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8 木雕刻为约(1 / 1)

不久后传来消息,卫曜去往豫州,以安陵为临都,在汝南王的支持下重新起兵。云逸之虽拿下了帝都,大兴过半的州府仍从属于卫曜。一方有楚王和镇西将军的势力,一方有汝南王和川王的支持,各拥半壁江山,长久的对峙成了必然之势。

此时皇宫逐渐安定下来,除了慧妃和韩昭仪这般地位显赫的妃子,在梁京城破当日被护送去了豫州,众多妃嫔均留在了宫中。我作为卫曜的辰妃,又是云逸之的夫人,身份着实尴尬,只能暂时隐避身份住在乾心殿。

大臣建言云逸之尽快登帝,以免日久生异,云逸之推托数次,将登坛受玺拖到了二月二十。云逸之不得不繁忙起来,整日在御书房商讨事宜,但他仍不断地抽时间回来看我,或是一顿午膳,或是一杯闲茶,甚至只是说几句话的时间。

这日我正在乾心殿沏茶,殿外传来清朗的笑声:“嫂子,我来看你啦!”回头看去,果然见着谢昀那少年的脸,却是经过战场,略见成熟了些。

我继续沏着茶,平静地道:“小谢,这是在皇宫里。”

谢昀大大咧咧地迈了进来,朗声笑道:“都是云哥的地盘,有什么不同?”说着他毫不客气地坐在了桌边,拿起我刚沏好的茶一口喝了下去。

“你现在这么唤他倒并无不可,若是以后他当上皇上,说话还是要恭敬些,以免被人捉了把柄。”我端起茶杯,缓缓地喝了下去。

谢昀瞪大眼睛瞧着我,忽然指着我惊讶地叫道:“嫂子,你是不是在宫里呆久了,说话都成这样了?”他的眼珠转了下,闪过贼贼的目光,笑道:“不过还是很有皇后的样子,将来定是能母仪天下!”

我端着茶杯的手一顿,不由得放下茶杯,沉默地看着他。

“我说的不对吗?”谢昀挠着头,露出不解的目光,又开怀地笑道:“云哥做了皇帝,你就是皇后,还没有妃子,嘿嘿!”

我蹙起眉头,斟酌着开口道:“小谢,这事儿还没——”

“夫人!”殿外传来惊喜的呼唤,匆匆走进来一个碧衣身影。绿浮面色红润,大眼睛露出温柔的光,仪态间有着女人的妩媚,几步走到了我的面前。

我拉过绿浮看了看,微笑道:“怎么不跟小谢一起过来?”

绿浮脸颊微红,瞪了谢昀一眼,撅嘴道:“他自己在宫里迷了路,把我丢在原地说去寻路,最后还不是我自己找来的?”听闻此言,我略带责备地看向谢昀。

谢昀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赔笑道:“我这不是想着过会儿就去接你吗?”

绿浮“哼”地一声扭过头,不再理他。我好笑地摇摇头,这两人还是冤家路窄。

“夫人,绿浮想过来服侍你。”绿浮脸颊泛红,对我柔声道。

我拉着她的手,笑道:“我这里已经有服侍的人,你过来与我一起住就是了。”

“再不服侍就没有机会了!”绿浮急着跺跺脚,脸颊红得滴血,小声道:“绿浮要嫁人了……”说着她羞涩地瞄向了谢昀,而谢昀红着脸咳嗽几声,微微撇过脸。

我这会儿明白过来,露出会意的笑,对着谢昀严肃地道:“小谢,我家绿浮就交给你了,你可得好生待她!”

谢昀的脸色也严肃起来,拍着胸脯,大声道:“嫂子放心好了,我此生已经是绿浮的人了!”

我有些傻眼地瞧着他,想不到谢昀正经起来很是男子汉,连告白也这般厉害!

绿浮的脸羞得通红,瞄着谢昀,小声道:“侯爷给谢昀在梁京寻了个宅子,我们暂时住在那里。等宫里的事情都办妥了,我们就筹备婚事。”

“既然如此,我更不能让你来服侍我了。”我拍着绿浮的手,笑道:“你和小谢好生筹备,常来宫里看我就好了。”

绿浮还要执着地再说什么,我笑着再劝劝,她也就脸颊酡红地应了。

谢昀站起身来,拉着绿浮对我笑道:“云哥也该要过来了,我们过两日再来看你。”

我笑着颔首,见着谢昀牵着绿浮走出殿外,笑容也渐渐淡了下来。谢昀在出殿门时回头看来,见着我依旧平静地沏茶,微微皱起了眉头,还是转身走出去了。

数日后我在乾心殿静坐,东暖阁的宫女蕊儿前来求见。蕊儿进来时抱着一个酒坛,对我恭敬地行礼道:“婕妤娘娘差奴婢送酒过来。”

我微有诧异素素还会向我送酒,走近蕊儿亲手接过了酒坛。那熟悉的莲子气息,让我心中明白,这是碧香酒。

“婕妤娘娘说,这是最后一坛酒了。”蕊儿垂着眼眸,恭敬道。

我正沉浸在碧香酒的回忆中,这会儿反应了过来,最后一坛酒了?我望着蕊儿,急切地道:“她可还有旁的话?”

蕊儿摇摇头,低声道:“没有了。”

没有了……我在心底苦涩地笑,素素已经没有话要与我说了么?我们之间的最后一丝牵绊,都被她亲手斩断了。我难受地闭上杏眸,挥手让蕊儿退下去了。

我坐在乾心殿里,却是数十日来第一次无法平复心情。太多难以言说的苦楚,在心中徘徊不去。我换上衣服,第一次走出乾心殿,去御书房寻云逸之。

御书房今日格外安静,我问过门外的公公才知道云逸之不在御书房,似乎是去往了飞柳园的方向。我心中疑惑,却也不曾多想,在御书房内坐着等他。

我垂着眼眸坐着,不知为何心有感应,抬起眼眸向侧边的墙上看去。那上面挂了几幅画作,山水幽静,意境深远。唯中央的一幅是杨柳掩映的湖心亭,一位雪衣如月的美人吹着玉笛,飘渺的身影融入烟波浩渺的湖里,如此美得不似人间。

那画上的美人,看着真像羲妃,我此刻只能得到这样的想法。记得御书房我曾在五年前来过,当时我拿着羲妃的玉笛,当众指责皇后是当年的凶手,这一切仿佛还历历在目。我注视着那幅画,缓缓走了过去。

这般近看,画中之人的确是羲妃,但她此刻的神色宁静祥和,似是沉浸在眼前的景色里。我有些不解地看着这样的羲妃,她在皇宫里吹着楚王送她的玉笛,为何是这样宁静的神色?这样想着,我伸出手来触碰挂在墙上的画,微风轻拂,画卷轻摇,竟是觉得画后并非厚实的墙壁。心思一动间,我掀开了画卷,里面竟藏着一个不大的墙洞。

墙內空无一物,唯摆放一尊木雕,刻着的是一位意气风发的男子,竟然是年轻时的圣元帝!我吃惊地拿过木雕仔细看,刻木雕的手法很不成熟,但细节刻画得分外用心,尤其面容栩栩如生。圣元帝眼角轻扬,执剑而立,那般恣意昂扬,仿佛又让我见到了为羲妃写册封诏书时的圣元帝。我心中浮起悲伤,翻过木雕的底座,只见上面刻着女子的字迹:

“羲儿赠予颛哥哥。”

我想到圣元帝的名讳为卫颛,陈末起兵之前是西北小村的木匠。又想到纪南城外的篱落别院里,窗台上放着一尊刻着羲妃的木雕。云逸之说那是他娘亲最喜欢的木雕,常在四下无人时拿出来用心地抚摸……原来当年的真相,竟是这样的!

我怀着复杂的心情,拿着木雕去寻云逸之。一路往飞柳园而去,我终于明白了为何云逸之那般在意烟波亭,为他心疼得无以复加。

飞柳园中柳絮飘扬,烟波浩渺的湖水上,一袭月牙白锦袍身影寂寥地站在湖心亭中,仿佛融入了羲妃吹笛的画里。我默默地走到云逸之身旁,他穿着定远侯的侯服,很像在五年前的诸侯朝会之时,神色间风淡云轻,却藏着眼底的哀伤。

我将木雕递到他面前,轻声道:“你的娘亲深爱的人,一直是你的父皇。”

云逸之神色平静地看着我手中的木雕,缓缓接了过去,沉静着不说话。我心疼地闭上了杏眸,我能轻易发现的事情,云逸之定然早就知晓,所以才会站在这烟波亭内,寂寥地凝望着水波浩渺。

“五年前的诸侯宴仪,他留我在宫中长谈,却是带我来到这飞柳园的烟波亭。”云逸之静如湖水的声音传来。我睁开眼眸,见着他眼神平静地望着悠悠湖水,手中却是细细地抚摸着木雕。云逸之说的“他”,是他的父皇,圣元帝。

云逸之墨玉眸子有一瞬的恍惚,低声道:“他负手望着浩渺的湖水,静默地站了许久,而我以臣子的身份站在他身旁。直到夜深人静,他转身望着我,望着我的眼眸,喃喃自语道‘看着你,朕想起了燿儿’。”

我难过地眨着杏眸,望着悠悠湖水,轻轻地握住云逸之的手。

云逸之墨眸望向手中的木雕,嘴角浮现悲凉道:“他从未想过我还活着,甚至从未去寻找当年的真相。那时的我想着,若他与我说起那未曾谋面的二皇子,我也绝不会承下此事。数月后他突然驾鹤西去,我在地宫的牢里收到此讯,竟是悲痛而泣,才记得那是他唯一的一次,唤我为‘燿儿’。”

亲生父亲相对而谈,却是终生未能相认。云逸之相信了二十多年,崇敬了二十多年的养父,却不是他的娘亲真正爱上的人。我再也控制不住地握紧云逸之的手,想传递给他手心的温暖。

云逸之轻抚我的手心,墨色眸子露出暖意,嘴角浮现令我安心的微笑。他挥袖招侍卫上前,将木雕交到那侍卫手上,郑重地道:“将此物葬于父皇的寝陵。”

随着这一句话在风中飘散而去,上一代的往事终于尘埃落定。

突然太液湖那边传来“扑通”的落水声,传来数人惊慌的叫喊:

“辰妃娘娘沉湖自尽了!”

我震惊怔在那里,望着云逸之的眼眸也现出震惊!云逸之迅速抱起我向那边飞跃而去,赶到了落水的太液湖边。数名侍卫跳下去救人,但湖中没有任何人影,静得如一潭死水。窒息的恐惧攫紧了我,睁大杏眸盯着湖面。

片刻之后,寂静的湖面飘起水蓝色的辰妃宫装,右脸带伤的女子面容安详地漂浮在湖中。

素素,竟然是素素!

我怔然地望着湖中的素素,眼前恍然闪过她今早派人送来的碧香酒。最后一坛酒了,最后一坛酒了……素素,你竟不是要与我斩断牵绊,而是要与我诀别!

“素素,素素……”我缓缓地跪在湖边,泪水无声地滴下,划入碧波荡漾的湖里。湖边终于爆发出我绝望的哭喊:“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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