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慕容痞差点晕倒时,冷玉璜保持了冷静,她把老爷扶在圈椅上坐好,就对陈圆圆说:“圆圆妹妹,你大老远的投奔了来,想必也累了乏了,这么着,我们把你先安排在我们家的客房里住下,将来的事情,等你休息好了再从长计议,好不?”
“那怎么不好呢?多谢慕容嫂子费心了。”
“不费什么。来来来,叫下人带你到客房去。”
陈圆圆欢天喜地的跟着下人去了。
晚上,慕容痞在卧房里,把灯放在铜镜面前,然后,用右手盖住脑袋,想象着自己剃了发以后的样子,怎么都觉得很奇怪,实在是不愿再看,于是苦恼的放下了手。
冷玉璜刚哄睡了两个孩子,来到慕容痞身边,看到老爷的深邃样,突然觉得可笑,就上前说:“老爷,你这是怎么啦?”
“我在想我们造甲将来也会被征服,那我们是不是也要剃发易服?”
“老爷的意思是……”
“我不想剃发,可也不想看着造甲血流成河。”
“这个事情太大了,不是你一个人就能整清楚的,还是到时候再说吧!”
十天后,慕容痞在府里,隐约听到外面传来了口号声,慕容痞和冷玉璜听着不对劲,好像在群起骂街。慕容痞决定出去看看,冷玉璜怕吵醒孩子,就去了孩子的房间。
慕容痞来到大街上一看,一列长长的队伍从眼前走过,领头的是苏灿烂,他肩上还坐着他四岁的女儿。这队伍中,有老有少,有男有女。苏灿烂带头在那里高呼:
“我们坚决不剃发,坚决不剃发,谁要是剃了发——?”
接着群情激奋,振臂高呼:“我们就操——谁——妈——!”
苏灿烂接着带头高呼:“我们不剃发,谁要让我们剃发——?”
大家很默契的配合着高喊:“就去——他——妈——的——!”
……
慕容痞看的瞠目结舌,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得到消息的?就赶紧让家丁把陈圆圆请了出来,问道:“这些人是怎么知道扬州的事情的?”
“这个,不赖我。”
“快说。”
“我就告诉了你们的家丁,还有厨子,车夫,奶妈,丫头们,哦,还有门房。我想着啊,这些不都是自己人吗?怎么能瞒着自己人,不让自己人知道真相呢?不然,他们也很奇怪我为什么会如此逃难到造甲来啊!我总得给大家一个解释不是?我可没有告诉慕容府以外的人,他们这些外人知道不赖我的。”
慕容痞一听,正和了自己的想象,看着眼前这个老天真的女人,说了句:“你呀!到哪里都会引起天下大乱的。”
陈圆圆一听就很委屈,立刻撇嘴,哭了起来:“都说了不关我的事情了,慕容老爷您怎么还盯着我不放呢?我又没让他们游街,是他们自己想游街的,根本不关我的事情,请老爷明察。”
慕容痞一看,跟这个老天真、老纯洁的女人是说不清楚了,就说:“好了,这件事情我知道了,你先回屋歇息去吧,不要再对大家说什么了。”
慕容痞想制止队伍的游街,又看到他们斗志昂扬,只怕是一时半会儿听不进自己的相劝,罢罢罢,去找宝鉴哥哥商量商量去。
来到黑府,宝鉴也正为此事发愁,看到慕容痞来了,快步上前迎接道:“哎呀!慕容贤弟,你可来了,我正要去找你呢。你看,今儿这事儿……”
“我知道,我知道,宝鉴哥哥不要急,这不是急的事情,我们且慢慢商议。”
“哎呀,还慢慢商议什么啊?这个多尔衮的诏书都下发的到我们造甲来了。”
“什么诏书?”
“还能有什么诏书?叫我们投降呗!这还不算,还勒令我们在他们到来验收之前,要剃发易服呢!”
“什么?这人还没到,命令就下来了?”慕容痞这才意识到,街上游街的百姓,不是陈圆圆的发出的消息,是这里发出去的。
“可不?这可如何是好啊?剃发吧,对不起列祖列宗,百姓们也不干啊!你就听听百姓们游街的口号吧!不剃发吧,我们又惹不起那些个蛮夷。你说,如何是好?”
“唔——,我想,事已至此,虽有万般不情愿,但我们也不能和蛮夷硬拼,还是先顺从他们,剃,剃发吧!”
“啊——!慕容贤弟就这意见啊?你叫我怎么跟大家伙儿说啊?再说了,现在还有南明呢!要是南明哪天翻盘了,我们的头发可是接不回来的。”
慕容痞没办法告诉他武爱国的事情,没办法告诉他,南明是翻不了盘了。就说:“招呼我来去和大家说,我想,大家会听我的。”
黑宝鉴一听,慕容痞说大家会听他的,心里有些不快,毕竟我现在是造甲最大的官儿啊!老百姓都听你的算怎么一回事儿啊?转念一想,这事儿还就得他慕容痞去做,自己做不合适,我怎么着也是大明的官员,去替他大清国张罗什么?吆喝什么?就让慕容痞一个人去显摆好了,将来就算是南明打回来了,我对朝廷也好有个交代,都是他慕容痞蛊惑的民心,我可是被他们给胁迫的。
打定主意,黑宝鉴和慕容痞一同出去找游街队伍。
这时候,游街刚结束,大家伙都乏了,嗓子也干了,正打算散伙。就在这时,苏灿烂肩头的女儿拍着手说:“今天玩得真开心!”
众人无语。
慕容痞站出来说:“乘着大家都在,我想跟大家说两句话,请大家受累听一听,好不?”
“好。”
“我慕容痞想要跟大家说的事:我们现在,遇到了强敌,朝廷军队尚且节节败退,以我们造甲的一己实力,根本打不过大清国,我们没有必要为了一时之气,去硬拼。”
苏灿烂立刻反驳道:“把头发剃成那个样子,就是忘本,就是亡国奴,老子不做,老子不听你在这里胡喷。”说完,苏灿烂顶着女儿径直走了。个别同意苏灿烂意见的人也跟着走了。
慕容痞没有气恼,接着说:“我们爱不爱国,忘不忘本,不是体现在头发和衣服上,而是存在于我们的内心,只要我们心中有信念,夺回江山是迟早的事情。我们大明就是从蒙古人手里把江山给夺回来的,我相信,这一幕迟早也会在我们身上重演,这就是一个时间和力量的问题,屈服不会是永远的。”
慕容痞见大家都不吱声,知道他说的大家听进去了,就接着说:“不死而殉道,比死而殉道,难得多。”
苟云风这个秀才,觉得此时是读书人大显身手的好时机了。他连夜做了几首慷慨激昂的爱国诗,抄了几份,让大家张贴出去。可是造甲的百姓大多不识字,不能体味苟云风的爱国热情,都在剃头挑子跟前,等着看谁第一个剃头呢!
慕容痞知道,这个头还得自己来带,就带着家眷,来到剃头挑子跟前,默默坐下,让剃头师傅给自己剃头。当头发从眼前一簇一簇落下的时候,慕容痞想哭,但是他不哭,默默剃完头,默默走人。
当多尔衮来验收造甲时,看到这里剃发易服完成的很好,心里很爽,故意找来慕容痞,说:“哎!这不是我们的慕容甲喇额真吗?你不是不剃头的吗?今儿这是怎么了啊?”
“成王败寇,慕容痞头剃的心服口服。还望和硕睿亲王,哦不,是摄政王殿下念及造甲的情意,不要伤害造甲的子民。”
“哈哈哈——,慕容额真,你也有今天,我当你们汉人都有种呢!啊哈哈哈——”
慕容痞攥紧了拳头,闭紧了嘴唇,瞪大了眼睛,没有说话。
这时候,黑宝鉴对多尔衮说:“摄政王殿下,我这里有拟好的说话稿子,你给我们造甲的子民念念,让大家见识见识摄政王的威风。”
多尔衮见这个黑宝鉴这么殷勤讨好,心里很是受用,就拿过稿子,站在舞台中央,开始念起来。
怎奈这个多尔衮虽然骁勇善战,却是一个半文盲。这个半文盲胆子还特别大,什么字,看着有个差不多就敢念,结果,一篇讲稿被他给念得乱七八糟,什么“前车之鉴”给念成“前车之金”;“繁荣富强”给念成了“敏荣富弓”。
本来,造甲的民众就没几个识字的,听不懂文绉绉的说辞,加上多尔衮的胡乱念,底下的民众听得云山雾罩,不知所云,还以为这个蛮夷说的话中,可能还夹杂着满语。
苏道玉年龄大了,耳聋眼花,还有些糊涂了。他看着台上有个半秃脑袋的家伙在那里不知道在干什么?就问他儿子苏灿烂:“台上那个人是谁?他在干什么?”
苏灿烂不耐烦的告诉他爹:“他叫多尔衮,他在唱大戏给我们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