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谷多雾。
雾谷的雾很浓,像一块厚厚的布,把整个天空遮住了。
一间隐隐的竹屋。一抹幽幽的烛光。
两位老叟在屋内对弈。
执白棋的老者剑眉星目,一袭素衣,目光平和;对面老者青衣青袜,虬眉戟目,却是忧思不定。
显然,棋枰上风云变幻,激斗正酣,黑棋如不寻出对方必应的劫,就将全军覆没。
“你不该放走姗姗,她这一去只怕凶多吉少。”
青衣老者缓缓道。
“总在身边,也非长久之计,况且……”
白衣老者突然顿住。
“司马兄莫非觉出什么不对?”
“你难道真的不知?零丁一役至今,该有二十载了吧。”
“的确,正是武林盟主改选之期。”
“江湖、武林涌现的各派势力,必将在重阳之期一较长短。姗儿此去一可历练历练;二来正好代表我,替武林助一臂力,也不负零丁侠义之士的忠魂了。”
“只怕又是一场浩劫,殷鉴不远,殷鉴不远呀。”青衣叟感慨万端。
“溪鱼啸……”白衣老者与青衣老者对视了一阵,道:“溪鱼啸的盟主之位只怕已经危如累卵了,如今盟主令竟比不得神鹰令,神鹰令大有压倒盟主令的势头,近日风闻,神鹰的四位堂主仿佛是昔年的四大坏人,你说武林焉有安宁之日?”
“不错。神鹰、鄂鱼、屠人、疯人这四种势力当为当今武林之极大忧患。”青衣叟叹道。
“最为可气的是,那帮疯子疯心不泯,至今仍在觊觎盟主之位。”白衣叟手抚长髯,接着说道:“他们真正顾忌的是韩枫。”
“韩枫不是坠崖身亡了么?”
“他们不信。所以每年都要去绝命崖。如果韩枫活着,他们或许不敢轻举妄动。其实我也不信,只是苦于没有韩枫不死的证据。当今武林,人心不古,世风日下,白道青黄不接,老朋友相继故去,若韩枫犹在,必能登高一呼,号召武林,铲除邪恶,岂不是我武林之大幸!”
“一入绝命崖,永世不逃生。”青衣叟目光内动,竟似在追忆那惨绝武林的“零丁一役”。
白衣老者沉默良久,道:“你还记得,四十年前南北武林泰斗苦零丁、屠苏红在绝命崖的一次比武么?”
“他们功力相若,最后力尽,双双坠入绝崖,据传那本秘笈也随之不见天日。”
“你可知他们之间还有一段鲜为人知的情缘?”
“请道其详。”
“苦零丁身世颇为凄凉。一岁的时候,父母俱被仇人所害,幸有一忠仆冒死携孤,走了七天七夜,躲到一隐没处所。后得一位海外异人的真传。自称苦零丁,笑傲江湖,罕逢敌手,侠义道唯其马首是瞻,称为苦大侠,不知建过多少轰轰烈烈、彪炳千古的功业。屠苏红却是名门千金,大家闺秀,只因自幼体弱多病,不得不习武强身,谁知竟一发不可收,练武练成了魔症。两人虽一见钟情,却俱把武功看作生命,不争出个高低上下绝不成婚,是以,天作之缘却终难成眷属。”
“真是一对璧人。”
“亦称得上一对怨人,只因他们都太强了。”
说到此处,司马空灵有些黯然神伤。青霄子微微怔住。
窗外雾浓浓的,迷离恍惚,像情人痴醉的目光,像怨妇郁郁的心情。
“十年前,司马兄莫非……”
“不提也罢。”
司马空灵竟似心有余悸,又似无可奈何。
“难道溪鱼啸是假的?”
司马空灵眉峰一轩,缓缓地道:“盟主怎会是假的?”像是自问,又像若有所思。
“溪鱼啸是韩枫推荐的盟主,韩枫在零丁一役中为天下武林立下了汗马功劳……”青霄子顿了顿,“我们自应遵从他的意愿,可是,十年前,溪鱼啸在质朴园曲水流觞,与武林翘楚共商春秋大计,我六人中,以司马兄武功最高,难道司马兄当时已看出端倪?”
“你可知从前的溪鱼啸只不过是荆衣布裙,全无武功?”
“这个自然,可是难道他不会日后研习,抑或原本就深藏不露?”
“若深藏不露,却又为何突然炫露奇功?而且据我所知,他原本是个废人!若不是皇皇天尊,他早已活不到十二年前了。”
青霄子本想再问,却见司马空灵低头不语,似是忧疑不定。
“你的劫还没找出么?”
青霄子一惊,马上投下一子。司马空灵凝眉沉思,显然,对方的劫很令人头疼。
雾谷的雾浓浓的。
竹屋前的草地上隐约立着一人,面朝着二老对奕的窗口。
雾谷的风吹开那人的面纱。
司马空灵猛地抬起头,眼里现出惊疑、悔恨、继而安定之色,他哑声道:“果然是你!”
司马空灵缓缓倒下,缕缕白须被雾谷的风吹得飘拂起来,那么苍凉,那么悲哀。
雾谷的雾很浓很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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