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打击了一番之后,两个小的很快就被羽良飞赶到别的房间去休息了,‘值班室’里只剩下他和龙玖。
两人寒暄了一阵,又聊到了九年前陆子臣疯魔失踪薛长泰身死的事情。
“其实,当年之事,我最对不起的人是子臣的妻女。”
“我真不该再说起这事儿,又触动羽兄的旧伤了。”见他内疚愧痛的模样,龙玖连连告罪。
羽良飞摆了摆手,“即使你不说,我每晚也会为此事自责的,子臣多半是不在人世了,他的妻女本该由‘战星’保护,可是我……”
“是为了不让她们被扯进漩涡,所以断绝一切联系吗?”龙玖心思聪颖,窥一斑而知全豹,大概想到会是这样。
“与兄弟这样的人讲话还真是省心。”羽良飞苦笑着说道,“当日我就宣布了‘战星’不会再与陆子臣的家眷有任何交集,他的妻女从此就是纯粹的普通人,但若事情的幕后还有黑手要伸向她们,伤害性命,便是向整个九华特行界的规则挑发起挑战,人人得而诛之。”
“难道幕后黑手真的冒天下之大不韪,做了人神共愤的事?”这下龙玖想不通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日在广源山庄讨论的时候,羽良飞肯定会道出这条线索……
“不是!这九年里确实没有任何特行者去干扰她们母女的生活……但,生活的重压很多时候也会让人窒息,让人……一步一步地…走向死亡!”虽然当年那么做是为了保护她们,但在困苦潦倒之时也没能施以援手,亦成为羽良飞心中永远的悔和痛。
“那她们到底……”龙玖其实已经料到结局,所以有点不敢问下去。
“都死了!”羽良飞闭着双眼,鼻子抽了下气,朝天仰了仰头。
“能确定……没有特行者参与,或者暗中指使的痕迹?”龙玖晓谙红尘世事,命运浮沉,人间困苦。这世上,被生活、活生生逼死的人也不在少数,但母女两个九年内都死了,也太惨了点,不得不让人生疑啊。
“我开始也不相信,但查了这九年来她们所有的生活,还有死因之后……确实,只能说……是造化弄人!天不垂怜啊!”羽良飞这些天总是在想,如果当年不顾一切把她们接到‘战星’总部,或许就不会发生这样的悲剧了。
“我这个做老大的,也是练功练傻了,早该料到子臣他们全族的噩难发生后,活着的人,定也悲痛欲绝。他妻子虽然无法舍下女儿硬挺着,但伤心过度,身体日渐虚弱,还要独自担起一个家,三年前劳病交加也离开了人世!”
“而他的女儿……”羽良飞双眸含泪地看了龙玖一眼,“说起来,还跟你有过交集,但不是在生前,而是在……死后”
“在死后!他女儿也姓陆……”龙玖的记忆里出现了一个楚楚可怜的女鬼形象,也忍不住湿了眼眶。
“没错,就是陆小薇!”
说出‘陆小薇’这三个字,两个面容俊美,立身不惑的男子泪水都流了下来,这姑娘的身世太可怜了……
“这也是我断定子臣凶多吉少的原因,不然,他不可能不出现的!”
龙玖点了点头,羽良飞的这个论断几乎无懈可击,“逝者已矣,羽兄不必太过伤心自责,害她的元凶也已经被雨行击毙,可惜了一段纯洁的深情挚爱,可怜了一对真爱的少男少女……我那个朋友和他儿子人都很好……”
“所以我们一定要活着走出定君山,查清当年那件事情的元凶!”羽良飞的目光又变得锐利起来。
“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小弟在所不辞!”千古文人侠客梦,此等仗义之事,龙玖自然不会落于人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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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隔离屏障做的好,古尸军队嗅不到生人的气息。兜兜转转,两天后,才冲破了外围的三道护壁,进入‘云宫雷音阵’中。
但这里还是没有目标,所以一直在阵里乱转,还要不时地分兵去外面。
四天后,李义、鹤追风的伤已经痊愈,‘玩火者’的成员也都有了明显的好转。
‘皇宫’里的生活简单而有序,瓶装的水,罐装的粮供给充足,整个酒店的日常储备给三十六个人用,生活一个月都没问题。众人养精畜锐,只待伤者全愈后,杀它个尸仰马翻,冲出山去。
现在他们反而担心山外的人,可一定要沉住气啊;还有就是……黎元圣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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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里,也有了一些眉目。
黎元圣当天下午就赶到了古华省昭明市,当地各特行组成员和警务机关自然是全力配合,鼎力相助。
奈何查到丹阳县阮芷汀的老家,发现她全家人都已经死了,父母双亲还有一个断了腿的弟弟,死状都很恐怖,就和阮芷汀一个样。
找了五天,都难觅心魔的踪迹,他的心念力虽然能感应出人心的异状,但茫茫人海,如何能排查得过来。
‘天生恶童’仿佛知道他的到来,整个昭明都没有‘魔种附体’的案例出现,根本无从查起,每日每夜走街窜巷的只不过是在碰运气。
丽都到昭明的路上,倒是陆续传来有人被魔种附体的消息,要不一路杀回去吧,大的揪不住,小的不能再放过了。
警队专用的便车停在一处生活区的菜场旁边,黎元圣坐在副驾驶上观察着往来行人,思虑着各处战况,要是雨行跟来自己还能轻松一点,至少有个‘懂行’的,可以商量对策,龙玖也可以啊,那小子的脑筋不是一般活络……想这些也没用,定君山里据说发出了红色的信号,只希望他们不要有事才好。
返程的念头刚生起来,就被忽然听到的一阵闲聊压了下去,不知怎得,他最近对‘儿子’这个词特别敏感,可能因为‘天生恶童’是被阮芷汀生出来的缘故。
主要还是闲聊的其中一人说了句,“你儿子还是得去医院看看,伤筋动骨的,要留下后遗症……”
儿子……不去医院……黎元圣马上让车子跟上了开着电动三轮,做完买卖回家的那个大婶,另一边有其他警员立刻去调查底细了。
车子开进了一个山村里,调查的人员也传来了消息,这位大婶是做家禽贩卖生意的,一直独自照顾瘫痪的老伴。她的两个儿子都在城里娶了媳妇还每月向她要钱,却从不回来看望她和老伴。
禽类行贩的买卖,挣的钱不少,但又苦又累,每天凌晨三点,她就要起来运货,宰杀了,终日做着皮脏毛臭的活计,赚的钱大多都给了小孩。也没有一个好心来看看她的,有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就像一部赚钱的机器。
独自操持家里的大小事情,还要照料老伴,她身累,心也累。开三轮的时候经常会撞到人,但总是能逃走,也没有被抓住过。但就三前天,她轧到了一个外地来的流浪少年,腿骨断裂的声音和那双很像他小儿子的眼睛让她一时心软了。
不知怎地,她就带着这少年去村里的卫生所简单治了一下,然后回家当儿子养着,人也变得开心起来……
车子从村里的一座破旧道观前路过,看起来很久没有修缮了,门匾都已经糊模不清,只是……上面隐约可见一个‘皇’字。
快到那个大婶家里的时候,黎元圣心中的悸动越来越深,果断喊停了车子,自己一人跟了上去,然后,让其他协助人员赶紧做一件事:疏散村民!
来到半山腰的一片空地上,意念所及整幢楼屋都散发着抑制不住的黑气,看来这次真的来对了,并且,‘天生恶意’也已经发现了自己。
万幸的是,周围没有其他民居,‘它’也没有避走,能在这里解决掉这个大患,就再好不过了。
那本该瘫痪在床的老人推着轮椅出来,上面坐着的‘少年’笑容天真无邪,不过那双眸子……黎元圣终于体会到夏雨行当初的感受了,就像是要把人拉回到数世累劫的恶梦中去一样。
他的念力修为精深无比,几近意化,眸子也变得深邃起来,双方比拼起了精神力,空气都似乎变得粘稠。心魔的实力其实是要略逊一筹的,但邪恶烦乱的附加属性让黎元圣防御起来格外费神。因为他的心念力是无属性的,这点上吃了亏,所以在场面上几乎是平手。
黎元圣双刀出鞘,凛冽的刀罡冲破气场,心魔闷哼了一声,嘴角却勾起了一个弧度,轻描淡写的说了两个字,“自杀!”
黎元圣瞳孔骤缩,念力朝行贩大婶和她的老伴笼罩过去,心魔这招可谓是一步到位,如果控制他们去攻击黎元圣的话,根本难以对他造成什么困扰,毕竟身手差太多了。然而让这两个活人当着他的面自禁,你难道会不救!
这一记手段之后,心魔就逐渐占据了上风,黎元圣想用念力尽快把二人身上的魔气拔出,但心魔这边牵制着始终不给他机会。
这样下去敌越强,我越弱,除魔卫道不成,人还救不下来。
“绝对不会让你在我面前,伤害任何一人!”黎元圣咬了咬牙,拼着自己受伤,硬是将魔种从二人身上拔了出来,然后用念力将他们送到远处。
心防被破,他连吐了两口鲜血,心魔本体趁机化作了浓烈的黑气,钻入了他的身体。
“这么多的力量,都是我的,都是我的,你不要再抵挡了,没有用的,成为我的一部分吧!”魔音滚滚,不断冲击着他的心灵,“以后这片大地都是我的,整个星球都是我的,哈哈哈哈!”
“我黎元圣!绝对!不会让你再伤害这个星球上的其他生灵,你以为是你吃住了我吗?其实是我困住了你!”黎元圣又吐出一口血,笑得惨烈。
“你想做什么,神魂自爆吗,我告诉你,你这样杀不死我的!”心魔有点慌了,它害怕死亡,害怕虚弱。
黎元圣身上怜悯苍生,大爱天下的气息越来越浓……突然不远处的破旧道观里也有相似的气息冲天而气,发出铮铮的鸣响,有如煌煌天威,昭昭烈日,霎那间就冲击了过来,把心魔从他身上轰了出去。
磅礡浩瀚的能量,注入他的身体,这个过程中想动一下手指都困难,但眼看着心魔又要逃走,委实不甘,他强行调动体内的能量,劈出一刀,夹带着心念意志还有刚刚入体的皇道天威,然后他就晕了过去,全身渗血倒地不起。
合眼前最后的余光依稀瞥见,心魔那浓烈的黑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如沸烫沃雪般消散到只余下微不可察的一缕,远遁而去。
其间它惊恐绝望到极点,不甘地嘶吼出三个字:“皇无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