册子的她向来不喜欢，年节的时候帮忙还是做足了心理准备才开始的，这种时候让她接手，她真不愿意。
不过这回王氏不想这么轻易放过她，见她不说话，也继续说道：“你也是要成亲的大姑娘了，过些日子回了京城开始备嫁，看你再怎么躲懒。”
云暖阳不管她说的其他，只抓着回京问：“真定下来要走啦？以后就常驻京城吗？”
王氏抬眼看了她一眼，知道她心里不愿意，舍不得现在自由的日子。
“可不是，你哥准备参加春闱，你的亲事也耽搁不得，再加上先前你外祖母来信问了，希望咱们参加你二表哥的亲事，这一桩桩一件件的，哪件不要回京？”
云暖阳这下知道了事成定局，挎着个脸不开心的点头。
说起来，她在云州呆了六年，先前也隐约知道总归要回去，却不想真到来时，会这么急匆匆的。
沈凌回京那趟，她俩还你来我往送了一番，现在才过去了一个月有余，自己竟然也要走了，真是万万想不到。
如果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出，两人直接相约京城再见就是了，哪来那么多离愁别绪，真是白瞎了她前些日子的闷闷不乐。
王氏见她也明白了，挥手赶她走，免得在这耽误她处理事务。
“你在城中的小姐妹们也该去告知一番，说不准咱们不多时便启程，你总得将事情都打点好了。”
云暖阳点点头，真要走了，那她是有的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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