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敬的读者,前文我已经记述了一部分,下面是陆海波听说我手术成功之后,写给我的留言。
梅,我是海波。
我好想你,我都要累死了,我在努力工作,你也要努力哦,爱你。
梅,我晚上喝酒了,不要怪我好吗?
我心里好难受,不要怪我哦。等我们结婚了,我向你保证,我再也不喝酒了。好吗?
梅,我好想你。
你要……
梅,我今天好开心。
你一定要快点好起来,那样我会更开心的。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生生世世,不离不弃。我们要做到哦!
新的一天,你要有好的心情。
快点好起来吧,我真的好想你。
梅,我才忙完,好累啊。才和你说话,不要怪我哦。
我好担心你,你快点好起来吧。就算我求你了,不要让我失望哦。
梅,我不知你是怎么想的,心里好痛。如果你是因为后遗症的事,我想你不要离开我。我们过一天是一天。我真的好爱你,好爱。
爱一个人真的好难。
梅,你知道我心里难受吗?
你的家人都让我离开你,我做不到,除非是你亲口说出来,除非你真的不爱我了。
梅,知道你要回来了,我好高兴。今天一天干什么都觉得有动力,不要笑我哦。
梅,我知道你很坚强,我好欣慰。我们一起面对老天的不公,一起面对任何事,谁也不能抛下谁,知道吗?
……
其实所有留言,在我回到宁城,回到单位上班的第一天,我都已经看过。那是一个雾蒙蒙的黄昏,同事们下班都走了,我伏在办公桌上痛哭失声,在无处诉说的时候,我点接了远在伦敦的母亲。
我说:“妈妈!你还在线吗?我想和你说说话,我心里真的好难受。”
母亲说:“你有事吗,女儿?”
前文曾经交代过,母亲向来是不问世事的,她不能给我任何帮助和指点,甚至不能给我一丝宽慰。可是这种时候,我也只能对她倾诉自己的悲伤和痛苦。
我说:“妈妈,我伤害了陆海波,尽管不是有意的,但我有一种罪恶感。我好伤心,不知道该怎么弥补自己的过失。”
母亲说:“哦,你讲,我听。”
我说:“我不知道怎么会遇到他,我真的好后悔,好难过。我不知道该在哪儿哭,该对谁哭。”
母亲说:“对我,对妈妈哭。”
我说:“妈妈,我从来没伤害过谁,可是这一次,我真的伤害了陆海波。我好难受,都是我的过错。我不知道该怎样做才能让他不痛苦。”
母亲竟糊涂地问:“他怎么了?”
我也只得糊涂地回答:“妈妈!我错了!陆海波是个很好的男孩子,我很爱他,可是,我什么都不能给他。看了他的留言,一个男孩子家,每天下班后躲在办公室里哭,我心里接受不了,我好难过……”
……
那个下午,我哭了很久,一直哭到暮色四合,哭到整座信息楼熄了灯光。我终于哭出了压抑在心里的所有痛苦和委屈。因为有了那个下午,我从此变得比以前更为淡定、自敛和沉默,我从此走进了一个不见风雨的人生雨季。
此时此刻,陆海波再让我去看那些留言,我是万万不肯的。我不能再回头看一路走过的辛酸和泪水,它会瓦解我的灵魂和意志。因此不去接他的话题,而是继续依据自己的意愿说:“你爱我不值得,海波,我没有你心目中想的那么好。将来,我只会成为你的负担和累赘,而我却不能给予你任何想要的东西……”
我之所以不向他提及怀孕的事,是不想让他知道后更加痛苦。此外还因为,还因为他曾经不止一次地告诉过我:“让我们来共同面对一切……”我担心告诉他真相后,他会更加坚持。无论遇到什么情况,他都不会弃我而不管,这便是他一直对我的爱,一直对我的承诺。然而,他却让我感受到一种生命无法承受之重。
陆海波竟心平气和地说:“梅,你不要这样说,好吗?我们既然相爱了,就不要说这些,好吗?不要离开我,好吗?我的心好累,好苦,你在我身边,好吗?答应我……”
他的话让我好心酸,我何尝不知道他的累他的苦,我何尝不想留在他身边,我又何尝不累不苦,我的心又有哪一刻离开过他?我忍不住哭道:“海波,你能让一切重新来过吗?如果能,我愿意选择跟你走,甚至选择死,而不愿意要这样的结局。我不敢想,面对你,我该如何面对……”
沉默了很久,他说:“我不能让一切重来,但我会好好爱你。”
“可是,我已经做不到好好爱你……”
“这就是你想告诉我的吗?”
我说:“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对我来说都已经毫无意义。”
“那就让我们这样没有意义地活吧!活一天算一天。”他说,“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别人相爱就能在一起,而我们却不能?”
“我们不能,所以放弃……”
他竟然又说:“我要不在了,也就放弃了,我不想说别的了。”
该怎么办?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想了很久,于是问他:“海波,让我们回到初次相识的时候,你今后还喊我姐姐,可以吗?”
他说:“只要叫姐姐,你不离开我,我也同意。”
“是姐姐就谈不到离开与否,我们会保持联系。记得我曾经答应过你,你明年生日的时候,姐姐陪你过。节假日里,如果你感到孤独寂寞,可以到我这里来,我会把你当成亲弟弟。但你必须有你正常的生活,必须结婚生子,必须有自己的家庭,好吗?”
“那你给我找吧!我累了,我的眼睛有点看不清……”
“我知道你累了,我也累了,所以,我想……”
“还是想走,对吗?我不逼你,你想走就走好了。但你必须告诉我具体地址,你答应过我的,你要做到。”
这就是我争取到的结果,一个摆脱不掉丝毫疼痛的结果。可是,残酷的现实和不堪的结局都在催促我,催促我当断要断。摆在我面前的是一个势在必行的未来,一切容不得我再改变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