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封星衍,和她相处几年的密友都会友情附赠一句评价,废物黑体大写加粗的废物。
智商超高,处事果决,唯独情商跳水,活了二十年硬生生一次恋爱没谈成功。譬如现在
封星衍心里的小惊恐,下一秒便扔到太平洋去了,她大步流星走到宁如晦身前,像至亲手足一样,上去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莫要介意,虽说你长得当真是天姿国色,但我目前没有谈对象的打算。”
说着,她向肩上的狐狸狠狠甩了一记眼刀,“别听这乘黄信口胡言。我只求您老下次出现的时候,提前知会一声,别再这么吓人,我就心满意足了。”
说着又自觉没趣:“哎,算了,我知道你不会理我的,算我自作多情。”
“主上明鉴。”宁如晦颔首一礼。
封星衍又是一梗。她一场恶战刚失了滴本命精血,此时无血可吐,现下只想把他的心挖出来看看,究竟是红是黑。
怎么就死活和我过不去呢
两人一兽就在这诡异的氛围笼罩下,一路回转宗门。
入眼是一座普普通通,灵气不甚浓郁的山头。山脚立起一座青石的牌楼,上书端端正正几个金色大字,云清宗,彰显无伦的土豪气息。
可进门之后,景色陡然一变,仿佛进入了另外的世界。说好的仙鹤飞舞,灵兽成群呢应有的宫殿林立,斗拱飞檐呢想象的天地同寿,日月同辉呢
除了中央拱卫的宝气庄严的大殿,料想应该是传送来此的新手起始点。周围都是清一色的破烂茅草屋,连人间普通道观都比之不如,形状制式倒与荒郊破庙差相仿佛。
封星衍深切的怀疑,若是秋日风来雨急,会不会发生什么崩塌砸伤弟子的事故。到时候,恐怕宗门都拿不出足够的钱财,来与弟子疗伤。
“真穷啊”乘黄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所以,这是把宗门所有的钱都拿去修大殿了吗”
封星衍备觉无力,深深地骂了自己一句,败家真不知道,记忆空白的那段时期,自己究竟做了多少事端,寻常凡人真是理解不能。
正感慨间,两道遁光从宗门内出现,转瞬来到面前,落下两个身着普通青衣道袍的中年男子,头挽道髻,身无它物。衣料也只是普通的绸缎布子,上面连半分明纹也无。
两人未至近前便弯腰施礼,齐齐言道:“通幽、通玄恭迎首座回宗。”口吻谦卑至极。
“免了免了。”一举一动都被人盯在眼里,不适感未免太过强烈。这两个守门人也是辛苦,说起来不要太敬业。
封星衍不欲多加理睬,抬脚便要离去。
“首座是否驻足稍待我二人已经布置妥当,门下筑基弟子正在赶来参拜的路上,不时便至。”二者中的一个试探着问到。
嗯将筑基当弟子一样命令,“你二人是结丹”
封星衍释放出灵识再探,明明是两个战五渣,除了灵力积蓄无一所长。年龄,灵力的均衡度、融合度均属末流。单说这跟在人后唯唯诺诺的样子,哪里有半分高阶修士应有的气魄
“是首座。”应声的这人头上冷汗涔涔,似乎闯下了天大的祸事。另一人也只是颔首低眉,不答话。
封星衍也不耐,一把揽过宁如晦至身前,挑眉道:“不如介绍介绍。”
“掌门通玄,长老通幽。”他眉眼一扫,适才答话的是通玄,默然无语的是通幽。之后便默默退下。
封星衍不忙着识人,全副心思,反倒被宁如晦勾去了大半。
自打从大殿中醒转,这世界就全是些奇奇怪怪的人。杀人不成、横尸矿洞的空谛,高冷如仙、不得亲近的青琼,颐指气使、傲娇无匹的乘黄。还活着的,无论哪一个,都不好轻易亲近。
算来算去,竟然是这个开始出手袭击她的男人,与自己最亲近。既是孽缘,也不必去断了,缘起有因,不若就随它去吧。
宁如晦这小子,撇开心思不论,其实也是个很好的左膀右臂,能力不低又沉默寡言,不多事。
只要能用对路子。
不过,话说回来,封星衍的眼神在两个人身上逡巡,实力低下,气势全无,打架想必也不是什么好手。
靠着这手配置,这云清宗真的是个正经修仙问道的门派吗怎么倒像个来路不正,误人子弟的邪教呢。
呀呸要是这是邪教,我堂堂首座长老是什么邪教头子,每日以迷惑芸芸众生为乐
不成,改善修仙风气,力图弃恶向善,这个事情,咳,当然是从掌门抓起。
封星衍招了招手,将吓得几乎不能自理的通玄唤到眼前来,左手拉着掌门,右手拉着宁如晦,就如同操纵两个没有生命的木偶一般,把两人调成了面对面站立,一个战战兢兢,一个冷面肃杀,也是一道别样的风景。
通玄迫于首座在旁隐隐施压,心中骇急,目光总是下意识看向地面,被封星衍一拍,惊得直打了个寒颤。
“看他的姿态,好好学。”封星衍眉目含笑,心下一阵幸灾乐祸。可不能总是我一个人孤苦伶仃,一天十二个时辰面对宁如晦这个冷面大杀器。
天然制冷的名号可不是白叫的。无论对面是谁,哪怕风吹雨打,不管沧海变迁,我自岿然不动。这等我辈常人仰头称羡的超能力,如果能造福整个门派,更是再好不过了。
过了半晌,在封星衍的不断对照纠错下,虽说连宁如晦神韵精髓的十分之一都没有学到,但也算是小有所成。
至少,通玄懂的怎样把脸僵成一张冰块了。
“不错,不错。”灵识中探到有大批微弱波动向山门而来,封星衍不再耽搁,手背拍向宁如晦的胸膛,嘴角含笑,语重心长地托付道:“一大波筑基正在朝这边杀过来,首座我不好经常抛头露面的。咳咳,这个改变气质、从我做起的任务就交付在你身上了。好好干,你可以的”
说完便不见了人影,确是逃得飞快。
宁如晦白璧无瑕的脸上冻上了一层更厚的冰霜,严寒的气息持续发出生人勿近的警告。
他原以为这封老怪物应是受了什么重创,短期内导致性情大变。可谁能成想,这哪里是单纯的转性,根本是活脱脱变了一个人。
若是原来的她,手段直来直往,一个看不顺眼直接发动禁制即可,从不多说半句废话。如有不服,打到你服为止,只要吊着一口性命,没有什么不能使的。
现今可算有趣,不以寻常手段,变相让他得罪这些门派长老,触犯众怒。要知道,这些人一个个哪里是什么省油的灯,等到确定封星衍真的离开不见,立即便换了另一幅嘴脸。
“小子,你说罢,是不是干了什么事得罪那疯子了”通玄脸上的恭谨荡然无存,有的只是等着看好戏的嘲讽嘴脸,“区区一随侍,不过是个人形丹药大补丸,也敢在我们面前作威作福”
宁如晦好似刀枪不入,只是淡淡开口:“我们没有必要在这内讧吧。”
“你的意思是”通幽似有所悟。
“联手干掉她”话语常年古井无波的人,此时口吻是前所未有的果决,和一击必杀的决心。
通玄双眸下意识一缩,目光蓦然变得迷离,似是忆起了什么可怕的陈年旧事。却是通幽冷冷反问:“凭什么至少给我一个理由。”
“一,我们目的一致。二,我与她素来接近,消息来源更多。”
“哼,那好,我们静待你的诚意。”通幽静默半晌,幽幽飘出如此一句,便不再多言。
宁如晦却知道,这交易没有这么容易成功。
通幽这话无非在说,你若真能有所得,譬如掌握三两个那老怪物的把柄,再来找我不迟,就是不想趟进这塘浑水罢了。
哼哪里又有这么便宜的事情,出生入死是我,朝不保夕是我,你们只等坐享其成如此不敢冒险的人,也遑论什么大道天途了,连做我的伙伴的资格都没有。
所以,还是要趁青琼不备,在封星衍性情大变的日子里,寻出个契机。
不说宁如晦心下定计,这边封星衍又是一场苦战。别想偏,是她和这只强力牛皮糖乘黄之间的。
这个家伙如跗骨之蛆一般留在身上吸血不说,竟然还义正言辞地讨伐起宿主来了,洋洋洒洒三五十句,只表达了一个主题:你,太穷了
简直混蛋吃我的喝我的,我没意见,你还挑肥拣瘦个没完了。
技不如人的劣势下,封星衍不堪其扰,只好退了一步,摊手道:“我们还是心平气和地解决问题,来约法三章吧。”
她举起手指计数,“一,你吃住随我的经济条件而定,不许再口诛笔伐。二,尽全力助我修炼,患难时一起联手对敌。三,我帮你找你的幽荧。”
封星衍信心满满,有最后一条压轴,不怕它不上钩。至于那个虚无缥缈的幽荧,能不能找到,恐怕只有天知道。
“唔”乘黄想了一阵,撇了撇嘴,小爪子先是掐破自己,后又飞快地抓破了封星衍的皮。
两滴醇厚的红色血液破体而出,由莫名的引力吸引,逐渐融合在一处。在虚空中结出一个花样繁复、幽深晦涩的法阵,图案流转变化,继而飞速缩小,化作两股光线分别进入二者的脑海。
一种古老的强大力量降下。封星衍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这力量约束着她适才的话语,一定程度上结成了言灵,若是有半分违背,必是天雷轰顶,身死道消的下场。
“想不到你还有这一手。”她此时充斥着被算计的不爽,目光灼灼地看向这狡猾的小家伙。
合着最重要的第三条生效了,倒是我给别人做牛做马
“那是,你是斗不过我的,这可是上古血契,独门秘传呦”乘黄的尾巴得意地翘了起来。
“既然合约生效了,你赶快给老子从这滚下去”封星衍抬手又是一掌,却只却挥到了空气。
这只乘黄早跳到了地上,迈着最优雅的步伐向远处踱去,只留给她一个背景,空中它欠揍的炫耀声悠悠传来:“记得,小爷叫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