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的地方,余一衫同样的静坐在那里。胸口,一个黑色的珠子幽然转动着,闪耀着奇异的光芒。
稚心神情严肃,口中念着一些奇怪的口诀,随着她的手指翻动,一道道几乎肉眼不可见的细芒射入定魂珠之内,定魂珠渐渐地产生出了一片如薄衣般的透明光膜,笼罩了余一衫的全身。
律主很早以前曾见识过奇世花都的法决,也听闻过定魂珠的功效,此时一见,也仍是惊艳。只见余一衫在定魂珠的帮助之下,似乎整个人都失去了魂魄一般,五感全无。
这正是进入了无之状态的征兆。律主见时机已到,突然一挥手,却是引归琴应然而出,这便是他在《律问》之中寻得的答案。原来四律器除了相辅之外,还有相生的奇效。同样身为四律之一的引归琴,正是能助余一衫安抚律魂的绝佳武器。
律主神色肃穆,双指挑动,不同于余一衫,随着他的十指拨弄,引归琴散发出一阵又一阵的奇异光芒,甚是似乎都已经凝成实质,显得极为怪异。而那些几乎已经质化的光芒,也不像余一衫演奏清疏笛时那般,四处扩散,而是在律主的拨弄下,井井有序而又源源不绝地朝着余一衫涌去。
原本躲起来的律魂,似乎也被琴声吸引,渐渐地从隐蔽起来的地方汇聚于余一衫的心口。
原本无意识的余一衫,此时只觉得身体中的某根弦给引动了一般,唤醒了他的意识。但是偏偏自己又做不出任何的动作,这种感觉就好像,自己的身体已经死去,而灵魂却却尚在。
随后,他似乎在隐隐约约之间看到了一片天地。一个人站在那里。他的头上,是一片阴霾笼罩。无限阴霾之中,似乎有一个参天巨手,缓缓地向他按来。在这毁天灭地的威压之下,他的身边却挺的更直了。身边也渐渐地出现了其他三个人。
四人看不清模样,各自缓缓地抬起了手。就在此时,余一衫清晰地看到了他手中的笛子,正是清疏笛。他静静地看着眼前诡异的场景,四个人,四律器,遮天巨掌。他努力的瞪大了双眼,似乎要瞧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而与此同时,却异变乍起,突然一道不知从何而来的黑芒窜入,对着如梦境般的画面划出了狠狠的一击,顿时击碎了整个场面,一片零星之中,渐渐地消散于无形。余一衫尚未反应过来,神识便再次陷入了昏暗。而与此同时,原本躲藏在他体内的律魂,慢慢的凝聚在一起,光芒愈胜,终是形成了一道耀眼的白芒,似乎都照亮了他的五脏六腑。
一直关注他身体情况的律主心中一定,“成了!”便停止了拨弄,引归琴也随之没入身体,消失无踪。
稚心见状,便知已经成功了。悄悄地撤下了功法,缓缓伸手,定魂珠也听话的回到了她的手上。将定魂珠放回盒子之后,稚心便与律主一起,静静地看着余一衫,等待着他的醒来。
就在余一衫睁开双眼的一刹那,目光之中似乎隐有灼燃之色,天地之间也似乎为之一顿,两人心中顿时一惊,暗道不会是出了什么意外吧?不过那灼燃的目光,仅存在了一瞬间,他的双目就陷入了迷离,没过多久,就渐渐地恢复了以往的清明。
律主见状,也是舒了一口气。终于成功了。
余一衫刚想起身,谁知脚下一个趔趄,差点跌倒。而一旁的稚心却突然一个闪身,便来到了他的身边,扶住了他。
余一衫有点不好意思,开口道,“谢谢律主。”
律主笑了笑,说道,“律魂凝成,接下来你就可以学习与之配套的律决了。此事你不光要谢我。还要多谢稚心姑娘的相助,否则也绝不会成功的如此迅速。”
余一衫点了点头,转头轻声道,“谢谢师父。”而稚心却好像一副没听见的样子,什么也不说。
律主见状,笑了笑,“今日大功告成,你也不必急于求成。律魂虽凝,但也要时间慢慢去适应。它算是一个超脱于你之外的意识,如今与你的意识共存,却也是要你好好的培养你们之间的关系。”
解释完之后,律主看了看天上的耀阳,缓缓道,“时间不早了。你们师徒分别在即,一定有些话想说吧。老夫就不在这里打扰你们了。你事毕之后自己回律阁便可。”说完,也不待余一衫回答,便身形一幻,一个眨眼间,就失去了踪迹。
一旁的稚心并没有放下手,只是淡淡的问道,“感觉还好吗?”
余一衫听出了她的语气之中,略微带有一丝悲伤。忍不住问道,“师父,你怎么了?”
稚心却没有立即回答,过了一会才说道:“可能是分别在即,想到自己马上就要继续一个人孤零零的游荡,难免有些伤感。”
余一衫心中一跳,再次开口劝道,“师父,你留下来,不行吗?”
稚心摇了摇头。
余一衫感觉心中沉沉的,不甘心地再次问道:“非走不可吗?”
稚心点了点头,“非走不可。”
余一衫也不再多劝,只是问道,“以后如果徒儿想找师父,又该去哪里去找呢?”
稚心强颜笑了笑,“我游历四方,居无定所。自己也不知道下一站要去哪里。你就乖乖的安心在这里修武吧,不要想那么多。也许有一天,我累了,便会回来寻你。”
余一衫心想,如此以来,自己岂不是只能等了?他怎么会甘心这种结果。
稚心见状,便伸出手,将她系在自己腰间的玉佩取下,玉佩之上,刻着两个大字:稚心。
“好啦,看你那一副幽怨的模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又欺负你了。诺。”她将玉佩递了过来,“这个玉佩就留给你吧。它是我出生时,母亲亲手为我做的。你可要好好保管。若是弄丢了或者弄坏了,你知道后果会是怎样的!”
余一衫赶忙接了过来,坚定道:“师父放心吧!就算有一天身死,徒儿也断然不会让它受到一丝损伤!”
稚心噗嗤一笑,“傻呀!它再珍贵,毕竟也是身外之物。如果当真遇了危险,还是自己的性命重要!”
余一衫却摇了摇头,固执道,“徒儿心中自由定夺。”
稚心闻言,低下了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余一衫将玉佩贴身收好,轻声道,“师父你何时离开?”
稚心并没有抬起头,只是淡淡的答道,“马上。可能就是下一刻。”
余一衫轻轻闭上了双眸,分别在即,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稚心安慰道,“我走之后,你可不能懈怠,说不定哪一天,我就突然回来了,若是见你偷懒,一定会想办法惩罚你的。”
余一衫点了点头。再次掏出了清疏笛,说道,“师父,徒儿为你送行吧。”
稚心无言,算是默认了。
他轻轻的抬起,律魂似乎感觉出他的心意,白芒更胜。轻齿微开,便有比昨夜更胜的天地之息向他涌来,他轻轻的闭上了双眼。第一次用心去聆听这笛声。隐隐约约之间,他似乎看到了一对别离之人,相望却无言,相顾又无声,心中微痛,却是随着笛声,传荡四野。空中依稀几滴雨珠坠落,似乎是苍天的泪滴。不知不觉之中,万物沉寂,唯余一曲悲歌,独奏天地。这一刻,他似乎有些明白了,空余是何意,恨又从何来。
当他再次睁开眼的时候,稚心已经不在了。她是什么时候走的,余一衫并不知道。心神略动,但是口中笛音却未停歇,反而声音更大了,随着远去的流云,带去了远方。
曲终人尽散,花开谁与同。一滴雨水洒落,不偏不倚地滴落在眼角。
余一衫神情落寞地回到了律阁。刚进中楼,却见律主正襟危坐在台上。他上前拱手道,“律主。”
律主淡淡笑道,“人走了?”
余一衫没有什么情绪地回答道,“是的。”
律主见状,便说道,“修武至臻境的人,寿命几乎与天地相同。你只需安心修炼律决,日后自然有的是机会重逢。”
余一衫听到此话,这才打起了一丝精神。是呀。自己只要努力修炼,又何愁没有再见之时。其实他也知道这个道理,只是身在其中,却总不免迷失了方向。
律主满意的点了点头,“我这里,到是有一个好消息要带给你。”
余一衫听罢,不免好奇起来,“什么消息?”
“是关于你哥哥余睿的消息。”律主昨日便托付朱惆关照一下余睿,并表明这是自己的意思。聪明如朱惆,自然是明白律主所言何意。果不其然,律主刚回来不久,就得到了朱惆的回禀,“你哥哥已经顺利通过招募大会,不久便会正式加入浩寒阁。”
余一衫听闻此言,心中也不由一喜。算起日子来,今日正是招募大会开启的日子。心中便知道律主一定是暗中有所交代,所以才会这么快就得到消息。“谢谢律主!如此以来,一衫便可彻底安心了!”
律主笑了笑,并没有再说什么。其实他们也不过是多此一举。听说那余睿,在招募大会上闹出的动静,可一点也不比余一衫小。就算自己不关照,余睿进入浩寒阁也不会有什么障碍。再看了看余一衫。真是一对天资异秉的兄弟。律主心中暗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