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楼离军营并不远,三人躲避着炮火很快就跑回了军营,临时找到了一个安全点。
程志没顾得其它,象他们俩的长官一样吩咐:“大滨,你是公务来这的,现在马上去旅部了解情况!”
邱滨也没犹豫:“好!”说罢便朝旅部方的向跑去。
“小心点!”于忠在后面补了一声。
程志继续吩咐:“老于,快集合你的连队,走!”……
对于日军突然发起的攻击,东北军猝不及防,北大营内一片混乱。被炸毁的营房,被烧着的仓库,军官找不着士兵,士兵找不着枪,人马嘶鸣到处乱串……
有些新兵甚至只两手抱头蹲坐在角落里,死都不动。程志和于忠东奔西跑,连喊带拽凑齐了大半个连队,集结在了一个相对安全的地带。
程志掏出手枪做出战斗的架势:“老于,马上反击!”
“啊?……这……还没有上面的命令呢!”
“这都什么时候了,哪还来得及等命令啊!”
“可是……”
“没有可是了,再不反击咱们和这些弟兄们就一块都成炮灰了!咱北大营也守不住了!这是你的连队,你是连长,弟兄们都等你一句话了,你还犹豫什么呢?!”
于忠沉了沉,一咬牙:“干!……三排分成两队,补充到一排二排,一排跟着程长官,二排跟着我,走!”
“站住!哪也不许去!都不要动!”
大家顺着并不陌生的声音回过头去一看,原来是旅部少校参谋胡得荣。
程志终于看到上级有人来了,立刻就跑了过去:“胡参谋,上面安排咱们怎么打!”
“谁说让你打了,我刚才不是说了嘛,都不要动。”
“什么?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奉上峰命令,不许还击!否则军法从事!”
这完全出乎了程志意料:“什……什么?为什么?”
“哪那么多为什么,执行命令!”
“……我X!”从不说脏话的程志第一次粗口。
胡得荣把眼睛一瞪:“你骂谁呢?骂我还是骂上峰?”
程志气得呼呼直喘,但深知辱骂上峰罪过不小,大声吼到:“我骂小日本行不行?!”
大家心里都很清楚程志为什么会这样。
一向看程志不顺眼的胡得荣怎么能受着这个:“程志!别以为你是旅座的红人就眼里没有长官,处犯了军法,谁也保不了你。就冲你一身的酒气和现在的言行,我就能按酗酒误事收拾你!”
“酗酒误事?我是出去喝酒了,但那是请过假的,上面批准了的,明天中午才到假。我误什么事了?”
“既然你还没到归队时间,回来干什么?还要擅自行动!”
“你说我回来干什么!这日本人都打进来了,我是军人,当然是回来打仗啊!我擅自行动?长官的面都见不见着,我等谁的命令!”
“打什么仗?现在这就是个误会,明天少帅和日本人谈谈就没事了。你在这乱来,再搞出点国际纠纷怎么办?你负得起这个责任吗?现在上峰的命令有了,既然你是军人,那就执行命令!”
“你……!”
程志气得说不出话来,充满血丝的双眼瞪着胡得荣,握枪的手开始颤抖……
身边一直察言观色的于忠一把抓住了他还没抬起的手腕。于忠非常了解程志,知道他上来脾气,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胡得荣马上把手放在枪套上:“你要干什么?”
于忠立刻应声:“没事,没事,他什么也没说啊,什么也没做啊。”
胡得荣虽然没有于忠那么了解程志,但多少也知道点。至少知道他认准了想做的事,就一定要做到。看到程志现在的状态,他不由得心慌起来:“下了他的枪,给我拖下去。于忠,程志交给你看管,如果出了什么乱子,拿你是问!”
“是是是……”于忠一边应付着一边硬拽下程志的手枪:“老程!行了,行了,走吧,走啊……”于忠硬拖着程志离开了这块是非之地……
好几天过去了,军容不整灰头土脸的程志,垂头丧气的夹杂在溃军和难民中间,跟着队伍南撤在荒郊野外的路上。于忠也一声不吭的跟在他不远的地方……
一辆富贵人家的篷布马车从后面渐渐赶超了上来,一个管家模样的车夫一边赶车一边嘴里嚷嚷着:“让开,让开,哎哎,说你呢,让开……”
马车很快就到了程志身后,程志听着声音有点耳熟,就站在道中间没走,转过身来……
车夫一见程志,立刻拉住了缰绳:“吁……”然后跳下来,嬉皮笑脸的过来说:“哟,程少爷,怎么是您啊,您怎么在这啊?”
程志一看是孟府的管家孟三,比较惊讶:“孟三?你怎么跑这来了?你们家小姐呢?”
孟三刚要回答,马车里传来了一个女人傲慢的声音:“在这呢!”
话音刚落,篷车的车帘就被挑开,里面出来了一个妖艳的女人,‘孟玉玲’。
孟三急忙过去扶小姐下车。
程志紧走两步来到她面前,很关心的问:“玉玲,你怎么跑到这来了?”
孟玉玲鄙视的看看狼狈不堪的程志,一歪头:“你说呢?!”
程志无语:“……”
孟玉玲毫不客气:“我怎么跑这来了?逃难呗!家被日本人占了,没地方去了,不逃怎么办?”
“……那你这是要去哪啊?”
“上海,找我舅舅去。”
“那伯父伯母呢?”
孟玉玲并没有回答,转头看了一眼车篷:“他们不想见你。”
“为什么?”
“你还有脸问!自从你回国后,在我家只露了一面,咱俩的事你一句没提,然后就没影了!要不是今天见着你,还以为你死了呢!你死了到也好,我谁也怨不着,只能自认倒霉。可你没死!日本人打进来的时候,你躲哪去了?我家被日本人强占的时候,你又在哪?我家祖上那么多的产业啊!我家那么大的府邸啊!说没就没了。你说!你那会都在哪呢?连我和我爸妈的死活你都不管了,你现在还有脸问为什么他们不想见你?嫁汉嫁汉,穿衣吃饭。看你留洋回来,本指望着你能有个好前程,我家的产业也好有点保障。可你看看你现在这副德性,连个要饭的都不如。你怎么没死啊?你死了,我们还能跟你沾点光,怎么也能算个抗日家属。现在我们家算什么,就是一帮逃难的臭氓流!幸好我没嫁给你,要不然不得委屈我一辈子……”
她还要继续说下去,篷车里传出另一个女人的声音打断了她:“玲儿,好了,不要再和他说那么多了,抓紧时间赶路了。”
孟玉玲鄙视的撇了程志一眼,转身上车,孟三立刻过来扶:“小姐慢点。”
程志有点不知所措:“玉玲,那我们……”
孟玉玲已经坐进了车篷:“我们什么我们?我们白白,从此天各一方。孟三,咱们走。”说完便撂下车帘。
孟三:“好嘞,程少爷,回头见。驾!……”
程志一边追着马车,一边喊着她的名字:“玉玲,玉玲……”
程志只顾着追马车,没注意其它,无意撞倒了一个迎面走来的女学生。他马上将女孩扶起来道歉:“对不起姑娘,我没注意!”
女孩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一把推开了程志。
这时程志才注意到这个女孩,穿着一身非常干净的校服,胸前佩戴着北平大学的校徽。齐耳的短发,十分标志的相貌,置身于军民混编的队伍中,显得格外靓丽,尤如黑夜中一颗闪亮的明珠。但在它右臂上却缠着一条黑纱!
程志愣了一下,女孩并未理会,继续往前走。程志本打算继续追赶,但马车早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程志回过头去,正看见女孩的背影。女孩的背影似乎让他想起了什么,渐渐的开始走神。
自从马车进入于忠的视线开始,他就一直远远的看着发生的这一切。这会他见程志站在那里一直盯着那个陌生的女孩发愣,觉得有点不对劲。他很清楚,虽然那个女孩很漂亮,但程志并不是好色之徒,而且也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有多余的想法,表情也很怪异。
于是就慢慢的走了过来:“哎,老程,你怎么了?那个女学生有什么不对吗?”
程志仍然目不转睛的看着那个女孩说:“她的背影象当年的孟玉玲,也象我妹妹,也不知道我家里怎么样了,都逃出来了没有?还有大滨,怎么一直也没见着他啊?”
于忠没说什么,只是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
程志的状态仍然没有变化:“老于,你发现有什么不对没有?”
于忠看了看那个女孩说:“你是说她戴着孝?”
“不只如此,她的衣服很干净,穿的是新校服。”
“那怎么了?”
“最重要的是,我刚才是迎面撞上她的!而且,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于忠疑惑的往两边看了看,忽然明白了程志的意思:“你是说我们都在往南撤,而她自己一个人却向北走,又穿的是新衣服,还戴着孝,她是准备去赴死?!”
“我不能肯定,但很有可能……我怎么越看她越象她们俩啊……不,不行,我不能让她们俩死!”说着就奔着女孩走去。
于忠急忙拦住他,很心疼的说:“老程,你冷静点!”
程志看都没看于忠一眼,一把推开他,继续奔着女孩走去……
于忠显得很痛苦,一把抓下军帽狠狠的往地上一摔。
远处的山坡上站着一名日本军官,跟随的是一小般日军,他们人数不多,却配备齐全。这名军官正站在山坡上用望远镜观察着这里的一切……
一名通讯兵跑了过来:“报告!指挥部回电。”
“念!”
“你部已完成驱赶支那军队任务,现在位置过于突出,为防不测,不要出击,立刻反回驻地。”
他放下望远境,满脸的不悦:“真是扫兴。”
于是下令撤退。
就在士兵收拾装备的时候,他看见身边一名士兵比较吃力的扛起一箱**,便想出了一个改变他不悦心情的主意。
于是他故意问那个士兵:“今天比预定计划多跑了很多路,你累不累?”
“报告,不累!”
他摇了摇头说:“累了就是累了,不诚实可不好。”
士兵立刻回答到:“对不起长官,我知道错了,我的确是累了。但是为我们大日本帝国……”
还没等他说完,军官就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我只问你累不累,没问你别的。”
“是,长官。”
“既然累了,那么,这些沉重的家伙就不必再扛回去了。”
“……”士兵比较茫然,没明白军官的意思。
军官的嘴角带着一丝的微笑说:“不知道你们炮兵的水平有没有下降,现在就考核一下。”
然后指着程志他们军民混杂的溃散队伍:“目标就在那里。”
“可是长官,指挥部的命令……”士兵好似提醒的说了半句。
军官很得意的说:“仅仅是临时考核而已,考核完我们就走。所有士兵没向前一步,步兵根本就没有出击,一点也没违反指挥部的命令。”
“长官英明!”
“炮兵就位!”
“嗨!”……
女孩走的并不快,也没走远,程志很快就追上了她,拦在了她的面前:“姑娘,你这是要去哪啊?”
女孩依旧冷冷的看着他:“与你何干?”说着,继续往前走。
程志追着她说:“姑娘,你不能再往前走了,前面就是日本人的地界了!”
女孩停住了脚步:“你说什么?日本人的地界?我中华大地什么时候成了日本人的地界了?!我的家,我的亲人,都在那片黑土地上,你告诉我那是日本人的地界!”
程志感到无地自容:“那……那你也不能去送死啊!”
“呵呵!……”女孩发出了让程志畏惧的冷笑:“长官,你应该继续去追那辆马车,完成你儿女情长的大业,不用管百姓的死活!”
程志几乎无言以对,但还是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姑娘,你可要想开点啊。”
“我想得开,国破家亡,我有什么想不开的?!难道你们这是想得开?象你们一样,一枪不放,抱头鼠窜?!你让我想得开?你是军人吗,你抵抗了吗?你是男人吗,你保护你的家人了吗?你还是个爷们吗,你和日本人拼命了吗?你算什么东西!呸!”姑娘说完,一口唾沫吐在程志的脸上,继续朝着家乡的方向走去……
姑娘的每一句话都象一把锋利无比的尖刀深深的刺进他的心窝,吐在他脸上的那口唾沫更象是一块千斤巨石,毫不留情的砸在他那颗千疮百孔的心上。程志没有去擦那口唾沫,两眼发直,呆呆的站在那里……
“预备!放!”山坡上的炮兵指挥员下达了命令。
一颗颗炮弹划过晴朗的天空,带着刺耳尖叫声呼啸而来,伴着隆隆的巨响大地开始颤抖……
程志猛的转过身去,冲着远去的女孩用最大的声音喊到:“姑娘!卧倒!卧倒!趴下!快趴下!……”
女孩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一样,继续一如继往的往前走……
程志一看便飞快追向女孩。
此时的于忠飞快的追赶着程志,并大声喊到:“老程!卧倒!卧倒!……”
就在程志快追上女孩的时候,一发炮弹落在女孩的身边……
浓浓的硝烟弥漫了一切。
程志停下了飞奔的脚步,傻傻的站在那里,炮弹仍然在他周围不断的开花……
全力以赴追上来的于忠一个跃起将程志扑倒,紧接着又一发炮弹就落了下来……
“**的疯了!”于忠也没想到自己第一次粗口骂的却是程志。
程志一边挣扎的往前爬,一边狂喊着“你放开我!……”
无论程志怎样喊叫,怎样挣扎,于忠都根本不予理会,死死的把他压在地上。程志没能再前行一寸,只抓到了两把炙热的焦土……
炮声渐渐的稀落下来,站在山坡上的日本军官从望远镜里欣赏着硝烟散去后的‘美景’……
他慢慢的放下手中的望远镜,显得十分兴奋,对炮兵的指挥员说:“好!很好!你们炮兵考核的成绩是优秀!”
“谢长官!”
“哼!这些愚蠢懦弱的支那人,不配拥有这片美丽富饶的土地!撤回!”
日军排着整齐的队伍,唱着军歌扬长而去。
炮声终于完全停了下来,疲惫不堪的于忠见程志的精力也几乎消耗贻尽,而且安然无恙,总算长出了一口气。程志慢慢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拖着重如千斤的双腿,一步一步的挪向女孩最后一次出现的地方,然而他只看见了一个巨大的弹坑。他慢慢的蹲下来,轻轻的抚摸着这块土地……
无意中感觉好象触到了什么,他马上拨开浮土,看见的却是那枚北平大学的校徽。他小心翼翼的把‘她’拾起,用袖子擦了又擦,然后紧紧的握在手中。闭了一下眼睛,又咬了咬牙。程志把那枚冰冷的校徽揣进怀中,放进了衬衣的口袋里,贴在心口上。
他和于忠一起环顾着四周:男女老少死的死,伤的伤,到处是被炸烂的身躯,和烧焦的肢体,疮痍满目,哀鸿遍野……
仅仅是空气中异味就足让人窒息,他和于忠都开始呕吐起来,于忠一边吐一边帮他捶背……
程志渐渐的从噩梦中苏醒。
虽然他在北大营经历过一次炮击,但和今天的感觉完全不同。老百姓没有受过军事训练,更不要说躲避炮火的经验……
他俩缓了缓,程志用袖子狠擦了一下嘴,一把抓住于忠的手腕:“走!”
“哎,老程,去哪呀?你又要干什么呀?……”
这时,有些老百姓开始打骂他们和周围的士兵,那些士兵都低着头默默的承受着这一切……
程志视而不见,只顾拉着于忠走……
他们来到一群士兵旁边站住了,那些士兵坐的坐,卧的卧,包扎的包扎,且不说军容不整,有的连枪都没有,垂头丧气,毫无斗志……
他看到这些,便对这群士兵大声的说:“弟兄们!还是军人的!还是男人的!还是爷们的!操家伙跟我打回去!”
这些士兵愣了一下,然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低头不做声。
程志一看,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你……你们,你们这是怎么了?你们没看见……”
“长官!”一个老兵打断了程志的话。
“俺们这些当兵就是为了混口饭吃,谁想碰上打仗啊。日本人比咱们厉害,打也打不过呀。再说,这上头也不让打呀,你没看见好些弟兄连枪都没有吗,都被上面缴了。不是咱爷们怕死,死也得有个死的说法。要是打仗死了,那也算咱没白混这口饭吃。可擅自行动,那是要掉脑袋的,死了怎么算呢!”
程志再也压不住心中的怒火:“长官在哪呢!在场谁的军衔比我高,我就是这的最高长官!是我下的命令,一切由我担着!”
“放肆!这是谁呀,好大的口气!”胡得荣出现在了他的背后。
他回头刚要顶撞,却看见站在胡得荣身后的旅长王以哲!
这些天他一直没有见到王以哲,今天终于见到了,但却没有象以往一样站标准的军姿,敬标准的军礼,只是冷冷的问:“旅长,你是来处罚我的,还是要带我们打回去?”
王以哲毫无低气:“年轻人一时冲动,难免说话过激。这次就不予追究了,下不为例。集合队伍,继续南撤。”
这一次,程志一点也不感到意外:“旅长,你能和弟兄们说说,这个命令是谁下的吗!”
胡得荣一瞪眼:“程志!你什么意思?你是想说我假传军令吗?”
“我没问你,我在问旅长!”
“你小子要翻天呢?怎么和旅座说话呢?你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要不是旅座提拔你,有你今天吗?还留洋?做梦去吧!”
“今天?今天怎么了?今天就是不顾国土沦丧,不顾父老乡亲死活,不顾弟兄们的性命,不顾军人的尊严,象狗一样去逃命吗?!”
“够了!你小子……”
王以哲做了个手势,示意胡得荣不要再说,他重新看了看程志说:“你来一下。”然后稍远走了几步,程志毫不在乎的跟了过去。
王以哲语重心长的说:“从你走进军营的第一天起,我就在注意你。凭我多年的带兵经验,一眼就看出你骨子里有一种和别人不一样的东西。虽然在此之前你从未违反过任何军纪,各项成绩也不都是第一,但在你心里从来没服过谁。在去留洋的那些人里,有相当一部分都是为了今后升官发财打点基础。但你不是,所以我选中了你。你是个优秀的军人,军人就要服从命令。撤退的命令是少帅下的,少帅自有他的考虑,我们要顾全大局……”
“旅长!”程志非常无礼的打断了王以哲的话:“所谓的顾全大局就是内斗?放着日本人不打,中国人自相残杀?你们不打,我自己去打!”
王以哲火了:“程志!你还是不是个军人,军人的天职就是服从命令!我不管你干什么去,现在脱离队伍就是逃兵!”
虽然他们往远稍走了几步,但声音稍大一点,大家就都能听着。王以哲的发火不仅没有压制住程志,反而却成了火上浇油,这是大家谁都没有意料到的。于忠更是着急,只能眼巴巴的看着,不敢上前。
程志瞪着眼睛看着王以哲,奋力的脱掉了军装外衣,恶狠狠的往地上一摔:“这个兵我不当了!谁的命令也不用服从了!”
胡得荣一听,立刻紧走了几步,来到了程志面前:“你说什么?你不干了?你把部队当什么地方了?是你家炕头吗?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还反了你了!”
没等程志再开口,王以哲毫不犹豫的掏出手枪,子弹上了膛,对着程志:“你现在要敢走,我就按逃兵毙了你!”
程志第一次面对处决的枪口,第一次面对真正的死亡。但却十分淡定,冷笑了一下,他的冷笑酷似至死还不知姓名的那个女孩。
他用绝望的眼神看着王以哲说:“我最后再叫你一声旅长,就在刚才,一个女学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一个手无寸铁的姑娘!她能抱着必死之心,迎着日军的炮火去找回属于她的家!我永远不会忘记她临死前对我说过的每句话!她问我‘你是军人吗,你抵抗了吗?你是男人吗,你保护你的家人了吗?你还是个爷们吗,你和日本人拼命了吗?你算什么东西!’最后往我脸上吐了一口唾沫!想枪毙我,就开枪吧!士可杀不可辱!”说完转身大踏步的朝着家乡的方向走去。
于忠立刻追了过来,拉住他的胳膊:“老程!你冷静点!”
“我就问你一句话,你走不走?”
“这……”
程志用力甩开了于忠,继续向前走。
“老程!老程!……”
无论于忠怎样喊他,他都不理。
王以哲举起的枪并没有放下,胡得荣凑了上来看了看王以哲手里的枪,又看了看继续往前走的程志:“旅座,这……”
程志已经走上了一个小土坡,如果这时不开枪,程志就会走到小土坡另一面,到那会再开枪根本就打不着程志。
于忠见程志死不回头,飞快的跑到王以哲身旁,双手虚扶着他举起枪的胳膊,哀求到:“旅座!看在他一心为国的份上,求您放他一马吧!我求您了!”
这时程志已走到了小土坡的最高点,王以哲看着,看着……
扣动了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