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幕。
李清韵由冬梅扶着,她裹了裹身上火红色的狐裘,衬得脸上越发的苍白,十指纤纤,怀里还塞了个暖炉。
“主子,您确定她会说吗?”冬梅小心翼翼的询问。
李清韵凝了凝眉。眼眸里有什么东西在郁结。
枝影横斜,这一条小路之上一路无言,久到冬梅几乎以为李清韵不会再说话。
“若是她不说,死了便死了吧。”
轻轻浅浅的一句话,若轻烟一样飘散了,冬梅微微窒了窒,稍稍确认了一番,才恍然她真的有说过。
紫竹阁。
李清韵握着暖炉缓步走了进去,冬梅取了里间一只仅剩的小凳,在上头铺了自己的娟帕,才叫李清韵坐下去。
那地上蜷缩的一团更瘦了,她裸露在外面的一双手指干枯的好似锋利的鸡爪一般。滑过地面的时候是五条细线……
李清韵瞧着那只骨瘦如柴的手臂,叹了口气,道,“你也别怪我狠心,这两日停了你的伙食,我也是逼不得已。”
“只要你说。日后不仅每日里给你两个馒头,还有肉吃。”李清韵带着一丝诱惑般的神色说道。
那地上蜷缩的一团那双惨烈的幽色眼眸里,却满是调笑。
她堂堂一个父亲位极丞相,书香名门的大家闺秀,竟要被人这般糟蹋的跟一条狗一样,心中怎能不恨?
“怎么?你恨我?你恨我做什么,酿成你今日这般悲剧的人可不是我,若我说也是你太笨。”李清韵冷冷一笑道。
冬梅在一旁听得不明白,为何自家主子竟是不停的激怒她?
“还不愿意说?真打算烂在肚子里?”李清韵又问。
地上的周玉绾骤然冷笑一声,竟发出一丝“桀桀”的声音,分外骇人。宏司东划。
李清韵骤然叹了口气,道,“当真是浪费我这些日的心思。费劲了口舌,不说便不说吧,着实是我太高估了你,与她斗了这么久,竟一点子她的底细也没探出来,蠢笨至斯,你与野狗的智商也没什么,活该要吃狗食。哼。”话毕,李清韵竟是冷笑一声,起身,朝着外头走去。
月光清冷。速度一如先前进门时的模样。拉下一道长长的影子。
李清韵的脚跨出门槛的最后一步,骤然身后一道嘶哑的声音——“慢着。”
李清韵的步子停下,当即浅浅笑了,又朝里走去……
半晌,才出了紫竹阁的门,面色竟不是很好。
“主子?”冬梅小心翼翼的看了她一眼。
“周家那本册子竟是顾莲九着人偷的?那周府的败落竟与此人脱不了干系,甚至……”
李清韵狭了狭眸子,没有说下去,会不会……这从头到尾皆是顾莲九的计?
只为了打压一个周氏?竟将一个丞相府拉下水,引得朝堂局势顺便,甚至连秦清……
李清韵的心头跳了跳,她忽然想起襄王昔时描述的有关意中人的一段话——“不必贤良淑德,不必温柔淑惠,甚至不需会女红刺绣。但须八面玲珑心剔透,素手执棋明窗暗坐间,便可搅动一方风云,缱绻笑意于朝堂,权术谋略亦是巾帼不让须眉。”
若那顾莲九真如她所揣测的一般,那么,倒是配得上襄王的这番描述了,只是……若是秦清知道,害他栽了那么大一个跟头的人,竟会是这样的一个女子?那他会怎么做呢?
李清韵狭了狭眼眸,微微眯了眯,心里已然有了主意。
两人顺着原路返回,这厢青竹蔽影,风声微合,瑟瑟而鸣,一道幽色不起眼的影子隐在其中,转眼间便没了。
倾梅院。
“王爷。”千影行礼道。
“何事?”秦潇抬眉。
“属下又瞧见侧妃去紫竹阁了。”
“哦?听闻江离说前两日起她便将周玉绾的伙食给停了?”秦潇凝了会儿神,犹似自问自答道,“你说她为什么这么做呢?”
“这……侧妃娘娘素来心善,若不是近来由她周全着那周玉绾,恐早便死了,此番属下着实不能理解。”千影略略皱眉道。
“你信一个出身侯府,名门嫡女,其父亲有九房妻妾的女子,会是如她表现的那般良善而无心机之人吗?”秦潇神色淡淡。
“您的意思是……”
“或许她是想从周玉绾身上套什么话吧。甚至,我怀疑,或许,她的身子不能受孕便是她自己下的药……”
“您是说她为了固宠?可是天下有哪个女子会这般对自己狠心呢……”千影摇了摇头,满是不可置信。
秦潇轻轻笑了笑,昔时那件事所有矛头都指向顾莲九,着实奇怪的紧,而随后顾莲九被下媚药……
孰是孰非,这两个女子都是一等一的聪明人,且总归早就在斗了,不是吗?只别伤了便好……
门口,江离欲言又止,站了良久。
“怎么了?”秦潇半晌才注意到。
“王爷,方才王妃着了马车从一侧偏门出去了,还特特吩咐了不告诉您。”江离道。
“什么?竟有这回事?她可说去了哪里?”秦潇诧异。
“好似……是进宫的。”江离又答。
秦潇当即瞧了瞧天色,约莫着不过半个多时辰,便要宵禁了。
“王妃身子才受了寒,这大晚上的进宫做什么?”木头人江离不解。
秦潇与千影对视一眼,片刻问道,“多久了?”
“属下也是听梁总管说的,方才又耽搁了会儿,估计约莫着已经快到西华门了。”江离答。
“该死,追不上了!”秦潇凝眉,满脸的绿色。
江离不解,为何王爷竟一副带了绿帽子一般的神情,询问着的模样望了望千影。
千影咳嗽两声,道,“千鸟阁那里其实早就收到几处军情了,依照王爷的分析,倒好似其余几小国的精心谋划,目的便是为了叫陈王扩大一些势力,那么溪潼关其实才是这场战役的关键。”
“但是……陈王与李博慕造反,且现下民心不稳,猜测什么的都有,若皇帝要下令守住溪潼关的话,除了派出大将之外,恐还需要一名监军,且这名监军最好亦是王位之上的人,好叫天下人瞧瞧,同是王位,有些人安分守己,而有些人即便是亲手足,却仍旧做这些子忤逆之事。”
“且,这位监军若是放在昔时,彼时襄王最好,但现下襄王自身难保,那么必然要落在另外王爷的头上了……”千影狭了狭眸子,解释道。
“你是说,王妃为了使得咱们王爷得到这个位置,去以身试君?”江离脱口而出。
那绿帽王的称号不便被坐实了吗?
未曾注意到隔壁绿帽王满脸的阴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