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裳放下茶钟儿后,并没有如陈富娘子所想的开口发落她,先是弹了弹衣袖,接着又理了理衣裙,然后忽然看到陈富娘子还跪着的样子,惊讶的说道:“陈家嫂子为什么这么多礼?不要在地上跪着了,冰到了可不好,快起来,快起来。侍书,你们几个也不知道扶陈家嫂子起来,真是的。”然后对着陈富娘子又是一笑:“陈家嫂子快快起来坐下叙事儿,不必拘礼的。”
侍书三个人对着红裳屈了屈腿,还没有过去扶陈富娘子呢,陈富娘子已经站了起来。她连连道:“不敢当,不敢当夫人身边儿的姑娘来扶。”
她看红裳一副和和气气的样儿,刚刚提起的心便放下了不少。
红裳看着陈富娘子忽然又不笑了:“陈家嫂子,这帐本儿我可是很早以前就要的了,现今府里所有的帐本儿,我看完都有些日子了,你们才把例银的帐本儿送上来,这个——”
陈富娘子一听红裳的话儿,立时又矮了半截:“夫人,是奴婢的那口子不省事儿!实在是该打!不过,真得不是我们有心怠慢夫人,真得是他糊涂忘了——再加上、再加上,赵总管也没有再催过,奴婢的那口子事儿也多些,是真得忘得没有魂儿了。”
红裳用手指点了点桌子:“嗯,陈家嫂子说得也有道理,赵大总管平日也没有事儿,为什么不多催陈富几次呢?”
陈安连忙躬身认错。
陈富娘子心里又是一松——她居然没有听出红裳话中的讽刺。不过紧接着她却听红裳说道:“只是,我却有件难事儿了。有了陈富和陈家嫂子你们这事儿做先例,明儿大家来回差事儿时,都同我说她们忘了——陈家嫂子,你说我要如何答她们呢?日后又如何能让大家长长记性。不会忘东忘西的呢?”
陈富娘子一下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红裳还是不急不缓的道:“陈家嫂子,你给我想个法子吧,不然日后还真是不好做事儿;我们赵府这么多人,一日只两三个人忘了事情,我们府里就要乱成一团了;被老太爷和老太太知道了,我的错儿可就大了;所以,陈家嫂子。还真要麻烦你给想个法子才成。”
陈富娘子的一张脸涨得通红。低着头说不出一句话来。
红裳不再看她,取了茶钟儿吃了两口茶:“陈家嫂子,你倒是说句话儿呀。”
陈富娘子知道不说话是不可能的——夫人正等她回话呢,可是她能说什么呢?汗刚刚自她的额头上消失不见了,她一着急,第二层汗便又重新冒了出来。
红裳又放下了茶钟儿,不过力气似乎有些大。又加上了轻轻的一声儿“嗯——?”,把陈富娘子吓了一个哆嗦——小夫人不恼不怒,可是比宋姨娘拍桌子骂人更让她胆寒。
陈富娘子最终喃喃的道:“回夫人的放,是、是奴婢和奴婢那口子做错了事儿,还请夫人责罚。”
红裳这才长长的“嗯”了一声儿:“嗯,陈家嫂子很是明理的人啊。既然如此,为了避免日后有人见样学样儿,就只好责罚陈家嫂子了;陈富嘛——”
红裳又取了茶钟儿啜了一口:“赵安,你一会儿回去代我罚他好了。”
陈富娘子不敢再说什么:夫人不过三言两语便让她自承了错处,还自请了处罚——她哪里还敢多话?现在她只想夫人能快些放她走人。她还有其他的事儿要去做呢;忙完,她还要快快回去找陈富好好核计一番,那些帐本儿能顶上用嘛,看夫人的样子,不像是个好糊弄的主儿啊。
红裳看向陈富娘子,沉吟着一时没有开口。陈富娘子等了半晌还没有等到发落她,便忍不住想悄悄看一看夫人。不想一抬头正对上红裳的一双眼睛,她吓得心头一跳,立时又低了下去。
红裳还是那个平静的样子,没有因为陈富娘子的不恭生出不快来:“陈家嫂子也认错了,虽然说有错不能不罚,倒也不必罚得太重了,是不是?”
屋里的众人都点头应“是”,陈富娘子当然不敢这样说了,她只是多叩了一个头。
红裳又道:“赵娘子,你看陈家嫂子这事儿,要如何处罚才合规矩呢?”
赵安娘子躬身道:“依规矩,陈娘子要打十板子,再罚一个月的月例,而陈富要罚的更重一些才成。”
红裳轻轻的“哦”了一声儿,然后又摇了摇头:“陈家嫂子已经知道错了,又是自请的责罚,我看就从轻处罚吧。嗯——,就讨月例三个月好了;陈富那里等同,不过却要加罚五板子。”
赵安和赵安娘子都答应着躬了躬身子。陈富娘子对于被讨了三个月的月例并不是很在乎,但是听到自家男人要挨板子,她的脸色才终于变了。
可是陈富娘子讨饶的话还没有出口,红裳却又看向了她:“陈家嫂子,你看这样处罚可好?你会不会认为责罚的有些过重了呢?”
陈富娘子听了红裳这话儿,只得低着头答道:“不敢当夫人一问,夫人太过宽厚了,责罚的太过轻了才是真的。”
陈富娘子哪里敢说过重了?她只能捡到着好听的话儿说呗——原来她可是这样应对宋姨娘和小陈姨娘的,百试百灵。
红裳又“哦”了一声儿,然后很郑重其事儿的道:“陈家嫂子说得对,还是陈家嫂子明事理啊。陈家嫂子来送了帐本儿,认了错,但是这一切却不关陈富的事儿——陈富岂能轻罚呢?就依陈家嫂子的意思,除了罚陈富三个月的月例外,再打他十板子好了。”
陈安和陈安娘子神色不变的躬身答应了:其实肚子里他们很是解气——平日他们夫妻虽然一内一外总管赵府。可是这个陈富却依仗着宋姨娘和小陈姨娘,哪里把他们夫妻放在眼里?常常是点名儿都不到,府里再忙,也不要指望着派个差事儿给陈富夫妻:他们一准儿是不做的。
陈富娘子听到红裳的话后,想求饶可是却无法说出口来——已经被红裳两句“陈家嫂子明事理”、“就依陈家嫂子的意思”堵死了她求饶的路。她只能哆嗦着给红裳叩了一个头。谢过红裳。
红裳柔声儿道:“我也知道你们是陈姨娘家的人,所以有些事情我也就不多说了,可是你们也要争气些才行。”
陈富娘子听得一愣:夫人这话儿是什么意思?她还没有自惊吓中醒过来呢,便听到了这样似乎是笼络她的话头儿。
红裳已经接着说了下去:“本来我是想看在陈姨娘的面儿上,不责罚你们,不过陈家嫂子深明大义,这是好事儿。日后。你们要好好当差。不要再出什么差错儿,让府里的人看笑话;我呢,也好做事儿,你说是不是?”
陈富娘子答应着,可是心里还没有想明白,夫人罚也罚了,为什么又要说这些话儿呢。
红裳没有等她想明白。又说了两句闲话便打发她走了。赵安和他娘子也一齐告退,和陈富娘子一齐出了屋子。
侍书看着陈富娘子走了,撇了撇嘴:“这人没有一点儿上下之分,居然敢以我们家的姻亲自居,如果让五姑娘知道,还不把五姑娘恼死才怪。”
红裳轻轻一笑:“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多了去,理她做甚。”然后看向了小几上的帐本儿,一笑道:“让鱼儿来一趟吧,这几日闷坏了她吧?”
侍书打发小丫头叫了鱼儿过来。
红裳指着那些账本儿道:“鱼儿,这是你的所长。你把这些帐本儿拿回房去,仔细看看其中可有什么错处吗?”
鱼儿接过账册略略一翻,便福了一福:“回夫人,这帐册不用看就是有问题的。”
红裳看着鱼儿,却没有说话。鱼儿便接着说了下去:“这些账册一看便是近几天一起写好的,瞧这趣÷阁墨的色泽,还有账册的新旧。一年里不同月份的帐册哪用如此齐整,如同新买回来的书籍一样?”
红裳笑着点了点头:“鱼儿果然是明白人,这些帐册我便交给你了。你去看看可有错处和疑点,把你认为不对的地方都列到一张纸上,刚刚你说得两点儿也要写上。”
鱼儿看了看红裳,点了点头:“是的,夫人。这帐明显是做了假,既然是假的便一定会有漏洞——只是奴婢可能要查一些其他的帐册才可以找到做假的地方儿。”
红裳没有思索:“可以,只要你需要什么帐册儿了,便来回我,到时我让人取来给你就是。”
鱼儿答应着高高兴兴的下去了:她终于不再只是吃闲饭的了——虽然夫人还不是十分相信她,但总比之前好多了。
画儿待鱼儿走了之后道:“夫人,鱼儿可以信得过吗?”
红裳点了点头:“暂时没有找到什么不妥地方,人牙子也找到问过了,她没有什么问题,应该不是侄少爷的人——刚刚买了一日便送了过来,就算是成了他的人,忠诚二字也谈不上的。”
画儿和侍书对视一眼,侍书道:“还是小心些为好。”
红裳点了点头:“你们多留意些吧,我直感,鱼儿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侍书三人答应了下来,没有再谈鱼儿的事情。画儿又道:“夫人这样轻轻放过了陈富娘子,可是有什么打算?”
红裳道:“宋姨娘与小陈姨娘能借重他们,自有他们的长处吧?想来这两个人能为他们谋到不少的好处,她们才会用这两个人——这事儿却是要查清楚的。而且宋姨娘与大姑娘可是一直没有提到陈富二人,他们两个人就更应该多注意些才是。”
把陈富他们绑了问话,他们为了自己的罪过能小些,一定不会把他们所做的事情都说出来的;想知道全部,眼下就不能动他们。
陈富娘子出了红裳的院子后,没有同赵安他们一起回去:“五姑娘的腿伤到了,我这几日忙忙的也没有过去看看,今日我想去瞧一眼儿,赵大嫂子同我一起去吗?”
赵安娘子一笑:“我今儿一早去过了,陈嫂子自便吧。”
陈富娘子便一个人来到了凤韵的院子里。
陈富娘子给凤韵见了礼,然后上前仔细的看了看凤韵的伤势:“我的姑娘,怎么伤得如此重!那个该死的宋氏,当真是歹毒啊。”
凤韵对陈富娘子没有什么好感:他们夫妻是管月例银子的,却从来没有为自己和姨娘说过一句公道话,也没有暗中照顾过自己和姨娘,现在又来买什么好?
所以凤韵待陈富娘子便有些淡淡的:“还好了,伤已经好了不少。”
陈富娘子自然看出了凤韵的冷淡,她多少有些尴尬:“姑娘,我近两日有事儿忙,不然早就过来瞧姑娘了。虽然姑娘是金贵人儿,我和我们家那口子不敢自称是姑娘的长辈儿,可是爱护姑娘的心思,那却是半分也不少的。”
凤韵听到这里心里已经大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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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了些,不过总算发了上来,亲们原谅小女人吧!有票票的亲们继续支持红裳,小女人明天四更答谢大家好不好?(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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