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若有情天亦老!
这天地既然有情便已是苍老不堪,我只觉得自己像是在阅读一个老者的记忆,只是这位老者比我能想象到的还要年长的多。
我在这片天地的思维中沉浮,感受着它曾经的荣耀与光辉,也了解着它曾经的痛苦与不解。一个世界的喜怒何其广博,我像是在一片汪洋里沉浮,似半醉半醒。
许久,我眼前才出现了一道光亮,意识渐渐清醒。在我面前出现了一个衰朽的老者,我一看见他就好像是与他认识了多年,已经是亲密无间的朋友。
老者拄着拐杖,背对着我。他站在一处悬崖之上,俯瞰下方,他表情极为认真。我走上前去,也望向了悬崖之下,下面什么都没有,只是一片幽深的黑暗。
老者觉察到我来了,没有抬头,对我说道:“你可知道我是在看什么?”
我摇摇头。
他缓缓说道:“我正从虚空之中感受宇宙之奥妙,你可知道天地从何而来?”
我读过他的记忆,他对此也很迷茫,他都不知道的事,我又如何得知,我只能又摇了摇头。
他继续说道:“我在这里站了无数岁月,看世界生灭,渐渐明白了,天地从无中来,最后又会归于无,所谓有便是没有。我也渐渐明白怎么做一个合格的世界,但我总有一事不能明白。”
他说的我都不懂,但他的不明白我却能从他的神态中感到一丝歇斯底里的矛盾,他在困惑,他不得解脱,我能感觉出他种种不好的情绪。我想帮他解决,作为一个朋友,这责无旁贷。于是,我问道:“不知是什么?”
他回过身看着我,那是一副看淡一切的脸,却又隐藏着深深的执念,这很矛盾,但这个世界或许一直就这般矛盾。他张开他干涩的嘴唇,生涩地说道:“你知道我和其他世界不同,我并不是从虚无之中而生的。”
这我是知道,这个世界是从地府剥离出来,从某种意义上讲他是与其他世界有些不同。
他继续说道:“其他世界因虚空而生,一出生便与我不同,他们洞悉世界的规则,而且从一出生开始便无情感,他们只看重平衡,规则。我现在明白这便是世界该有的样子,但我——做不到!”
这一声做不到道出了他太多的辛酸!
因为他的记忆,我渐渐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他本是一块世界的残余,并不具备太多的意识,但是那一处战场,有着无数的亡魂残念,这些亡魂残念便产生了新的世界意志。可以说这个残缺的世界从产生意识开始便有了各种情感。他一切的苦恼都是来自于此,与其说他想不通,不如说他太独特,他太在乎自己的感情才不能解脱。
我说道:“为何要成为别的世界那样,现在这样不也挺好。”
“好?有何可好,这一界的生灵总会怨我不公,可我都是不遗余力的帮助着他们,但怨恨总不见着减少,反而越来越多。”他说得有些气闷。
我倒是能理解他的心情,所谓众生皆愚昧,即便是高高在上的世界也难以帮及他们。此时,我有心帮他排忧,但我不是佛门大能,学不得舌若灿花,何况此时我还惦记着我此次来的目的,我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能引导他配合我行动,又替他解忧。
他又说道:“这倒也罢了,他们吵闹便吵闹吧,我只不过当没听见。但还有一些偷渡者,他们可恶,利用我的能量,为所欲为,我欲惩治他们,却有重重宇宙规则束缚,我奈何不了他们。我好恨!”
他继续呢喃:“可是我恨又有什么用?于是,我就去看别的世界都如何,比我过的可好?他们一个个闭门不出,任由天地变化,除非遇到损伤世界本源的事情,其他事情从来不出外干涉。我想兴许这样才是世界该有的样子,我以前是太过特立了。”
“不对!”我断然否定:“若是这样,与那些石头有何区别?”
“哦?”老者起了兴致。
我继续说道:“我不懂许多,但也知道存在便是合理。你即是这般独特的世界又何必浪费这一份天资,而是想去做那些愚笨的世界。”
“嗯……”老者沉吟不语,面上的愤懑渐渐消失。
我心知他并没有想明白,他只见得好的事情,见不得坏事,所以才一直痛苦不堪,以致想要无知无觉。于是,我又提了一句:“我只知道世上总有坏事,总有你解决不了的事,就像蝼蚁,他们不能解决的事情怎不比你多,但他们尚且努力求生,你身为世界比他们强大何止百倍,却只想做如土石一般的东西,岂不笑话?”
“我……”老者继续沉吟。
我继续加劲说道:“世上没有绝对的坏事,就像死亡或许不好,但能够为新生腾出更多物资,你说是不是好事?就像灾难或许不好,但能看到更多的奋斗,这或许也算是好事。怎么说起来世上哪有坏事,只是你以前看错了。”我不知道他是否能明白我的意思,但我就只能说到这种程度,再高深的宇宙规则之类,我可不懂了。
他轻拍了一下脑袋,眼睛一亮:“对啊,我以前是看错了。见生就愁死,见笑就恨悲,原来生死之间自有循环,这便是宇宙间的根本妙意,多谢指点!”
他诚心道谢,甚至欲对我跪拜,我连忙拉住他说道:“老伯,严重了!”
老者听我这么一叫脸色一变:“别叫我老伯,我才七八千岁,在世界里还算是个婴儿。”
我心内只觉得怪异,但面上还是恭敬地问道:“那不知如何称呼?”
老者想了想:“我没有名字,只要不叫我老伯,你随意叫吧。”
他是这么说,但我可不敢真随意叫,怕他又不喜欢,只好心里寻思一下,说道:“你是从地府里脱落的,年纪又不大,不如叫小地如何?”
老伯拍手笑道:“好好好,我以后就叫小地。”
看他笑得似一个小儿,我不觉也有些愉快,不过,心下还是记着此行的目的,笑过之后,不忘提到:“你看你是高兴了,不过,我有一个麻烦,不知你可愿意帮?”
小地一听,挠了一下头,说道:“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要我能做到,我便帮你。”
我把要推动天地的事情如是对他说了,他一听完,立时急耳挠腮,嚷道:“不成,不成,天地擅动,生灵可是要遭殃了。”
我又忙将柳老伯的安排说与他听,他这才松了口:“那神仙老儿平日就是无耻,我平日都不爱搭理他,但今日看在你的面子上便帮他一回,你且等等,我这就去推动天地。”他说完一个纵身,已经不知去向。
我可没什么法术能跟踪他,不能见他推动天地的样子,只好坐下耐心等他回来。大约一时三刻,小地再次出现,叫道:“成了,成了!”
“真的,可把那祭坛摧毁了?”我听柳老伯所说,那祭坛才是关键,若是不能损毁,还要来上几次。
“那是自然,只是原来不知还有此法可对付他们。”
我连忙说道:“这可不成,此法不能使用太多,会损害你自身。”
“难怪觉得有些头晕,那之后便不用了。”
我不由有些轻笑。
此时,我只想着出去确认一下才安心,便道:“我现在想离开了,不知可否送我出去?”
“不成,不成。”小地连连摆头:“我还有许多疑惑未解,怎么就让你离开。”
这真是被赖上了!
我只好借口推脱,好说歹说才把他唬住了,他还在那里说道:“若是你下次有空的时候,一定要告诉我,我自来找你。”
我自然连连点头,这才眼前一晃,出现到之前的那处岩浆坑洞之外。我辨明了方向,回头去寻柳老伯。
柳老伯还在那里等着,不过脸上已是多了几分笑容,我想,事情定是成了,心里也不由放下了一块石头。
“小友果然好本事,事情一次便解决了。”柳老伯远远地向我拱手。
我对他的印象并不太坏,何况我还有事情求于他,便笑着回了一礼:“全凭运气,幸不辱命!”
“好好好,我们先回去。”柳老伯说完,手一挥。
眼前的景物已经是那处磨豆间。我还坐在符纹中间,还没等我回过神,就听见柳老伯说道:“豆娘,你好好去准备一桌子酒菜,我要宴请宾客。”
柳老伯又走过来拉起我:“小友,也跟老身一道,你可是贵客之一,不要嫌老夫招待不周。”
我忙道:“岂敢,岂敢!不过,我先有一个不情之情,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讲无妨。”
“我还有几个兄弟一起参加了此关,但他们并不在这处,不知老伯可否帮忙寻找?”没看见二八他们,我还是有些不放心。
“这个,不在这里,便是另外某处比赛场,都有一个神监察,我待会便与你问问,不出意外,很快就会有回信。”
我听了心里稍微安心了些,又被柳老伯拉入酒席,我也不好落了他面子,只能陪着。几位贵客有一个便是那金翅大鹏,但还多了一个我却不知道是谁。
他一见我就说道:“这位便是鬼公子吧!”
听语气,似乎有些来者不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