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奎敛目,莫非这玉氏小儿事先得到消息,已经离开,还是根本就是圈套,引他们前来,瓮中捉鳖?
正在大伙迷茫之际,一缓慢飘扬的筼声划破夜的寂静,众人闻声,赶忙稳住心神,暗自运气,避免对方以音扰乱他们的气息。
但晌久,未感不适,似乎敌人的意图不在于此,很是奇怪。
突然,从四面八方传来“嘶,嘶”叫声和扑簌扑簌碾过草地的声音,有东西跟随筼声,徐缓靠近,不知谁喊了句“是蛇!”
众人一惊。
楚离洛连忙抽出腰间的软刀,刀身细长锋利,在月光下,泛出淡淡的红光,如午夜的花朵,妖娆,透着几分诡异,几分寒意,这便是名刀——血月。
他手握紧刀柄,借助月光,看向两侧,树枝,草地全爬满了蛇,至少有成百上千条,有的碧翠青绿,有的墨玉乌青,有的赤炎火燎,有的似瓷通白,五彩斑斓,头呈三角,全是毒蛇,与月光相应,闪烁着粼粼寒光。
大家向后退去,身子围成一个小圈,警惕地盯着群蛇。只见蛇口吐蛇信,竖立起身子,蓄势待发,忽然,筼声瞬间变得轻快,蛇群好似得到指令,咻得扑向七人。
“砍七寸!”龙奎高呼一声,急忙拔出箫,将自身阴寒的内力运作于箫上,箫面染上一层薄冰,化为一把明剑,劈向飞扑过来的青蛇,凌厉的剑气,将其砍成两段。
他转头对张蒙喊道:“老四,雄黄粉。”
张蒙一手飞掷银针,准确无误地扎在蛇七寸位置,一手探向衣领,摸索一阵,却只掏出一包雄黄粉。
该死,一开始没想到会遇到这么多蛇,只带了一包以防万一,现在该如何是好,他抬头望着蛇群,低咒道:
“老子回去一定要三顿吃蛇,吃死你们。”
杜三娘见蛇群涌来,心感恶寒,抽出九曲龙鞭,挥向地面,擦出一片火花,蛇群畏火,停止前进。
她见状,又猛抽几下,蛇群倒是远离了她,但连续的抽打让她不免有些气虚,若这样下去,迟早会没命,杜三娘抬眸搜寻四周,希望能找到破解蛇阵之法,却不料看到心惊肉跳的一幕。
老五手舞流星锤,眼瞳一转,见一条青褐色的蛇正盘曲在离他不远的树枝上,口吐蛇信,目光幽幽,森寒凛凛。
老五双目与它对峙,缓缓将飞锤握于右手,见蛇毫无动静,猛然向其抛出飞锤。
不想,蛇身轻闪,以树枝为弹跳点,飞跃到飞锤与手把连接的链子上,凭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直扑老五双眼,还未等他缓过神,眼睛就传来钻心巨痛。
蛇狠狠地撕咬着他的双眼,顷刻间,血水汩汩,他用力拽下蛇身,甩了出去,捂住眼睛,疼得在地上来回打滚,口里发出呜呜叫唤。
身边的蛇群闻到血气,兴奋异常,纷纷爬向老五,很快淹没了他的身子,只听到稀疏的撕咬声。
另一方向,老六手持连弩射杀蛇群,快而精准,可惜他只专注眼前,忽略身后,一条细长赤红的小蛇爬至其脚踝处,张嘴咬下,脚踝的刺痛,让他一时分神。
另一条黑蛇趁机,敏捷跳跃,缠绕其右手腕,毒牙狠厉地咬向虎口处,老六惊慌,挥臂力震,可无任何效果,蛇依旧牢牢缠在腕处,纹丝不动。
他赶忙用左手去扒扯黑蛇,不料又被其反咬一口,刹时只感觉血液变冷凝结,大脑迟缓,手上再无力气挣扎,最后直挺挺地倒了下去,蛇群覆盖了他的身体。
“老五,老六!”女子尖锐的惊呼声,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他们扭头找寻二人身影,却只看到两具面目全非的尸体。
上面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毒蛇,不停地撕扯着他们的肉身,有些地方皮肉皆毁,露出森森白骨,死状惨烈,令人发指。
即使杀过这么多人,看到此景,尤像是于冬夜被泼一身冰水,寒彻刺骨。
众人眼见昔日同伴如此惨死,内心悲痛万分,身上爆发出冲天杀意,眼里血红一片,恨不得将这些畜生扒皮抽筋。
蛇极具灵性,感到周围杀意骤升,出于自保,攻击得愈发猛烈。
老酒鬼手持弯刀,杀出一条血路,快步来到楚离洛身侧,与他并肩,“蛇群众多,在这样下去,必死无疑。”
楚离洛随手转动血月,劈死面前几条毒蛇,额前密布一层薄薄冷汗,难道真要死在这儿了?
回头望见老五老六的尸骸暴露,一股怒气直冲头顶,不,绝不,就算死,也一定要让那个把他们拖向地狱的男人,付出代价,这笔帐一定要算。
他寒目环顾四周,心下诧异,这蛇就像是杀不完似的,无论砍死多少,都有后来者,前赴后继,蜂拥不断,涌向后院,伴随筼声,或急或缓,或快或慢,十分诡异古怪。
筼?楚离洛眼里划过一道精光,若真是筼声控制毒蛇的话,那……
猛地抬头,朝龙奎大喊:“龙奎吹箫,打乱筼声。”
龙奎闻言,先是一愣,之后似乎想到什么,赶快将箫递至唇边,吹出轻缓悠扬的音乐,与筼声背道而驰,彼扬吾抑,彼快吾缓,两种极端的音声交织在一起,难分伯仲。
蛇群本就受音操纵,现下有两种乐音,不知如何是好,一批向前,一批向后,缠在一块儿,乱了阵脚。
众人见此,面露喜色。
楚离洛沉声,有条不紊地安排道:“三娘,你在前方开路;老四,你在最后阻断,我与老酒鬼,一左一右,护龙奎在中间,走!”
多年的默契配合,无论是前后左右都无漏洞,五人火速冲出了蛇阵。
一行人被蛇追杀,狼狈不堪,夜不识路,随意冲进一间黑屋。
这屋子昏暗不明,高约七米,四周皆为石壁,光滑平缓,难以攀岩,四面墙壁没有窗户,仅在左侧墙壁右上方,五米处凿了一个拳头般大小的小洞,一缕月光通过小洞照射进来,勉强能看到其他人的脸。
“可恶!”张蒙猛捶墙壁,没用内力保护,手顿时皮开肉绽,血流不止,但他并不觉得疼痛,比起亲眼目睹同伴惨死,却无能为力的悲愤与无奈,这点伤又算得了什么?
杜三娘花容尽失,脸色惨白无一丝血色,身子瑟瑟发抖,似乎还未从刚刚的惊魂中缓过来,声音带着清晰的颤抖:
“是,是何人,设下此次陷阱,非要置我们于死地?”
龙奎仰头靠墙,僵硬的面庞显出有些疲惫:“‘夜笙’所有的任务都是一人下达的。”
冰冷简单的话语触动大家心里最后一根弦,这个人果然还是不会放过他们,或许根本就没有相信过他们。
从一开始,他们就是死棋,一颗用完遂扔的废棋,莫非这就是报应,是对他们双手沾满鲜血,杀戮过重的惩罚?
“那个混蛋,老子一定要灭他全家!”张蒙暴跳如雷,双手青筋凸起,眼里血丝密布,杀气横生。
老酒鬼捏紧他的臂膀,沉声道:“那人武功出神入化,你不是对手,先想办法离开这再说。”
“他容不下的,可能不光只有我们,”许久未说话的楚离洛,手指轻柔太阳穴,理了理思绪,幽幽开口,“甚至他的亲侄女……”
“你这意思……这吹筼的人是前段时间据说被擒杀了的活阎罗?!”率先反映过来的,是惊魂未定的杜三娘。
“什么亲侄女?那严老妖的侄女不是皇族的公主安熹吗?”张蒙有些迟疑的抓了抓脑袋,一双大眼瞪的遛圆。
“……你没见过老皇后,自然是不知。”楚离洛有些头疼的揉了揉脑袋,运起大轻功来“先退出此地吧,此次恐怕并非是争对我们……”
几人心思各异,僵持半晌。互相对视几秒,到底还是应了。
而事实的真相也不出几人所料,这次夜袭不仅仅是严庆阳试探那名为“半生缘”的蛊毒奇效,也是趁此机会铲除异己。
“所幸在座的各位都通过了考验……那么,接下来,楚离洛。我任命你为本教总护法,再给你一个新任务——教导夜间的邱鑫!”
再然后,就是各种狗血淋头的古言剧情。
因为那名为“半生缘”的神奇蛊毒,邱鑫被割裂为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个体。
白天里,失忆的真.青丘狐族公主——邱鑫,就在自家偏心眼的亲舅舅、严庆阳老妖的折腾之下,被玉氏魔族的少主玉无欺给英雄救美带到了身边,一同去参与武林大会。
然后二人从不知对方真身时的刀剑相向,到郎情妾意一路过关斩将,打入决赛名单。
而夜晚来临,待傻邱鑫进入深度睡眠之后。从前那位有活阎罗之称的失忆女杀手便会苏醒过来。然后被有心人引导着加入了“夜笙”,成为楚离洛坐下第一人……
可以说,包括邱鑫的失忆,一切都在那位心脏的老妖怪计划以内——
邱鑫就像是一个人格分裂患者一样,白日里就是玉无欺身边单纯可爱又调皮的小狐狸;一进入夜晚便是杀人不眨眼,冷漠无情的武林新星。
小狐狸一心黏在玉无欺的身边,杀手邱鑫却仿佛置身永夜,只敢偶尔眺望一眼那片“光明”。
这片镜花水月般的恋情与人生,都是崩坏在那一天……玉无欺在武林盟的决赛中,因受人构陷错手杀死了清秋宫的楚离洛。
一切都……是时候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