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座尚且却个人手,你……觉得谁人比较合适?”
“让洛离稍后拟个折子,把殿内的星官名册给你一份,你挑个喜欢的。”
“你那个妹子,我瞧着就挺好的。”
“我妹子?你说的是谁?”
“嗯,见过一面。”
黎月看一眼她腰间系的黑色绶带:“你叫什么?”
“回大人,小人洛瑜。”
黎月看看面前这个女子,洛?洛瑜,美玉之意,名字倒是般配。
黎月点头,“你是洛家人?”
“是。”
“我瞧你也应是及笄之龄了,”黎月又继续问她:“你既然是洛家人,洛家的术法精修一向是冥海河畔巫族之翘楚,你怎会这个年纪才只是个小星官?”
“大人慧眼。”小星官对着她再拜一拜:“小人是洛家的老幺,去年才从小司命晋升为星官。”
“甚好甚好。”黎月愣神的反应过来:“下值就回去吧,这殿里的事也不是一日做的完。”
黎月忽然伸出手,从她的发间,取下了一片花瓣。
黎月递到她面前,小星官速速地伸出手接住。
小星官躬身点个头:“谢大人!”
黎月眼睛忽然半眯着,这一幕仿佛似曾相似,可是,她刚刚脑袋里闪过的那只修长的手臂,是谁的?是否也曾有个人,在她头顶上取下了一片落花?
曾经是谁,这么温柔的对待她?
黎月总觉得自己醒来以后,心里空落落的,好像有什么东西忽然离开自己远去,可是她想要再往深一点去回忆的时候,却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只要她再用力地回想,脑袋就会疼得想要炸开,让她痛到撕心裂肺。
到底是什么?那份空空的失落感究竟是什么?
她试图问询身边的人,可是就像所有人都跟她一起失忆了一样,他们讲述的那些她的过往,她都记得,唯独有一个部分,是她想不起来,也找不到痕迹。
就像缺了一角的碎边,可是却无人能够发现,她在寻找那块碎片。
她觉得心里难过,可是又说不出来,是什么。
一块没有姓氏的碎片,连要查要问,都不知从何问起。
黎月缓步走在青石路上,这条路,她一步一步的走过,心中有一种感觉,她曾经走过无数次,她记忆里,这条路也走过无数次,她相信那些都是真实的记忆。
可是她每每忽然回过头,去看那座巍峨矗立在水迷宫中的祭司所,总觉得它与自己有切不断的牵绊,有一种恍若隔世的熟悉和陌生,两种交织缠绕的感觉,总是让她彷徨失措。
前方的路,每一条小路,每一座亭宇,在那一侧的位置与她记忆里的位置都能够完美重合在一起,可是她总是在某个瞬间,看见某个模糊的影子,在她身侧,忽然出现,又突然消失,还没有来得及回头看看她,那个影子就消失了。
黎月走到了一个水榭前,眼前潺潺的水柱,汇聚到一处,从壁上汹涌直泄下落到水渠,形成水到渠成的景致。
天色渐渐西沉,水迷宫本就是在海底的迷宫,此刻太阳下山,更是显得晦暗。
四周的宫灯渐渐亮起,宫人奔走,匆匆地点上琉璃灯里的烛火,本来四下晦暗的水迷宫,此刻又在琉璃灯摇曳的照耀下灯火通明,照亮了黎月往前的青石路。
有不认得她的宫人从她身边匆匆路过,远远地看见她身上银色的绶带,知道这位是祭司所的主子,老远的就躬身对着她盈盈一拜:“神官大人!”
黎月早已习惯陌生的叩拜,也习惯一张张陌生的脸与自己的记忆对不上号的各色人物。她默然的从那些恭敬谦卑的人身边缓缓经过,没有多做停留。
黎月不经意地走向了阑珊后,这一处有个隐秘的角落,草长莺飞的高过半人高,她觉得这一处的风景很别致,便穿过草丛,走到里头。
果然是一处僻静的好去处,四下无人的静谧,水榭的水流声音潺潺,敲打在石苔上的水滴发出嗒嗒的撞击声,听着很悦耳。
她反正回宫也是闲来无事,便随意地走到一处,席地而坐。
这些从闭上流下的冥水,一直沿着水渠,又流向了不知名的深处,循环再往复,水深处也是不知名处。
就像落入了一个轮回,重重叠叠的周而复始,最后又绕回来,是一个圆。
“黎儿?”
闻声,黎月悠悠回过头。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青色袍子,身量高大,虽然没有如凤翎王那般的伟岸,确然也是个身姿体态健硕的男子,这个人,她识得。
黎月默默起身,对着他做个拱手礼:“羿君。”
羿天既惊喜又惊诧:“我路过顺道就进来瞧瞧,没想到你会来这里。”
“嗯。”
羿天却觉得高兴,喜悦之色言益于表:“黎儿,可是想起了从前,你常常喜欢躲在这里看此处的风景?”
黎月抬眼看看他,不知道她出现在这里,羿君会这么高兴,而自己不过是随意路过,觉得新鲜就进来瞧瞧罢了。
“我只是路过,也是顺道进来瞧瞧,这里的景色很别致。”
羿天看着黎月的时候,神色亲和,像遇到一位久违的老朋友那般,感慨在心头,喜上眉梢:“黎儿,你从前,一有心事,就喜欢偷偷躲在这里,让宫人到处找你找到要疯了,你都不管。”
“听起来,以前的白银祭司很顽劣,没想到。”
“可不!你不喜欢君上总是管着你,有的时候为了躲避他给你布置的课业,竟然还偷偷躲了三天,宫人找不到你,还要让君上打板子!”
“白银祭司竟然是这样的人?为何像个孩童一般的玩闹,你说的真的是我吗?”
“自然是!”羿天笑了。
“这么顽劣的祭司,君上应是很头疼。”
提起君上,羿天笑意更浓:“君上可不头疼,你再怎么顽劣,他都不会生气,他知道,那就是你的天性。”
“原来白银祭司无依无靠,却还有这般惯着她的长辈,听着叫人匪夷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