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轻凤愣了愣,见秦王重重地叹息一声。她从前只知道秦王是世袭的爵位,在朝堂上是万人之上,一人之下的荣耀。说来到底手握强兵,谁也不敢对秦王府轻举妄动。更何况秦王和当今皇上一同长大,可以说是情同手足的兄弟,关系亲密,皇上也很信任秦王府。
可是如今听在耳里又是另一番光景,手中的强兵会让人有所顾忌,同时也受到别人的觊觎。皇上如今位子稳了,自然不希望臣子一家独大。最是忌惮手中握有强兵的将军,更何况秦王府不仅是将军出身,还是世代世袭的王爵。说来也是如履薄冰。
可是她有的选择吗?
沈轻凤抬头看着他浅笑道:“王爷,这是想将我吓回去吗?”
秦王一时有些看住了,一道光线透过亭子上的草帘子照在沈轻凤的脸上,肌肤白皙,可以看在细细的绒毛。浅笑盈盈,甚是好看。秦王也没想到她会如此回答。道:“沈四小姐和我现象中的不太一样,有些出乎意料之外。”
“意料之外,那是惊喜还是惊吓呢?。”腊月初九大婚那便还有两个月时间了,沈轻凤看着天边的云层,比早起时更厚了些。
“沈四小姐似乎一点都不怕?”常人听到这些都要皱眉一回,而她日后是要和秦王府共存亡,反而镇定自如。他未来的王妃让人觉得惊喜。
“怕,我怕很多东西,怕死去,怕生病。更怕自己在事情未完成前就死去,舍不得死,所以才活过来了。”在普天寺在自己父亲截杀的大劫之后,沈轻凤已经想的很开了。时间将冲动消磨了,却加深了挫败感。
默了片刻,又道:“王爷,怕过吗?”
秦王见脸上温和的笑收敛了,自己自从五年前死过那一回,还有什么会怕的嘛?最初那一两年每夜闭上眼睛便有噩梦缠绕。后来为了心神宁静便开始看些佛经,自己慢慢参悟。才觉得好一些。他觉得自己应该是不怕的,毕竟是死过一回的人了。
只道:“怕过,但是怕并没有什么用。索性就不怕了。”
正在说着话,远远的从花径里走出个人来,却是裕王。秦王带来的侍卫徐来在亭子的不远处守着,见他靠近,便伸手拦下,笑道:“秦王殿下和沈四小姐正说话呢,这园子这么大,裕王殿下别处走走吧。”
可偏裕王是个没眼力劲的,撇一眼亭子里面。他就是要来找秦王和她的,今日听得秦王前去沈府下聘,刚下朝他便急冲冲赶了过来。可惜她并不领情。他还没来得及去找皇兄退了她的赐婚呢。
冷声道:“本王要去哪里还轮不到你来管吧?徐来,你这辈子就只能在秦淮身边当条狗。你可把尾巴藏好了。”
说着伸手将徐来推了一把。只是徐来纹丝不动。有些尴尬。
徐来笑了笑,在裕王碰过的地方用手弹了弹,仿佛是嫌脏。半勾嘴角,道:“王爷说的对,几年不见裕王殿下果然没有长进。只会乱叫,哈哈。”
裕王果不其然,脸更黑了。
亭子了里看的一清二楚的,沈轻凤也莫名其妙的。明明已经跟裕王说清楚了,怎么还来纠缠不休。
秦王道:“徐来,让裕王过来吧。”
裕王冷哼一声,凌厉道:“你最好保佑这辈子不会犯在我的手上,不然死无全尸也是便宜你了。哼!”狠狠地瞪了几眼徐来才走。
徐来依旧大咧咧地龇牙笑着,丝毫不将裕王的狠话放在心上。
走进亭子,坐在他们两人的对面。裕王觉得自己这个时候也看不懂自己了。原本沈轻凤才是他的妃,但是在沈南山那只老狐狸的调包计下,她却要成为秦王妃。他原本已经想好了,要终其一生去疼爱她的,真是造化弄人!
只看着沈轻凤道:“本王和你有话说,你随本王出来一下吧。”
沈轻凤并不想惹事,更何况还是在这个时候。只摇摇头笑道:“裕王殿下有什么话不如就在这里说吧。我与秦王没有什么不可说的事情。”
裕王简直气笑了,看他着急忙慌地跑来干什么呢。只是含着希望道:“你确定?今日是你和秦淮初见吧?就已经没有什么不可说的了?一定要逼本王吗?给本王点时间不可以吗?”
沈轻凤听了,越发笑的和煦。“裕王说笑了。今日是第一次见秦王,是第二次裕王。确确实没有什么可隐瞒之事,所以裕王想说什么便说吧。”
瞧她笑的那般暖,眼睛也仿佛有星星闪耀。看似温情的人,心却隔着万重山。
秦王道:“沈小姐还身在闺阁,也是明事知礼的。裕王有话不妨就说罢。你不顾及自己的名声。别人还有顾及自己的名节。”
沈轻凤拿帕子拭眼,喘声道:“秦王相信就好。”
秦王噘着嘴笑,惯会装模作样的丫头。方才还言笑晏晏,如今就梨花带雨的。“你是本王未来的王妃,自然是相信你的。哪有相信外人的道理,裕王你说是吗?。”
裕王看着他们装腔作势的样子,脸色黑了一片。全然没有方才的深情款款。恨道:“秦淮,全京城人都知道了,你病体缠身,是活不过三十岁的。就算有一品世袭的爵位又如何?就算手中握有精悍的黑骑又如何,你只有七年时间,恐怕这么个美人,你也无福消受的。何必又白白耽误了人家的大好年华呢?”
秦淮收起笑意,已经很久没有人敢在他面前这样放肆了。只道:“裕王是不是以为这几年本王在府中静心养性,脾气就能大好,还是裕王以为自己是皇上的亲兄弟就无人敢动?”
默了片刻又道:“今日是个好日子,本王不与你计较许多。裕王还是请吧”
裕王突然又想起来,年少的时候他们的劣迹斑斑。脸上依旧豪横的很,只是心里有些发虚。只道:“你也别把自己太当回事了。本王不会放过你的。哼”
见裕王离去,秦淮一手背在身后,看着满园的颓败。道:“你不怕本王的寿命只有七年了吗?这是南山结庐的卢义宗为本王诊断的。”
沈轻凤心里还是有些难过,听说南山有个卢神医,医术高明。他是知道自己的寿命的人,而她是什么都不知道,茫茫然的前路她又该何去何从呢?
道:“至少王爷还有七年时间,也还有我。可是有的是下一刻或者这一刻便要死的呢?王爷还有时间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只是今日害王爷与裕王殿下结仇了。轻凤惭愧!”
是了,他还有重要的事情没有做呢。七年时间也是够得,今日是喜事,还是不要讲些什么生死的问题。
秦淮见她有些不好意思。笑道:“本王与裕王从小便不对付,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跟你无光的,不要放在心上才好。”
沈轻凤眨眨眼:“可以说说看嘛?”
秦淮道:“本王与当今皇上和裕王他们年纪差不太多,所以跟皇家子弟在正书房跟皇室宗亲和朝中权贵子弟一同念书,祁修裕将本王写好的字全部撕毁,害的本王被先生打板子。本王便同人将他打了闷棍。本王逃学,裕王去父王面前告状,害我受了家法。本王找人将他吊起来,正是元月十五日花灯节,本半京城的人都看到了。嗯,然后裕王咬牙切齿地要找回场子来..............................”
看着如今温润如玉,沉着如水的秦王,沈轻凤实在很难想象他年少时候的调皮捣蛋。那时候鲜衣怒马,红袖满招的秦王已经大不一样了。
沈轻凤笑了笑,:“那还真是深仇大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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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至珍独自在房中等裕王回府,又想起洞房花烛夜裕王那般粗鲁无情的样子和对沈轻凤满眼深情的样子一对比,心中很不自在。又想起祖母说的,男子喜欢柔弱会弄痴撒娇的女子。便相信只要时间久了,裕王一定会忘记沈轻凤的,自己的满腔柔情一定会换回裕王的一颗真心的。
月上梢头,寒风略过。裕王才带着满身的酒气被人扶着回来,沈至珍赶忙叫了几个丫头上前搀扶。却还闻到酒气都遮盖不住地廉价胭脂水粉的味道。不由得皱起眉头。将裕王扶回自己的塌上,将海棠花团纹的褥子轻轻盖在裕王身上。
便唤来裕王身边的随侍来问,那随侍进来后跪在地上,道:“小的见过王妃,不知王妃有何吩咐?”
沈至珍皱眉问道:“王爷今日去了何处?为何喝的酩酊大醉?”
那随侍抬头见王妃脸上有些怒色,想了片刻,裕王喝花酒也不止一个人知道,王妃就算不问他,也会问别人,迟早都会知道的,还不如自己表个忠心。道:“今日王爷下朝后,去了王妃的娘家沈府,坐了一个时辰,便去了...........”
沈至珍先是一愣,她原本以为沈轻凤已经厉声拒绝了,裕王便会收心的。可今日是沈轻凤和秦王下聘的日子,裕王到底心有不甘还想挣扎。沈至珍神色有些痛苦的闭上眼睛,他们才大婚几日,自己夫君便心中只有别人。突的又睁开眼睛问道“后来去了哪里?喝的宿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