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清前脚走,后脚郑嫣便去了疏香阁,彼时廊下,小丫鬟瑞儿正奋力的搬着那张方才温余坐过的花枝木刻宝相莲花纹的交椅。
瑞儿见这么些子人冲进来,霎时吓得将椅子扔在了地上。
“你们主子呢”金银指着她冷冷问道。
“你你们要做什么”瑞儿下意识的挡在了门前。
“见到主子不知道行礼的吗”郑嫣皱了皱眉,暗道这温云着实没规没距。若不然如何会从好端端一个侧妃被贬为妾听闻可是因着昔时嫉妒信王妃所致,拈酸吃醋到这种地步着实是骇人听闻。她这般没规矩,教导出来的丫鬟自也是一路货色。
如此想着,不由得抬了抬下巴,着实有些愠怒。
瑞儿眼眸红了红,忙抿了抿唇,别是委屈的作揖,道,“见过姑娘。”
话毕,疏香阁小院内骤然连空气都冷了。
郑嫣的脸色铁青,身侧两个丫鬟亦是冷了一张脸。
一句“姑娘”原本贴切的紧,可是她入王府后最讨厌的便是这个称呼因着好似一个魔咒,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自己。她现下没名没分,名不正言不顺
金银当先走至瑞儿面前,骤然出手掌掴,训斥道,“没规没距的东西竟敢嘲讽主子”
瑞儿抹着左脸颊骤然之间跪倒在地上,委屈道,“奴婢没有奴婢冤枉”
金银瞧她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便来气,顺势在她的手背之上踩了一脚。瑞儿疼的叫出来声,那忍了半晌的眼泪若珍珠一般往下掉。
屋子里,温云听见了外头动静,才走出来便瞧见了这一幕,而门口。郑嫣正抬着脖子冷冷的望着她。而除了两个身侧的两个丫鬟之外,竟还带着一列士兵,温云半分不惧,淡淡然走了出来。
郑嫣唇边勾起一丝冷笑,瞧着那女子缓步走至自己身前。
温云膝盖弯曲九十度,福身恭恭敬敬,一个标标准准的揖,淡淡然道,“贱妾见过姐姐。”
郑嫣略略诧异。这称呼,这模样,这姿势,竟无一点子疏漏,她竟如此甘愿蛰伏于自己还只是一场戏
郑嫣竟是笑出了声,骤然道,“侍妾温云的侍婢如此不懂规矩,你既教导无方,理应一并受罪”
闻言,郑嫣的另一个丫鬟云竹当即便走上前去,对着温云便要掌掴。
“住手”郑嫣骤然呵斥道。
云竹唬了一跳,只听她又冷冷道,“你也这般没规没距了吗她好歹也是王爷的侍妾,轮得到你给他巴掌”
云竹面色一变,跪倒在地,道,“奴婢知错了,还请主子责罚。”
温云却皱了皱眉,霎时竟看不懂这郑嫣到底是要做什么
郑嫣却得意一笑,对着一个亲卫兵道,“去将外头的大门观上。”
“是”那士兵当即便跑去了,将疏香阁的朱门合上,此地偏远,本就极少有人来,这般关上了门,更是无人注意了。
见那士兵又跑回来,郑嫣当即冷冷一笑道,“取出来吧。”
金银自袖中出去一块卷好的棉麻布团。
郑嫣眯了眯眼眸,顺手接过,随即冷冷道,“温侍妾,你既然愿意认错受罚,为何还站着”
温云瞧了那布团一眼,当即跪倒在了郑嫣的面前。
“主子你为什么要跪她”
身后,瑞儿不甘的吼道,话才说话,又被云竹上前打了两个巴掌。
郑嫣握着手里的布团,缓缓将之打开,里头是一排密密麻麻闪着寒光的长针,温云霎时惊了惊,道,“针形你竟敢用”
郑嫣捏住她的下巴,她淡淡然道,“宫里的一位老嬷嬷曾告诉我,她说宫中不准私刑,若是被发现了后果可严重得很,但宫中时光寂寥,皇帝薄情,一些妃嫔小主便用此物来宣泄她们的不满,因着这样的东西扎在人身上,疼,却又不留伤痕,着实是件神物呢。”
“未曾想你小小年纪,竟是这般阴毒”温云冷冷道。
“阴毒温侍妾此言着实是令人摸不着头脑。我方才说过了,你可是有罪的,你自己也承认了,管教丫鬟无方,我教训你便是天经地义,你要搞清楚,我不掌掴你,不用别的刑法,不是我阴毒,而是不忍心,如此娇滴滴的温侍妾,若是身上留下了那些子伤痕,王爷哪里舍得王爷若是心疼了,嫣嫣亦是心疼”
郑嫣抽出一根长针,在廊下细细瞧了瞧,片刻,又狠狠道了句,“你竟不知感恩,还骂我阴毒”
她的手捏住温云的下颚,别是恼怒,手边一根针想也不想便朝着她的肩胛骨处刺了下去
“啊”
霎时疏香阁里传出来一阵阵凄厉的叫声。
这厢,秦清回了书房,接过了书信又细细瞧了一遍,当即将紫檀桌面上的东西一股脑儿推倒在了地上,玉骨笔筒碎裂,数支毛笔散落一地,连那方细腻的白玉镇纸亦是难逃一劫
“整整二十一万士兵,才第一天便大败,死了近五万将士他自己竟还好意思说中了一箭,性命垂危他怎么不给本王去死”
罗生咽了口唾沫,喃喃道,“王爷,未曾想那信王竟如此毒辣,已然派了十余万的大军埋伏,这着实出乎人的意料”
“出乎意料你的意思是本王决断有误咯”秦清捡起地上一块碎玉,就朝着罗生的额头砸过去。
“属下不敢”罗生低下头,身子却是纹丝不动,硬是接了秦清一招
秦清冷笑一声,缓缓道,“你仔细瞧这上面的说辞,说是八万大军率先抵达了禹州,等待后续部队的时候被冯沐清骤然杀出,与禹州城防士兵呈前后夹击之势,他与八万士兵陷入绝地,他带领士兵浴血奋战,将生死置之度外,硬是杀出了一条血路,即便损失了一半士兵”
罗生眨巴眨巴两下眼睛,不明白王爷是什么意思。
秦清抬了抬眉,道,“还不明白本王问你,明明是二十一万士兵,为何那八万士兵会早先到达禹州城还有,他的文书里面可说了他在禹州城等了多久这中间是隔了一炷香时间还是一盏茶还是一个时辰的时间”
“王爷,您的意思是”罗生仍旧不明白。
“有你这班蠢得属下,本王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秦清气的手抖,又从地上捡了几片碎片,一股脑儿的乱扔。
“”
“哼,想必他是到禹州城下装逼不成,反被人暗算了,这怨得了谁若不这般轻敌,即便拿不下禹州,亦不会有任何损失”秦清骤然冷笑道。
“那王爷,现下该怎么办呢”罗生亦是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即便脑门上的血不住的流了流,滴滴答答的落得地上满是,却仿若无睹。
“该死你立即命人进宫一趟,说是本王的意思,叫皇帝立即下一道密令,着郑斌立即退兵,回防。”秦清面容死黑一片。
“啊现下便要退兵,那郑大人此次出征,不就前功尽弃了吗”罗生忙道。
“这回子本就行的是急军,粮草根本坚持不了几天,即便后头粮草辎重能赶上,但是已然错过了最佳时机,打草惊了蛇恐难攻下,再者,我们此次抽调了北方大部分的军队,云州一代兵力空虚,若不及时退兵回防,北疆若是大举进犯,我等便成了刀俎上的鱼肉如何死的也未可知”清清冷冷分析道。
罗生骤然浑身生出一股子冷汗,抱拳道,“属下这就着人进宫”
秦清略略点了点头,罗生正欲离去,只听身后那人道,“先去止血吧。”
罗生愣了愣,他觉得自己的耳朵应该是生了茧,若不然怎的听出了幻觉,不由得身子顿了顿。
恰此时,一侍卫正欲进门,却见门口那人着着一袭黑衣,满脸的鲜血,犹若一个血人一般,还面无表情的望着自己,不由得身子颤了颤,喃喃道了句,“娘呀,鬼”
那“鬼”顿时瞪了他一眼,那侍卫霎时缓过神来,抱拳道了句,“罗大人您又是被”王爷给揍了吧,真可怜啊
“忙你的去”罗生瘪了瘪嘴,当即便离去了,也懒得擦拭血渍,免得弄脏了衣袖
罗生刚走,秦清便冷冷道了句,“蠢材不堪大用”
也不知他说的是罗生,还是远在禹州的郑斌
“王爷”那侍卫进门,恭敬抱拳道。
秦清瞧了他一眼,面色还黑着,淡淡道,“是你出了什么事”
那侍卫回禀道,“您方才离去疏香阁之后,那郑大人的妹妹便带了一群人冲了进去,随即便关上了疏香阁的人,属下不知里间发生了什么。”
秦清的眉头骤然拧了拧,顿了片刻才道,“那现下如何了”
“还关着门呢,其间不时传出女子凄惨的叫声,您,要不要赶紧去瞧一瞧”
秦清顿时不说话了。
那侍卫瞧了一眼,低下头,又瞧了他一眼,摸了摸脑袋,又瞧了瞧地上的血滴,欲言又止。
半晌,才听上首那人道,“不了,等郑嫣走了,你再着人去瞧瞧,送些补品,只说是本王的旨意,若是她身子那便直接听大夫吧。但若是不甚要紧的话,能不请则不请。”
“是”那侍卫心下略略诧异,听了吩咐便退下了,这些日子,王爷好似对温侧妃又有些上心了,他还以为
而书房里的秦清立在满地狼藉里,眸子却隔着屋子里的一副踏春游园水墨画望向了疏香阁的地方
小半个时辰后,郑嫣瞧着唇角扬着笑意,心满意足的带着人离开了疏香阁。
温云的除了面色惨白一片,满脸颊满背心的冷汗淋漓之外,浑身无一丝伤痕与一样,她跌落在廊檐下,而一旁满脸颊通红,十个手指印分明的瑞儿啜泣着爬到温云的身侧,喃喃哭了起来,“主子”
温云面无表情,只听瑞儿失声哭着道,“为何您要受这么些子苦”
温云瞧了瞧地面,无神的笑了笑,一声轻嗤自鼻息间哼出,淡淡道,“人生来就是要受苦的,傻丫头你哭什么呢我都没有哭。”
瑞儿似懂非懂的望着她,她不明白,自己的主子如此善良一个人受了苦却从不怨念,可是她却好心疼她呢
门口,一个眼生的侍卫走了进来,他手里还提了几个好几个精致的木盒子。
他走至温云面前,躬下身子恭敬抱拳道,“属下奉王爷之命前来看夫人”
“王爷”瑞儿忙抹了抹眼泪,眸子里一丝神采。
温云却神色淡淡道,“多谢,那王爷人呢”亚助乐技。
“王爷他现下在书房还有紧急公务要处理,没法子前来了,这是王爷特特奉属下给您挑选的补身子的良药。”那侍卫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盒子,里头赫然是各种名贵的补药。
有趣的是,瑞儿瞧着眼神直放光,而温云的神色却是完全相反,那些子东西越是名贵,她的脸色便越是难看,眼眸锁得越紧。
那侍卫又浑身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喃喃道,“您身子无碍吧”
温云皮笑肉不笑,露出一个极其难看的笑靥,道,“没事呢,多谢王爷关心。”
那侍卫点了点头,见她除了脸色苍白一些,浑身上下着实没什么伤痕,看来确实不必请太医了,便将东西放到一旁,道,“那如此,属下便告退了。王爷吩咐了,您好好休息。”
温云唇角的笑靥没变分毫,直到那人离去,瑞儿抹着眼泪看着那些子补品,喜极而泣道,“主子,您瞧,王爷心里始终惦记着呢。”
温云冷笑一声,眸子里一闪而逝的一股子恨意,竟带着一丝颓然与冷意,道,“是啊,始终记挂着我呢。”
瑞儿眨巴眨巴眼睛,她不懂主子方才还是极其乐观的面容,现下竟为何会这样她只是隐隐觉得,自家的主子有什么东西改变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