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彻还是愣愣地看着那妖红的光,一种无可奈何的表情,他和七夜一样,知晓圣君的一切,却不知道最后会是这样的结果。
这种无奈,就如同一直隐在一旁看着他的汐妖,她的双眸里亦是满满的无可奈何。
这个男人是真的不要她了,而她,曾经有一张百变的脸,受了咒诅,永远都是这一张脸,同他对峙的时候的脸,而不是同他恩爱夫妻时的脸。
永远都变补回来,她永远之能这么静默地守着他,远远地看着他。
或许,有朝一日,他会娶妻生子,他会满满老去,他那狭长的双眸里会重新再有灿烂的真实笑意。
只是,这一切她之能旁观,她都不能再参与了。
“琉璃,保重。”凌彻突然开了口,他并没有跟上去,于事无补之事,他从来不做,他还是回他的妖魔客栈去吧,或许,哪一日会邂逅一位真正属于他的老板娘。
而此时琉璃,已经穿过三十三重天,站了天神大门前。
昊天的墙界仍旧没有撤去,却全是妖红,在她眼前的,再也不是云雾缭绕的神界,而是一个巨大的灯笼,缭绕的云雾,浓云堆砌而成的宫殿,
全在灯笼里,笼罩在暗淡的妖红之光里,这么看去,神界梦幻的一切,就像是灯笼里的一副画作。
琉璃却顾不上欣赏如此美景,她一身戒备,思索着怎么进去。
眼前就是灯笼的那层薄纱,很薄很薄,都快融入到妖红之色里,她小心翼翼地伸手,指尖缓缓靠近,轻轻地触了触,却没料到,指尖就这么轻而易举地穿过了那层薄纱。
这薄纱,形同虚设,更像是一层幻影罢了。
琉璃心下顿惊,却不慌张,冷静地迈出了步子,果然如她所料,她的身子,她整个人就这么穿过了薄纱,进到了灯笼里面。
这里面,根本原本的神界并没有多大的差异,只是空气不再是透明的,而是妖红的,整个世界都是妖红的,浓云里,薄雾中,随处可见一朵朵妖红的彼岸,那红,不似周遭昏暗的红,而是如血如火一般的妖红。
大大小小,一簇一丛,随处可见,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美到令人惊叹令人窒息的彼岸花园。
琉璃缓过神来,小手紧握,仍旧是继续往前走。
走着走着,她又是骤然止步。
眼前!
眼前竟是一片白彼岸,究竟是怎么样的美才能形容这白彼岸呢?
花是妖娆的,花瓣如勾,妖娆展开,而颜色却是纯白的,一种比白莲花还要圣洁的白,纤尘不染。
它们同方才那些红彼岸一样,随处可见,大大小小,一丛一簇,只是,在妖红的世界里,这一抹抹白给人另一种触动,只觉得有东西堵在心口,有话拥在喉咙,道不出来。
这是传说中的白彼岸吗?被带往佛界彼岸的曼陀罗华吗?
她真的好美啊,她同彼岸真的有过那么一段凄凉的故事吗?
琉璃仿佛着了迷一样,陷入了沉思,她根本没有发现,这一路走来,一直有一把利箭正正对着她的心口。
从她步入天神大门的那一刻起,他就出现了,不过就是一把神弩而已,单手便可射出利箭,此时此刻,他却是双手紧握,修长的手指勾着机关,只要他这手指一松,利箭便会瞬间飞射而出。
然而,他这迟迟没有动手。
只要这一箭,一切便都会结束了!一切的一切便会有结局了。
可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动不了手。
视线不离琉璃那精致而苍白的小脸,她眼角未干的泪迹他都看得清清楚楚,她越发的美丽动人了,就如同琉璃一样精雕玉琢出来的,如此的精致。
“啊……”
琉璃突然大叫了一声,因为周遭的白色彼岸花全都不见了,这才是真正的幻影,白彼岸在佛教彼岸,怎么会开在这里呢?
她缓过神来,心下一急,连忙快步往前走。
“魔头!你在哪里?”
“彼岸,你出来,我来了,你出来!”
“魔头,你在哪里呀,你应我一声好不好,魔头!”
……
她开始放声大喊了,反正她都来了,也不怕彼岸知道,或许,他早就知道了吧。
要命,也就只有这最后一条了,随便他拿去罢了。
只要他不要伤害魔头。
她什么都愿意给,只要魔头能好好的活下去,哪怕是像沂轩那样,永远守在林鸢灵堂里,她也愿意。
魔头,你家傻帽来了,你在哪里呀?
琉璃不停地跑,穿过重重浓云薄雾,渐渐地,她看清楚了前方那浓云里的人影。
是他,那一身白衣,在妖红的浓云里是如此的显眼。
“魔头!”
她大叫一声,身影一闪就落在他身旁了。
“魔头,你怎么了,你醒醒啊,魔头,我回来了,你醒醒好不好,你应我一声好不好!”
“魔头,你别吓我呀!”
……
任由她怎么唤他,他还是不醒。
他双眸闭着,薄幸的唇微微抿着,他如此的安静,他这一辈子都鲜有过如此安静的表情吧,安静地温柔,丝毫不见他一贯的清冷。
他的衣衫全是血迹,心口都赤裸了,仿佛被什么东西撕扯过一样,破碎凌乱。
她愣了半晌,小心翼翼地贴近他的心口,一下子就听到了那砰然有力的心跳声。
这时候,她那提着在半空的心才安了下来!
“魔头,你累了是不是?你睡着了是不是,我带你走,我现在就带你走。”
“魔头,你一定是累了吧。”
她摸了摸泪,吃力地背起他来,什么都顾不上了,管他彼岸是不是一旁,管他是不是拿走了射弩,她什么都不管了。
她不喜欢这个地方,不喜欢满眼的妖红。
魔头一定也不喜欢,她要带他到她最喜欢的地方去,那里有终年不断和煦的阳光,那里有温柔的微风。
她就这么背着他,咬着牙,步步往天神大门走。
直到,她出了神界大门,周遭仍旧没有任何动静,彼岸也不曾出现过。
她没有回头,咬了咬牙,就这么纵身跃下!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神界大门前的浓云才缓缓散开,那一抹妖红的身影渐渐清晰,而他身后,好大的灯笼竟就这么凭空不见了,所有的妖红之芒都敛尽,全都汇聚到了他手下,成了一盏再普通不过的灯笼。
他手上的神弩早已收起,他站了许久许久,喃喃自问,“为什么?为什么呀?蔓珠沙华!”
你还在迟疑什么?
你还在等待什么?
不是一切都准备好了吗?不是就差那么最后一颗琉璃泪了吗?
良久良久,他一声无可奈何的长叹,提灯照路,步下了云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