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9 高山断流水(1 / 1)

数日后的深夜,云逸之和谢昀换上了夜行衣,做了最后的准备,即将出发前往天牢。云逸之在我的手臂上装上了一个精巧的银器,极为慎重地道:“这是袖箭。若有万一,可以此自保。”我郑重地颔首,将袖箭藏在手下,由云逸之带我潜入了梁京的夜色中。

天牢在皇宫西侧,四周数十丈的围墙筑成防守,内外三层侍卫守得密不透风。云逸之和谢昀隐在暗处,直到我们的人扮成侍卫出现在守卫门口,与其他守卫说着什么。在守卫转身离开的片刻,云逸之带着我飞身进了围墙。这一进来才知道,面前是一个空旷之地,四周的围墙将这里困成了囚笼。深沉压抑的夜色下,高高的围墙上巡逻的侍卫手执刀剑,在空地上投下的暗影犹如夺魂罗刹。

“什么人?”侧前方守在铁门前的侍卫拔出剑来,但他的剑刃还未出鞘,谢昀已经上前抹掉了他的脖子。跟在云逸之后面的我颤抖了一下,头一次见到谢昀杀人,还是如此悄无声息的手法。云逸之握紧了我的手,拽着我飞速进了铁门。

铁门后是长长的甬道,谢昀在前方开道,杀了数人后抵达了关押犯人之地。监狱门口守着一位狱卒,见到夜行衣的我们上前低声道:“来者何人?”

云逸之对他微微颔首,那狱卒亦颔首。狱卒从怀里拿出钥匙,引着我们往深处走,压低声音道:“司马大人近日加紧了天牢的戒备,增加了侍卫交接次数,公子还请小心!”云逸之颔首后再无它话,我们过了数间牢房,直到最里面的牢房。

阴冷潮湿的牢房里,身穿囚衣的男子躺在草堆里。他手脚带着铐链,长发凌乱地披散开来,草堆中遮住半边的脸色苍白,但仍可以看到清朗的容貌。是卫濯,他是卫濯……我的眼里迷蒙起泪水,抓着铁栏的手颤抖不已。狱卒迅速打开牢门,我迫不及待地要奔进去。云逸之突然攥住我的手,在我前面走了过去。

牢房里的卫濯对来人毫无所觉,仍旧在昏睡着。云逸之走到他面前蹲下,探了下他的脉息,又检查起他的伤势。我跪在草堆里,轻轻摇着他,唤道:“濯,是我,叶姑娘!”

卫濯的眼睑动了动,缓缓睁开了空洞的眼睛,毫无焦距地看着我。

“你的眼睛,怎么……”我怔然地望着这没有目光的眼睛。

“快离开他!”一直沉默着的谢昀忽然吼道,把我从地上拽起来,旁边的云逸之迅速挡在了我的身前。谢昀警惕地盯着仍躺在草堆里的人,道:“他不是睿王!”

我惊骇地看向那人,他不是卫濯?可他身上熟悉的气息,分明与卫濯那般相像!

草堆里的男子摇晃着半支撑起身子,无神的目光向我看来,唤道:“叶姑娘……?”沙哑的嗓音,但仍可以听出曾经的琳琅如玉。

我震惊地看着他,喃喃道:“你是……洛风华?”

男子的眼神看着我,没有神采却可以感受到里面的喜悦。谢昀谨慎地走过去,掏出化解易容的药在他脸上抹了一会儿,依稀能辨认出谪仙般的容貌,竟然真的是洛风华!

我再也不顾得其他,紧张地抓住他问道:“风华,你怎么在这里?濯呢,他不是被抓了吗?”

洛风华无神的目光看着我,缓缓摇头道:“濯没有被抓,是我扮成他的样子被抓了进来。”

什么?我震惊地看着洛风华,一时想不明白前因后果。但无论如何,卫濯没有出事,洛风华也在这里。我安了些心,攥住洛风华的手,就要拉着他出去:“总之我们赶紧走,离开这里要紧!”

“不行,这样会连累司马大人!”洛风华挣脱我的手,倔强地怔在原地,声音不复宁静:“是司马大人让我扮成濯的样子,让濯及时逃离了追兵。我不能离开这里!”

我愣愣地看着洛风华罕见的执着,迷惑地道:“什么意思?司马鸿是睿王的人?”然而下一瞬,我想明白了一切,瞬间背脊发颤,我们中了天大的陷阱!

“快离开这里!”云逸之心思何其机敏,最先反应了过来,搂着我夺门而出。谢昀立即打晕了洛风华,背着他紧随其后。我们飞速地出了长长的甬道,却在即将出门时,突然铁门口晃进了一个人。那人年近五十,穿着刑部尚书的官服,见到我们面色惊骇,竟是司马鸿!

司马鸿脸上的惊骇变为激动,对背着洛风华的谢昀道:“睿王殿下……?”

云逸之镇定地放下我,一个眼神示意谢昀。我这才注意到,易容后的谢昀看不到原来的面貌,但那双清新的眸子极是像睿王!谢昀立即会意,对着司马鸿颔首,低着嗓音道:“我来救风华。”

司马鸿不疑有他,急得跺起脚来,痛惜道:“老臣布下了这么多防卫,就是要告诉您不能来啊!您怎么……唉!”他叹息不已,又恍然醒悟,拽着谢昀急道:“快走,皇上的兵马已经到了!”

云逸之和谢昀对视一眼,迅速带着我和洛风华从铁门出去。但司马鸿钻进了甬道,在墙上按着砖块。

“司马大人,你这是做什么?!”谢昀微怒地斥道。

司马鸿手中的动作不停,快速地说道:“老臣自接手刑部,一直在调查天牢。这里机关重重,若用得好就有出去的方法!”他正说着,手上按到了什么,弹出了一排机关!

就在这时,铠甲相碰的声音传来,四周的围墙上站满了士兵,拉满弓箭对准了我们!“嘣”地声响,漫天的箭雨向我们袭来!千钧一发的时刻,司马鸿拉下了机关,围墙的空地上方突然出现一张大网,挡住了空中的攻击!

“睿王殿下,快走!”司马鸿站在铁门口,对着谢昀叫道。

谢昀眼神复杂地看向他,背好洛风华就飞身向出口跃去。可出口早已围了几层侍卫,将我们几人围得水泄不通。忽然外面传来喊杀声,几十骑兵马冲了进来,是云逸之的人!骑兵冲出了一条血路,迎接被困在中央的我们。但中间隔着几层兵马,如何都冲不进来!

突然围墙上开了一道铁门,呼啸而来一面剑墙,摧枯拉朽地清扫过前面的士兵,传来阵阵惨叫!我在惊恐中转眸看向司马鸿,他仍紧抓着机关,可背后蹿来几个士兵,生生擒住了他!

云逸之在我腰间用力,趁着清扫出来的空档与我们的人会合,跃上踏雪冲出了天牢!

夜色静谧地可怕,云逸之和谢昀骑在最前头,数十骑紧随其后,在朱雀大街上向城门奔去。城门一片肃穆,远远地看见有侍卫在巡逻。谢昀向空中发出信号,城门的侍卫竟是立即有人动手,分成两派厮杀起来!

“轰”地沉闷声响,城门缓缓打了开来!全队的人勒紧马匹,疾速向城门冲去。眼看着城门就要到了,突然蹿出无数御林军,几乎瞬间剿灭了守着城门的人,“轰”的声音响,城门又将要闭上去!

云逸之眼神冷酷地盯着城门,踏雪仰天长嘶,疾身闪电般冲了过去!呼啸的风声从耳边过,云逸之在城门紧闭前冲到了门洞,剑光一闪间就斩杀了门前的御林军,城门保持住那最后一条缝隙!谢昀转瞬间赶到,数十骑从城门中冲出了梁京!

郊外的夜风吹过,众人驰骋在京畿平原上。我坐在云逸之身后,回头看向了夜色中的梁京,无数的寒光晃过我的眼!城楼上赫然布满了士兵,张满弓箭遥遥对准了我们!城楼的最高处,立着明黄龙袍、睥睨天下的男子——卫曜!

深沉的夜里,卫曜的眼神犹如夺目的星辰,在高处俯视着我们,举起了放箭的手势!

我瞬间惊恐地睁大了双眸,这般空旷的野地,若是漫天的箭雨射来,我们根本无可回避!几乎是一瞬间,我定下了决心,举起右手臂的袖箭,寒光对准了他!

时间在这瞬间静止了,我只看得到卫曜的眼神,穿过浓郁的夜色,默然与我相视。卫曜的目光里流动着不属于帝王的情绪,可我的目光里,尽是决然和恨意!

卫曜站在城楼的最高处,缓缓地放下了手,所有的士兵收回箭,肃然立于城楼上。

我放下袖箭,回头向前方看去,在一片夜色中,离开了梁京。

云逸之赶了几天路,终于出了卫曜的势力范围,进入了楚地。但云逸之必须尽快赶回前线,主帅离开数十日,军心恐有不稳。谢昀将洛风华送到了楚南山林的静竹别院,安排了侍女照顾他的起居。洛风华此时醒了过来,知晓了事情始末,只每日安静地坐在亭子里。

这时我才知道,当初朝廷派人追捕卫濯,查遍天下也没能搜到。洛风华四处找寻卫濯,最后在曾经抚琴对箫的山间别院里寻到了他。但朝廷暗卫尾随洛风华进入别院,当夜就布下天罗地网捉拿卫濯。情况危急之下,向来温和的洛风华竟然命侍卫敲晕了卫濯,自己则装成卫濯的模样在院中吹箫。朝廷暗卫捉走洛风华,正要送往梁京,司马鸿及时赶到,决定将计就计,派人给洛风华易容。但易容术最大的缺点在于眼睛,洛风华自愿服药隐瞒眼中的神采,完全扮作卫濯呆在天牢里,直到我们前来相救。

云逸之不知从何处寻回了名琴焦尾,派人送了过来。可洛风华再也不弹琴了,整日坐在亭子里,眼神空洞地看着前方,手中细细地抚摸着焦尾上刻着的“高山流水”。一片寂寥的竹亭,拂过冷寂的秋风,曾经谪仙般的男子仿若坠入了尘世,从此再无抚琴之心。

数日后梁京传来消息,皇上赐死了刑部尚书司马鸿。谢昀此后几天没有出现,听下人说他在房里买醉了三日,后来在院中为司马鸿立了石碑。

不久裴渊来到了静竹别院,为洛风华看病。但裴渊诊了片刻,出来对我摇摇头,叹息道:“洛公子服下的药本就极为伤身,又在阴冷的牢中耽搁,他的眼睛最多只能感受到光了。”

我听闻此话时眼前黑暗,晃了晃身子就要倒下去。裴渊上前扶住了我,让我在床上躺下。他张嘴要说什么,却是忍了下去,对我道:“你的身子刚从蛊毒中恢复,不可悲伤过度。”

我默默地听着,两眼望着床顶,心里反复地念着:

卫濯,你去了哪里,过得可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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