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不大，拐过一个垃圾堆，苏小菲到了一间土房前面，毫不迟疑的推开了屋门进去了。
妙空悄无声息的摸了过去，片刻之后，屋子里亮起了烛光，一个浅浅的影子映在了窗帘上。
门是虚掩的，从门缝里望过去，就见苏小菲解开手里的食盒，端在手里，正在给一个躺在床上的人喂粥。
妙空看不到那人的面目，只能看见大半个身体，不过凭感觉，那应该是一个病入膏肓的垂暮老人。
妙空仔细回想一下，苏小菲曾说过，她家里就她一个人，可是她又给谁喂粥喝呢？
须臾，就听到苏小菲开口说话了：“你怎么还不好起来呀？我一天天的累死了！整天城南城北两头跑，腿都跑细了！”
床上那人却是没有一点声响，苏小菲依旧自言自语道：“其实累点倒是没什么，只是现在老大他们开始怀疑我了，他们觉得我会出卖他们。你说，他们是不是自作聪明？”
妙空便是一怔，心说难道我们的担心真是多余的？苏小菲真的什么事也没有，只是偷偷在养活一个人吗？
苏小菲又继续道：“老大他们出去好几个小时了，他还对我说，如果明天中午还不回来，就拿着他们的钱远走高飞，还叫我……找个好人嫁了。其实他一点都不懂人家的心思……”
妙空立刻又呆住了，心说我如何会懂你的心思？你的心思与我有关么？
但是接下来苏小菲的一句话，差点让妙空叫出声来。
“其实从他将我带进虫窝的那天起，我就喜欢上他了！只是这家伙木讷得很，根本看不出我对他有意思。”
妙空强忍着破门而入的冲动，心说这个时候闯进去实在没必要，还是继续听吧，原来听人家窗根儿还真挺有意思的。
苏小菲又道：“我知道自己下贱，在妓.院里做妓.女，人家当然看不上我。他喜欢的是那个总戴着面纱的女人。虽然我还不知道她是谁，但是我能感觉得到，她绝对不是一般的女人，朱五他们几个都很怕她。你说我该怎么办？尽管我明知道他不会喜欢我，可我还是忍不住去想他，每天晚上做梦，梦见的都是他。如果人生可以重来，我真希望能够回到一年前，那时候我还是个乖宝宝……
“他带杨六他们去救人了，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如果明天中午见不到他们，我就去找。你别怪我，我真的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情，我愿意为他做任何事……
“你快好起来吧！我求求你了！”苏小菲的声音哽咽了，有些悲怆的意味。
妙空呆立在外面，瞬间也茫然起来，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走进屋去。可是犹豫了半天，他还是轻轻推开了房门。
定睛看去，床上赫然躺着一个形容枯槁的老人，脸色灰突突的，全身上下没有一点生机，仿佛是一具干尸。
苏小菲背对着妙空，此刻她心思凌乱，满脸的哀伤，根本没有察觉到背后有人。她将食盒放下，从包里取出一只小瓶子，又找出来针管，开始给老人打针。
妙空默不作声，看着忙碌的苏小菲，直到她收起了针管，才轻声问道：“这老人是谁啊？”
苏小菲一点防备也没有。立刻吓得尖叫了一声，慌张的转过身来，待看清了来人之后，摸着胸.脯气呼呼道：“老大，人吓人会吓死人的！你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呢？”
妙空笑道：“不是我没声音。是你太投入了。”
“你怎么在这里啊？”苏小菲这才想起来问。
“我是无意中看到了你，所以就跟过来了。”
“你……”苏小菲的脸突然红了，妙空一直在自己身后，那岂不是说，自己刚才说的话他都听见了？
但是很快。苏小菲就释然了，无所谓的看了妙空一眼道：“这有什么呀？我暗恋谁是我的事，与你无关！”
妙空顿时瘪了，无言以对。苏小菲这妞儿口舌犀利，而且性子也直，心里藏不住话。
“你还没告诉我，他是谁呢？”妙空指着床上的老人说。
苏小菲向床上瞥了一眼，神情有些委顿，慢慢的道：“既然你都瞧见了，我也不瞒你了。他是我两年前在小南庄土地庙前捡到的，我也不知道他是谁。”
妙空觉得不可置信，讶然道：“你就这样服侍了他两年？”
苏小菲点点头，道：“这个老人太可怜了，他好像中了毒，一直昏昏沉沉的，而且脑子还不好，根本说不出以前的事。”
妙空走过去低头看了会儿，看着苏小菲道：“你刚才给他打的什么针？”
“那是一种进口蛋白质，他以前清醒时候跟我说过，必须要用这种药来维持体能，否则就不行了。只是这药太贵，一支就得上千块钱……”
妙空心中震撼，接着问道：“可是我一直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去做妓.女？难道你就是为了他，甘愿出卖身体赚钱？”
苏小菲身子一震，眸光瞬间袭上了大片的水光，许久才道：“你不要问了，现在我遇到了你，已经下定决心告别过去……以后我不会让任何一个男人碰自己……”
妙空无语，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苏小菲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姑娘？为了救一个莫不相干的老人，宁愿出卖身体赚钱，来维持他的性命。她虽然堕落风尘，整日与谎言污垢为伍，但她心底的纯净和善念，却强过任何人。
缄默片刻，妙空才道：“你不要发愁，这老人交给我了。明天我就将他送到医院，请北野最有名的医生给他诊治……”
可是刚说到此处，他又默默摇起头来，悄然叹了口气，握紧了拳头。
苏小菲注视着妙空的脸色，也意识到有些形势不妙，急忙问道：“怎么就你自己？他们呢？”
妙空苦笑：“他们都折了，被人家给逮住了。如果今晚我不回去，他们必死无疑！”
苏小菲也焦急起来：“那怎么办呀？”
妙空茫然的闭上了眼睛，将嘴唇紧紧咬住了，许久才黯然说道：“我也不知道。对方太强悍了，高手如云，我真弄不过他们……“
苏小菲叉着腰在屋子里徘徊，边走边说：“不管怎么样，必须把他们救出来！”接着她突然惊叫了一声，蹲下去颤抖着双手对妙空道，“你的脚怎么了？全是血呀！”
“没什么，脚趾头掉了一个！”
“怎么会弄成这样？快解开我看看！”苏小菲说，也不等妙空反应，就坐在了地上，抬起妙空的脚放在自己腿上，轻轻地解开了纱布。
纱布早就被血浸透了，苏小菲弄得满手鲜血，但她却毫不在意，全神贯注的看妙空的脚，一副痛心的模样。
“我给你重新包扎一下。”呆了片刻，苏小菲才站起来，取来了纱布和药水，重又坐了下去，将妙空的脚放在自己膝盖上，“好奇怪呀，虽然纱布上全是血，可你伤口那里却不流血了，你还疼么？”
妙空摇摇头，挤出一丝笑容：“早不疼了。”
苏小菲微蹙起眉头，却是百思不得其解：“到底是谁弄的？是谁砍了你的脚趾头？”
“是我自己。”
苏小菲再次愕然，不明所以，便又追问了起来。妙空便把刚才发生的事大致说了下，听得苏小菲怅然了许久，坐在地上呆在了那里。
“快起来吧，地上凉！”妙空知道她在为自己担心，她很在乎自己，可是他却根本不知该如何面对她。
二人相对无言了，苏小菲忽然变得有些羞涩，刻意避开了妙空的目光，去瞧床上的老人。
妙空折腾了大半夜，此刻全身虚脱，再也站立不稳，扶着墙壁慢慢坐了下去。
苏小菲看在眼里，忙问道：“你没事吧？”
妙空道：“你让我歇一会儿，想想对策。”说着缓缓闭上了眼睛。
“你怎么不去找那个女人？她一定有办法。”苏小菲突然说道。
妙空却摇摇头：“她出门了，不在这里。”
烛光摇曳，映着妙空惨白的面颊，苏小菲悄然注视那张顽皮的脸，心中忽地凌乱了一片。妙空就像一块磁石一样，紧紧吸引着他。她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真想冲过去把那颗疲惫的头颅搂在怀里，可她还是忍住了。
只是眼角，却浮上了晶莹的泪花。
过了许久，她才想起来倒了些热水，将毛巾蘸湿了，悄悄给妙空擦起脸来。
她的动作很轻，很柔，深怕惊醒妙空，直到将妙空的脸和手脚完全擦干净了，才露出会心的笑容。
然后她默默退开，蹲下去，两只手托着腮，静静地看着他熟睡的脸庞，一瞬间整颗心不知道飞到了什么地方，早已痴了。
屋子里寂静下来，唯有暗淡的烛光幽幽跳动，这时床上的老人忽然发出了一些声响，胳膊抬高几寸，似乎呓语了一句什么。
苏小菲仍蹲在地上看妙空，浑然没有注意到老人的异样。妙空却是猛然睁开眼睛，掉头向老人瞥了一眼。
苏小菲也惊醒过来，顺着妙空视线望去，只见那老人的眼睛已经睁开了，嘴巴慢慢翕动，又说了几个字。
妙空道：“他在说什么？”
苏小菲道：“他说的是遁空山。这两年只要他醒了，就一直重复这三个字，起初我也听不清是什么，听多了就明白了。”
“什么遁空山？是一座山么？”
苏小菲道：“我也说不上来，没听说有这么一个地方。”
妙空却是走到老人身边，俯下身体瞧了瞧，又对苏小菲道：“他好像还说了别的话。”
苏小菲讶然，立刻也凑了过来。那老人眼神空洞浑浊，像是早已盲了，看不见任何东西，瘦骨嶙峋的胳膊不时的轻抬一下，嘴唇再次翕动，一字一顿地道：“遁空山，救小天……”
这一次两人听得真真的，救小天？谁在哪里？他在说什么？
苏小菲蹙起眉头来，疑惑地望了妙空一眼，茫然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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