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尸案殷尤掩真相,总盟会王府引事端)
翌日清晨,何幻依、殷尤和另外两名随从来到永福绸缎庄后院的一间偏房。
推开门,一阵刺骨的阴风夹杂着血腥腐臭的味道迎面而来,殷尤不禁打了个寒颤。破旧的茅草房内空空荡荡,地上铺着四张草席,而席上皆覆着白布,显然下面盖着什么东西。
幻依使了个眼色,其中一名随从随即走到最近的一张草席前,从怀中取出一块手帕,垫着手慢慢掀开白布,道;“殷先生,请。”
殷尤转头看了幻依一眼,便走到草席前,蹲下来细细察看。
“据尸体的腐烂程度来看,死亡时间距今应该只有四五天而已。”随从俯下身,接过另一个同伴递来的新手帕,掩住口鼻说道。
“那也未必。毒药的药性越强,毒性猝发的时间就越短,而这样有时反而会使尸体数日后仍皮肉饱实,血色犹存。”殷尤隔着手帕,边在尸体腹部逐节按压,边头也不回地说道,“靠后一点,需要时我会叫你。”
“退下吧。”幻依说道。两位随从得令,退到幻依身后。
殷尤见二人已退下,方把紧张而又极度恐惧却要佯装镇定的内心松弛下来。他背对三人,不时做出翻开眼皮,察看舌苔等动作。“咦?这是……”殷尤忽然在尸体衣内发现一个鲜红的小东西。取出一看,竟是一枚断裂的染有凤仙花汁的指甲!趁无人盯视,他迅速将指甲塞进袖内,然后慢慢起身。
“殷先生,结果如何?”
“死者外相鲜活,而体内五脏俱烂。定是中了白鸩之毒无疑。”殷尤缓缓说道。
“可是,死者胸前的掌印……”
“怎么,你们在我来之前动过尸体?谁允许你们这么做的?!”殷尤勃然大怒道,心下却在暗暗抱怨:死者居然中过一掌,这丫头为什么没告诉我呢……
“殷公子息怒,由于此事事关重大,实乃情非得已……”随从低声说道。
“既然如此,又何必请我来这儿。你们自己调查好了!”殷尤面对随从,眼神却不停地瞟着幻依。
站在一旁的幻依终于开口道:“殷公子何必动怒。接到死讯,我们立即派人调查,勘验尸体,但由于疑点重重,难以勘破,这才劳烦公子大驾,来此协助,真真实无不信任之意。表象来看,这掌印似为致命,然如公子所说,尸体五脏俱溃,而外相完好,种种迹象表明,死亡似另有他因。情况纷杂难辨,外行人并不敢妄加决断,因而还望公子陈述高见。”
殷尤听后,暗暗一笑,答案已了然于心:“堂主谦虚了,是在下未免过于小人之心。不错,死者胸前确有掌印,但印记干涩,虽于内数根肋骨尽断,但于外却无甚血青瘀痕。由于中白鸩者外相完好而使人不易有所觉察,这掌印想来是凶手为转移视线嫁祸他人,而事后补上去的。”
“公子果然高见,在下佩服!”一名随从道。
“这么说……杀死本堂兄弟的,是亲王府的人了?”另一名随从侧身靠近幻依,低语道。
“此事过后再议不迟。”幻依说罢,转头对殷尤道,“殷公子,劳累了半日,不如先回房休息一下吧。”
“也好。多谢堂主。”殷尤暗中松了口气。
“领殷公子回房。吩咐柴房烧水,以备公子沐浴。另外吩咐厨房准备上好酒菜。”幻依对其中一名随从道。
殷尤跟在随从身后离开,临行前回望幻依,轻轻一笑。而幻依却熟视无睹,眼望其远去的身影,若有所思。
“将消息上报后,我猜,不出三日,凌霄盟便将召集所有人在总坛开会。”待下人退去后,幻依说道。
殷尤饮一口酒,闭眼皱眉,深深品味了半刻,方问道:“这次的事情很严重?”
“还是先想想你自己吧。”
“是啊,姓秦的那边我是回不去了,这倒还好搪塞,只是我该以何种身份在总坛会上露面呢?”殷尤放下酒杯,转而开始夹菜,“你是怎么替我安排的?说来听听。”
“表面上说是全部按我的吩咐去做,其实倒是把这些烂摊子全都推过来了,你倒省心……”幻依淡然一笑,举起酒杯。两个盟友的杯子在空中轻脆地碰了一下。
西南城郊,车罕人稀,鲜有往来。只有一家破旧不堪的小客栈,长年承受着尘烟弥漫,风雪飘摇,挣扎伫立于荒郊野岭。如此荒蛮之地,惨淡之景,店小二却总是蹲在门口斑驳的石阶之上,眺望远方,像在等待着什么。
这时只见一小队人马卷着飞沙从远方飞驰而来,行至客栈,车夫勒紧缰绳,马长声嘶叫,骤然停下。先行下马的有八人,个个粗犷魁梧,衣着却光鲜不凡。小二见这浩大的场面却并不慌张,缓缓向前,向为首的一名男子问道:“是绸缎庄的贵客?”
“嗯。”男子应道,随后带领其他七人径直向马棚走去。小二则走到马车前,掀起车帘。
幻依扶着小二的手臂轻轻跳下车来,问道:“人都齐了?”
小二低头答道:“还差雅阁和赌坊两家的主子未到。”
“嗯。”幻依点点头,转身吩咐道,“把车停在前院吧。你继续在这里等候,车夫和我进去。”
车夫这才跳下车来,用袖子抹了抹脸上的沙尘,却是越抹越黑。他四下暗暗观望,抬头只见小小的木檐上一块被垂下的杂草覆盖的旧匾,虽早已残破不堪,但细细分辨,上面恰是“永福客栈”四个大字。
顺着窄小的厅堂角落隐秘的楼梯而下,进入的却是另一番天地。房内无论是窗棂门廊,还是家具文玩,料珍工细,陈设得当,且无不散发着富丽而又恢宏的气质,本来宽阔的厅堂,却丝毫不给人空荡寥寂之感。只见堂内左右分别摆设五把红木交椅,而厅堂正中则设有一紫檀官帽椅,配有相同质地做工风格的紫檀条案。文椅背后,是一幅四扇金箔孔雀屏风,将室内衬托得更加金碧辉煌。
幻依一进入,其他七位早已落座的人开始交头接耳,不知在议论着什么。而幻依毫不理会,兀自坐在了左边最远的一把交椅上。不一会儿,另外两人也走了进来。车夫细细观察,只见其中一人大约三十岁左右,高大健壮,气宇轩昂,而另外一人则只二十出头,眉宇间英气逼人,却一副玩世不恭的神情。这次,在座的纷纷起身与二人问好,车夫从寒暄中得知,高个子名叫秦和之,而那个年轻的则叫做石戏燕。车夫看看秦和之,又转头询问似的看了看幻依,幻依并未开口,只轻轻点了下头。
交谈间,只听一随从高喊一声:“盟主到!”众人凝神屏气,将头转向正中,厅内即刻鸦雀无声。只见一男子缓缓从后厅转出,落座于文椅之上。那男子约莫四十五岁的光景,衣着考究,神情俨然。虽面露沧桑之色,肌肉略显松弛,然从其举止行为和通体气韵推测,年轻时定是风流倜傥,潇洒不凡。男子身上佩戴有一块乳白色的羊脂玉玉佩,甚是夺人眼目,但由于相距甚远,车夫看不真切,只能断定绝非世俗货色。“这男子,必是幻依所说的盟主——池初定了。”车夫暗暗想道。
“诸位请坐。”男子开口道,众人应声落座。
“今日请诸位来,是因为本盟最近连连发生暗杀事件,且死因不明,凶手难寻,这些想来诸位也有所耳闻。最近的一次,便是前几日何堂主堂内一名手下的不明死亡。何堂主?”
“是的。”幻依起身说道,“不过,由于前日从秦堂主手下调来了一名识毒高手前来协助调查,如今死因已经明了。凶手使用的,是一种奇特的毒药,名叫白鸩。”
幻依话毕,厅内再一次沸腾起来。
“白鸩,又是白鸩!上月石堂主的一名手下,不也是被白鸩所害的么?!”
“这白鸩,不是亲王府的独门毒药么?”
“亲王府与本盟究竟有何冤仇,因何屡屡和我们作对!”
只见池盟主并不开口,只“唰”地一声,打开折扇,众人立刻安静了下来。“诸位的看法,此举系亲王府所为无疑?”
“盟主,”一体态纤弱,文质彬彬的男子起身道,“白鸩乃亲王府的秘制毒药,这是众所周知的。而如若亲王府欲暗杀本盟之人,使用白鸩,未免有掩耳盗铃之嫌。依我愚见,恐是暗中有人欲栽赃嫁祸,挑起事端,陷本盟于不利啊。”
“天纵兄所言倒也有几分道理。只是亲王府实力强大,我们就算和他硬碰,一时似也难分高下。”石戏燕冷笑一声,继续说道,“说不定人家是明着挑衅,我们却畏畏缩缩,不敢回应呢。”
“石小弟所言极是,堂堂凌霄盟,不能如此甘受凌辱啊!”秦和之也愤然起身,慷慨扼腕道。
“哥哥说得没错,”一小巧玲珑,面庞稚气未脱的年轻女子奶声奶气地叫道,“我们这就去亲王府和他们决一死战,也让他们知道我们凌霄盟不是好欺负的!”
“呵呵,韵之妹妹还是那么急性子,将来有哪位英雄肯担待你的脾气啊。”石戏燕盯着憋红了脸的女孩,邪邪一笑。
“石小弟,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开玩笑,”秦和之低声嗔道,“还是尽早商量出对策,与亲王府做个了结吧。”
幻依静静看着眼前的情景,一言不发,只有一丝难以觉察的微笑掠过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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