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死于心伤(1 / 1)

昆仑山巅,寒风中夹带着飞雪,天地皆是一片纯澈的白。

她是这片天地间悠悠的蓝,而眼前身着朱锦雪貂裘,手持染血长剑的男人,便是她命中最那最为刺目的红。

云飞云,他终究是又一次来到了她的面前,而这一次,却不再是为了保护她……那剑尖染上的血,正是她的。

右肩上的伤口扯着那颗心一起隐隐作痛,却不知是因那寒风的撕扯,还是因那无情的剑。她这一生为云飞云受过太多的伤,却从来都没有想过那么多年风风雨雨过后,自己竟是伤在了他的剑下。

“你要杀我?”

云飞云静静握着手中的剑,沉默了许久,缓缓开口道:“你若执意要走,在我心里就和死了没什么两样。”

她苦笑,那呼出的热气在瞬间飘散无踪,被冻得通红的脸颊上竟有一道泪痕……这样的风,这样的雪,她并非没有见过,只是这样孤身一人面对着那么刺骨的寒,于她而言还真是第一次。

他说,他的爱是大爱,倾注于無法無天,倾注于这个江湖。她却以为,她是能敌过这江湖的。

可她将云飞云当做自己的一切,却终究不能成为他的一切。竟然是那么无关紧要的存在,为何要离去时他却那么的愤怒?

“你在愤怒什么?因为我,还是因为我的背叛?”她苦笑着上前半步,伸手握住了眼前的剑锋,鲜血顺着掌心滑落,她却视若无睹,只将剑尖抵在自己的胸口:“我倒是想知道,到最后究竟是我背叛了你,还是你舍弃了我。”

“现在和我回去,我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凭什么要我用一生去凝望你一个背影?你不在乎我,又为什么要来招惹我?”

真是够了,如果连爱都像是乞讨,真没有撑下去的必要了。

“古来英雄万千,少我一人何缺。”在这偌大的江湖,她是那么无足轻重,每一次让云飞云做出选择,她都是被遗落的那一个。想到此处,她淡淡扬起一丝笑容,似释然,又似解脱:“云飞云,为了你的江湖,杀了我。”

“我的江湖,不需要以你的血来铺。”云飞云松开手中的剑,漠然转身离去。

“好自为之吧,若他日见你身处敌对势力中,我定不会心软。”那是他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她忘记了寒冷,忘记了苦痛,只愣愣地看着那渐行渐远的背影,直到泪眼模糊……是啊,背影,这背影凝视了这么多年,终于是最后一次了吗?

数月后。

江湖传闻,無法無天的帮主云飞云退隐江湖,帮中陷入群龙无首的境况。

而云飞云的离去,仅仅是因为爱妻的身亡,没有人知道她是如何死去,只是有人在一处寻见了她的尸身,带回了帮中。

离开帮派前,云飞云站在她冰冷的尸体前眉头紧皱,久久沉默不语,想的念的,都是这个明明在他面前,却永远不会再醒来的人。

——我姓第二,我没有名字,不过朋友们都叫我口水妹。

——开始管理帮会以后,会很忙吗?我什么都不懂,也帮不上忙,只能说,你如果不开心了,就来我这里倒苦水吧。

——多么热闹的婚宴,也暖不了你的冷血。

——我把心给你了,你却把它随手丢在身后。

——凭什么要我用一生去凝望你一个背影?你不在乎我,又为什么要来招惹我?

水妹,你闹过多少次出走,哪一次不是过些天便回来了。

我一直在等,怎么这一次你就走得这么彻底呢……

***

五年后。

苏州,开篇二字还是苏州,可是曲风已骤然不同。

前世的懵懂无知,曾经的欢声笑语,都随着逝去的五年时光消散了。

第二销魂站在绝天峰的入口,一身少侠铜装,暴雨如注狠狠落在她坚毅秀美的脸上。她已经不年轻了,所以,她在来到此处之前化了一个老气横秋的妆,看起来让人觉得严肃,充满了距离感。不过此时,她站在雨中久久未动,妆容早被雨水冲了个干净,比起刚才要清丽素净的多。

那是一张与前世完全不一样的脸,但那眉目间却仍透着与前世相仿的执着与倔强。于她而言,如今所拥有这副皮相是极其陌生的,而在这陌生的皮相后,又住着一个她无比熟悉的灵魂——水妹,前世的自己。

终于,她深吸口气,缓步向里面走去,没有犹豫没有停息,直直走到了帮会正门的牌楼下。

她抬起头,双眼被雨滴打得微微半闭,却还是执着地望着那烙刻在生命中的名字,前尘的记忆如潮水袭来,她眼中闪烁着晶莹,脸上分不清是雨还是泪。她知道,那是她穷尽一生都未能摆脱的情结——無法無天。

她记得,曾有那么一个人一生都执着于無法無天。而那时的她,也曾认为自己的一生都只会为那一人無法無天。

她微微动了动自己那冰凉到有些僵硬的手指,惊觉这副新的身躯已经不再如从前那般拥有的灵活身法与习武者应有的臂力,这样无用的自己又要如何重新踏入这个人多势强的帮会?

时间真是过去太久了……

“小妹妹,你怎么站在这里,这里雨很大,这么呆下去要着凉的……”一丝清冷的声音传来,夹杂这雨声,听起来多了几分缠绵。

第二销魂闻声向后转去,隔着雨帘她依稀看出那是一个眉清目秀的男子,看上去约摸二十六岁。不知是雨太大还是泪太不争气,那一瞬间的回眸后,她的双眼朦胧起来,再也看不清眼前人的模样,可那熟悉的声音,是她在隔世后依旧没能淡忘的。

沉默只有片刻,她终是抑制不住内心的呼唤大喊一声:“破天哥哥!”随后扑入那人怀中,想着自己所失去所错过的一切,不禁鼻尖酸涩,身体不由的微微颤抖起来。

此时,他站在那里,身上并没有穿戴那曾陪他血战八方,威震江湖的冰冷盔甲,只迟疑地半搂着第二销魂,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但更多的确是这些年来从未改变分毫的温柔。

她未能看清梦破天是否还是当年的梦破天,却不得不承认第二销魂以不再是曾经的水妹……想到此处,她尴尬地从梦破天怀中退了出来,低头静默地试图掩藏泪水与难以平复的心绪。

梦破天见眼前女子这般举动,不禁失笑,虽说江湖中的女子都爱学着水妹叫他破天哥哥,但眼前这位姑娘他却是从来没见过,怎么也想不到她会直接扑了上来。虽说投怀送抱用这么一招,他从前也不是没见过,可投怀送抱以后会有这种反应的女子倒是第一次见到。

看着眼前沉默的第二销魂,梦破天的心中不禁浮起淡淡欣喜,其实在这名女子从进入枫晚林时就被他撞见了,那时只是远远看了那么一眼,便不自觉地被她吸引至此。

近处一看,梦破天只觉她相貌普通,说不上漂亮,只是清秀,却不知道为何,让他感到很亲切,特别是她眼中所流露的倔强令他在这陌生的面孔中隐隐感受到了几分莫名的熟悉。然而,这样的熟悉让他觉得有些许心疼,又看她衣衫单薄,身体瘦弱,心中怜惜更深几分。

她一直站在这里,莫非是举目无亲,想要寻找一个归宿?

想到此处,梦破天温柔地伸出双手,扶住了第二销魂的肩,道:“小妹妹,是想加入無法吗?”

第二销魂惊诧地抬头看着梦破天,一时不知能说些什么,对于这个曾经爱护她、保护她,将她捧在手心的哥哥,她从来都不曾拒绝过。可是如今的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回到無法無天,又有什么勇气再次走进他,甚至是那个人的世界?

“先进去吧,外面雨大。”说罢,梦破天脱下他的披风,轻轻披在了第二销魂的身上,搂着她往里走去。

第二销魂心乱如麻地随着梦破天的脚步,隔着这流逝的五年岁月,带着前世的记忆,以这重生后的全新面容与陌生的身份,一步一步地走进了这个装载着她所有记忆的帮会驻地。

她恍惚间觉得自己回到了曾经,因为这大门后的一切建筑都还是当年的模样。可那样的错觉也仅是一瞬间的,有太多东西变了,那时的欢笑变成了回忆,那时的风雨凉薄至如今,她侧头看着梦破天,心中苦笑……那时的哥哥,如今却也只能是初见的陌生人。

一路走来,有许多帮会守卫热情的与梦破天打招呼,梦破天也只是微微笑着点头回应。第二销魂来前就听说如今的梦破天已不再管理帮中事物,很少会在帮里出现,不过现在看来,帮中弟兄还是很尊敬他。

曾经的她也会和帮里人打打招呼,开开玩笑,可眼前的这些面孔对于如今的她来说就太过陌生,她所熟悉的人早已不知去了何处,是得到了地位的提升,或是在这江湖的斗争之中死去?她不禁发出一声细弱到几乎无声的叹息,只在一瞬间就被淅淅沥沥的雨声淹没。

练功台、藏书院、议事厅、木人桩……梦破天就这样带着第二销魂直径走向他自己的院子,漫不经心地向她介绍着四周的建筑都有何种用途,却不知她曾在这里生活过很长一段时间,又怎会记不得这里的一草一木?

那可是她花了五年时间也无法忘记的,承载了她所有喜怒哀乐的家啊!五年的时间足以改变一个人,却无法抹去一个人的记忆。

第二销魂也不清楚自己是否还是当年那个天不怕地不怕,一心向往逍遥快活的水妹,她可以感觉到这些年来自己似乎变了很多,可似乎又有什么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改变的。她总会想,水妹也许真的死了,现在的她只不过是用着第二销魂的生命,延续着第二口水妹的记忆罢了。

那些记忆在这五年中总是给她带来无尽伤痛,可如今再一次回到了無法無天,她发誓要以那些记忆作为自己最大的教训,平平淡淡的过活,前尘往事可以铭记,却不能再次提起。

来到梦破天的房间,第二销魂尴尬地站在门口,看着她这副样子,梦破天似乎想起了什么,对着不远处一个巡逻的帮众喊道:“兄弟,帮个忙,让垂帘带着记名册来我这里一趟。”

那帮众点头应好,转身跑开,梦破天回身将第二销魂带到圆桌旁坐下,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第二销魂愣愣地看着桌上茶杯,不知如何开口,也许是命中注定,她重生在一个刚刚死去的女子身上,而那个女子恰好与前世的自己同姓。她不敢说谎欺骗,因为梦破天若真要调查她的身份,一定能将这具躯体主人的一切都调查的清清楚楚。

“我叫……第二销魂。”

“第二……销魂?”梦破天似笑非笑的又将这个名字重复念了一次,嘴角那不明显的笑意竟是蔓延开去,看着她那有些胆怯的样子,更是忍不住笑道:“这名字竟是与你的模样和性子一点儿也不搭。”

第二销魂显然没想到梦破天会这么说,她以为梦破天听到这个名字后会有多大的反应,却不料是自己多虑了。世上巧合那么多,不过是一个相同的姓氏,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名字是爹娘在我出生前取下的,性格与摸样也没法随着名字长……”她没底气的辩驳着。

叫美丽的人不一定美丽,叫温柔的人不一定温柔,那么叫销魂的人一点儿也不销魂那也不是什么怪事……她能借着这副身躯重生与世就该谢谢老天的眷顾,哪还会挑三拣四。

不过,若是换成从前,不管心中认不认同梦破天的话,都一定会大声开口反驳的吧?可如今的她却只想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说起降低存在感,刚才情绪失控下“投怀送抱”的举动让她一直不敢抬起头,生怕梦破天从此对她印象深刻到不可磨灭,她甚至在脑中思考了十几种解释,偏偏梦破天又不来问,这让她觉得自己的脑细胞死得极其多余。

不过仔细想想,她心里那点儿不靠谱的解释也就只能骗骗她自己,还好梦破天什么都不问,要是问了岂不是漏洞百出?那还不如直接说一句——破天哥哥我暗恋你好久了,所以见到你就忍不住扑上来了,求嫁!

不过那样一定会被扫地出门的吧!

第二销魂正胡思乱想,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侧头便见一个女子步入房门。她知道这女子名为垂帘,曾是她最要好的姐妹,时隔五年,昔日的好姐妹丝毫未变,可那眉眼间所透露的成熟似乎又添了几许陌生。

就在那一刹,那许久未曾唤过的名字险些脱口而出,她却还是将其狠狠咽回了肚子里。

垂帘一边走来一边将手中纸伞收拢轻放在了桌上,二话不说就坐到了她的身旁,拿出了怀揣的记名册,对着梦破天打趣道:“许久不见,破天哥哥又带新人回来了,似乎每次都是羞怯的小姑娘。”说着,对第二销魂笑了笑:“你好,我是垂帘。”

第二销魂认真的点了点头:“你好!”

梦破天对容貌姣好的女子都挺好,每次都是许久不回一次帮,一回帮就会带回一个姑娘,对此帮中之人早已司空见惯,想来又是在江湖上某个角落上演了一次英雄救美。垂帘有些好奇的看着第二销魂,发现这个姑娘只算得上清秀,不禁在心中暗叹,梦破天的竟然已经风流到只要是女的就完全不挑食的程度了。

难怪就连当年身为梦破天义妹的水妹也曾调侃过自己那风流成性的破天哥哥。

——破天哥哥总说要保护妹妹,其实是他少说了一个字啊,分明是妹妹“们”好吗,他的妹妹们聚到一起都可以玩蹴鞠了。

想来也觉得好笑,她上辈子还在吐槽破天哥哥的妹妹“们”,这辈子竟也成了这个“们”中的一份子。正在心中暗笑呢,下一秒梦破天的一句话却让她尴尬无比。

“我倒觉得她不够羞怯。”梦破天那若无其事反应,随后又打趣似的对着第二销魂笑了笑,让她瞬间感到无地自容。

难道就因为扑了一下梦破天,她就不能羞怯了吗?好吧,她承认话不能乱说,男人不能乱扑……

第二销魂抬眼望向垂帘求助,后者似是感觉到了她那求助般的眼神,很快便将名册翻开,拿起笔问道:“姓名。”

垂帘为新帮众记名,这样熟悉的场景第二销魂曾见过无数次,这一次被记名的人却换做了她自己,一时有些无奈,却也只能顺着垂帘的问题答下去:“第二销魂。”

“出生地,师承何处?特长?”

“我是从千灯镇来的,没有拜过师,不属于任何门派与势力,特长……我会的不多也不精,但是我愿意学!对了!我可以弹战琴……吧。”第二销魂将头埋低,明显没有什么底气,当年的水妹是一个名扬江湖的琴师没错,可她不敢确定如今的自己是否还能及得上当年的一半,毕竟曾经学过的武功因着身体的限制而无法发挥,曾经的琴技也会随着内力不足无法达到预期的效果。

垂帘挑了挑眉,看了梦破天一眼,悠悠说道:“妹妹们的水平越来越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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