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君兰在床上翻来覆去,空气沉闷,参杂着水分,异常压抑,这让她的心情也烦躁起来,她只得从床上坐起,打算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深红书架里面摆满了柯宇涵曾阅读过的书,虽然并非经他之手,自己却一一看遍,未曾有一本遗漏。
阅读,也是她跟随柯宇涵的脚步而养成的习惯,和运动可能不太相同,她真真切切喜欢上了这个爱好。
“对了。”周君兰两手一拍。
运动会上自己看到柯宇涵手中捧着的新书《白夜行》,自己也是没看过的。
想到这,她便直接起身,换上衣物出门,打算去图书馆看书。
屋外的天空阴沉,周君兰又退了回去,拿了把花伞......
也许是正午,馆内的人流稀疏,平常点来的她,各处位置都是座无虚席。
在一楼查询到书籍位置,周君兰把伞存放到寄存处,便小步迈向三楼。
书架上零零散散摆放的书,她路过之时用手轻轻抚摸,看到书本的编号条贴歪,她会拿出重新摆正,随后放回原位拍一拍,之后微笑,其动作极尽温柔。
来到悬疑类的书籍区域,找到了《白夜行》,书面简洁大体,黑白为主色调,纯白底色上贴着一副男女牵手黑色剪纸,牵手处紧握成爱心形状,两人望着前方,色调冰冷。看到封面,周君兰就可以感受到,结局大概会是以悲凉收场。
“是本悬疑类的书啊。”周君兰自言自语。
她注意到书架上又有一张编号贴歪斜,她伸手想去扶正,余光透过书本间的缝隙,突然间她眼睛瞪大,瞳孔收缩,弯下身来。
自己曾经远望过多年的背影,一定不会错的。
那是柯宇涵!
周君兰像是怕被发现一般潜行,柯宇涵的步伐很快,自己几乎跟不上。他突然停住,站在离自己十米远的走道,点手机,像是给人发消息,随后走向自习室。
他是来学习的嘛?
周君兰脑海中顿时蹦出一大堆剧本:我和柯宇涵偶遇?如果我悄悄坐到他身边,他会不会发现自己?我该怎么说开场白啊?要是又结结巴巴的怎么办呐?我能不能请教一下他关于这本书的问题呢?
她顿时心乱如麻,呆在原地干着急,想要去和他搭话,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只能跺着小脚,抓耳挠腮,嘴里不断哼哼,排解苦闷。
“嘘——”旁边看书的人竖起手指,让她安静。
“对不起,对不起。”周君兰不好意思的鞠着躬,连声道歉,弯腰退开。
就像是被老师叫到讲台上回答问题,而自己恰好不会,周君兰的心跳时刻提醒着自己,柯宇涵就是那道自己过去三年都没有解决掉的难题,她躲在书架后面,做着深呼吸,强装镇定。可一旦回归正常频率慌张感又卷土重来。
反复几次心态的变化直接让她感到疲累,脚软趴趴的快要立不住。
周君兰低头看向书籍的封面,牵手的两人,女孩望着男孩的背影,深情款款。如果那个男孩是柯宇涵,女孩是自己,那该有多幸福啊,可悲的是两人之间一直以来隔着自己的懦弱。
那道墙壁却牢不可破。
一道愤怒的火焰冲向自己的脑袋,如果不想方设法把这道墙推倒,那么自己和柯宇涵之间就永远不会产生直接的交集。
她握紧拳头迈步走向自习室,像是探测雷达一般,越靠近他,心跳就越迅速。
推开门,她看到柯宇涵正从包中掏出书来,她慢步迈近,走到他对面,脚步轻到踏不出声音,隔着两张桌子,她想着柯宇涵会不会不经意间抬头看自己一眼,像是自己对他的存在那样敏感一般。
可惜没有,他注意到的,反而是坐在旁边听歌的男生。柯宇涵转头看着那个男生,手中的笔紧攥,长呼出一口气,像是压制着自己的情绪。
就算是周君兰的这个位置,她都能听到男生戴着的非入耳式耳机内摇滚乐吵闹的声音。
周君兰转而看向柯宇涵的表情,心里一惊。
自己很长时间没有见过柯宇涵那样面容了。
那是以前柯宇涵脸上带着新伤来学校的表情。
那是以前柯宇涵被校内小混混欺负时的表情。
那是以前柯宇涵在他每个心情阴沉时的表情。
也许在现实生活中很反常,可是周君兰此时心中窜起的,是一股强烈的保护欲,她紧抱着书,像是柯宇涵在她怀中一样。
周君兰快步向前,这时柯宇涵刚要起身离开。她直接扯掉了男生的耳机,警告了他,似乎没有效用,她便将两只耳机一起摘下。
男生愤怒地窜起,个头高大威猛,周君兰知道自己柔弱的声音没有什么威慑作用,便只能挺直腰板,昂着头,倾斜角度仰望他,脑海中响着一个声音:谁都不准欺负他!
就算男生动手,周君兰也有自信,他不是自己的对手。
“可以吗?”周君兰的语气比之前更加硬朗。
也许是他不想在公共场合和自己纠缠,亦或怕引起群愤,无论哪种原因,男生离开的背影都宣誓着周君兰这场“战争”的胜利。
这还不算完,也许带着自己的情绪在里面,周君兰从包中抽出纸巾,擦拭板凳,向匆匆逃离的男生甩去冷淡不屑的眼神,随后扔到纸篓中。
这是什么样大胆的举动啊!
一阵后怕从周君兰的脊背袭来,窜上脑门,冷汗瞬间从她的脑门冒出,双手也变得冰凉。
这才想起身后还坐着柯宇涵,立马转身,一张惊讶的脸庞摆在自己面前,紧张感和窘态顿时一股脑向她袭来。
她觉得自己十分失态。
此时骑虎难下,她之前纠结了半天的开场白化成一句:“我......我可以坐在这嘛。”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她放下书本和包,抚下裙摆安然坐下。
两人明明是同班同学,是参加过运动会的队友,甚至准确来说,周君兰已经认识他三年多,可跨过那句问话后,他们之间却是漫长的的默不作声。
尴尬似乎将要把空气凝固,馆内空调的微风吹来,周君兰打了个寒颤,整整四十分钟,她耳旁只有自己翻书和柯宇涵的笔在纸上划动的声音。
就算是如此,这四十分钟也会分秒不差地被周君兰记在脑海。
心情渐渐平坦下来,周君兰鼓起勇气,看向柯宇涵干净的侧颜,尝试打开话题:“柯宇涵?”
柯宇涵侧过头。
周君兰拼劲全力阻止自己的眼睛不要看向别处,以免露出惊慌,可柯宇涵的眼神像是灼热的炭火,散发出热量刺痛自己的眼睛。她低头,指向自己的书本:“哦,这个,这本书,你是看过的对吧?”
“嗯。”他没了后文。
话题瞬间被柯宇涵终结得灰飞烟灭。
周君兰疯狂在她脑海中的词库中翻找,玩拼词成句。
“你是专门来这里学习的嘛?”她露出微笑,强行找个答案显而易见的问题。
“哦,不是,我其实是准备给别人补习。”
让周君兰惊讶的是,这不痛不痒的开展居然劈出了条血路。
“补课?哦,你是来做家教的是吗?”
柯宇涵思考了一会,说:“算是吧。”
“那你教的学生呢?”
“快来了,我们约好2点半见面。”柯宇涵看向手表。
“那我还是不打扰你们了吧。”她下意识说道。
周君兰犯了个错误,一般人都会挽留一下以示礼貌,可惜她面对的是柯宇涵。
“好的。”他说完便低头写起了题目......
走下楼梯的周君兰越想越郁闷,敲着自己的小脑袋骂笨蛋,这么好的一个机会被自己浪费掉了,这算不算是祸从口出的一种呢?
她办理了借书凭据,从寄存柜中拿出雨伞,坐公交回了家。
重新翻开书,才发现自己根本一个字都没读进去,所以自己那四十分钟都在发呆喽。
不到两小时的经历,没有剧烈运动,却让她筋疲力尽,她懊悔地趴倒在床上,衣服也没换,沉沉睡去......
之后,她被一声闷雷震醒。
周君兰起身,窗外雨声大作,电闪雷鸣,积攒了半天的雨水终于如愿以偿地落到了地面,声势浩大。房顶上,街道上,溅起一层白蒙蒙的雨雾,宛如缥缈的白纱。一阵狂风刮过,吹散白烟,雨水连在一起像一张大网,挂在周君兰的眼前。
她看向时钟:下午快到四点了。
周君兰的脑中只跳出一个想法:柯宇涵带伞了没有?
来不及多想,她直接抄起雨伞换鞋出门,跑到公交车站。
前半段路畅通无阻,可到离图书馆一站之遥时,遇到了堵车,交警在披着雨衣在马路中央中奋力地指挥着交通,吹哨声在暴动的雨声中被隐匿过去。
周君兰管不了那么多,她下车,打开雨伞,顶着狂风直接向图书馆奔去。
街道上几乎没着行人,车辆在马路上缓慢行走,刺耳的鸣笛声此起彼伏。周君兰第一次感到雨水这样沉重,不停的敲打着她的伞,耳旁除了风声就是雨伞的振动声。即使这样,伞依旧起不到它应有的作用,奔跑着的她全身被斜飞进来的雨点打湿,头发乱糟糟的,看不清前面的路。
跑到图书馆对面的马路时,周君兰已经全身湿透,颤栗在雨中,她从未觉得自己那么拼命过,心中泛起自豪。
当绿灯亮起时,她迈开脚步。
她突然又停住了脚步。
马路对面,柯宇涵和徐萱玥正打着同一把蓝色的格子雨伞,依偎在一起,慢步从图书馆里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