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微风拂面而过,窗外鸟雀声阵阵传来,林玉安双手交放在身前,低垂眼睑站在一旁。
王老夫人就端起紫砂茶杯,清脆的撞瓷声叮铃作响,她呷了一口茶,让茶气润泽氤氲在脸上,舒服的吸了一口气。
“嗯,你到京都已经有两个月了,也不常出门走动,再两日荣国公的寿辰,到时候你就跟着你二舅母一同去吧,也可以认一认京城里的世家姑娘们,若是能得个手帕之交,在闺中也不至于寂寞。”
林玉安听了就起身对王老夫人道谢,她中规中矩有些疏远的样子让王老夫人面上闪过一抹异色。
“外祖母,我想……”
她面露迟疑,看着王老夫人。
王老夫人低低的叹了一口气,端起茶抿了一口,似乎在等林玉安组织好语言再说。可是等了半晌,也没有听见她再开口。
王老夫人是在后院里摸爬打滚了半辈子的人,哪里看不出林玉安的那点小心思,当下也不戳破,却话语一转:“如今天气渐热,你住在暖阁也不方便,明儿就搬去闲云阁吧。”
听见王老夫人这话,林玉安心里欢喜又怅然,欢喜是因为如了自己的意,怅然是因为她看出外祖母对她的那种失望。
这让她如鲠在喉,一时说不出话来,默然片刻,就行礼退下去了。
素妈妈见林玉安去了后面的暖阁,这才走进王老夫人的寝屋,看见王老夫人面色落寞的垂眸喝茶,窗外的几缸睡莲静静的躺在水面上,安静的像是一幅画,让素妈妈不禁心疼起王老夫人。
她走过去,在临窗大炕旁边站定,伸手替王老夫人捏肩,声音有些小心翼翼的响起:“老夫人,您闲来无事,何不去大相国寺烧香礼佛,山里凉爽许多,住上两日再回来也不错啊。”
王老夫人回首看着素妈妈,微不可察的又叹了口气,她看得出素妈妈是为了宽慰她,并没有继续说这个,摆了摆手道:“杏烟近来就别在我跟前伺候了,我见那个叫娟儿的小丫鬟是个机灵的。”
娟儿是怡然居的三等丫鬟,素妈妈听见老夫人要提了她在跟前伺候,也不知道这丫头是得了什么福惠,竟然能得老夫人青眼。
不过素妈妈还是温声应是,心道杏烟实在不知深浅了些,老夫人心里最疼的还是五姑奶奶,她用些小伎俩就像戏弄表姑娘,这不是惹老夫人不悦吗?
说着说着就扯到了王萱柔的亲事上去了。王老夫人说起英国公家的世子,永昌伯家的嫡次子,还有薛家的五哥儿,面色不禁凝重起来。
薛家有意结亲,这真是出乎她的意料,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虽然没有势如水火,可是也不在一个阵营的薛家会来求娶王萱柔。
不过他们家应该是不会被考虑的,就单单只因为女儿云妃和薛家女儿柔妃之间的剑拔弩张,两家不成仇人就该谢天谢地了,怎么可能会成为亲家。
王老夫人却没有在这件事上面多想,自古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最后如何,还是要王忠德夫妇做决定,并且是要给她过目了才能作数。
素妈妈到底是跟了王老夫人半辈子的老人了,看着老夫人的样子,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
突然外面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便听见有人高声喊:“老夫人!不好了!”
素妈妈立刻沉了脸走出去,撩开帘子就看见一个青衣丫鬟面色慌张的跑过来,这不是二房殷小娘身旁服侍的回春吗?
“嚷什么嚷,不知道老夫人最受不得闹了吗?谁教你的规矩!”
那丫头当头就受了素妈妈一遭呵斥,也顾不得想别的,上前就拉着素妈妈不放,一旁守着的丫鬟就要来拉开她。
回春朝屋里哭喊道:“老夫人快去瞧瞧殷小娘吧,大娘子说要打死她,现在还闹着呢!”
素妈妈闻言眉头不禁皱起,神色不悦的扫了回春一眼,不就是个小娘,成日里使那起子狐媚的手段,在主君面前得了眼,就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素妈妈面色不虞,立刻就摆出一副严肃的模样,冷哼一声:“你们家小娘有点事也值得闹到老夫人这里来?”她说着对一旁拉着回春的仆妇使了一个眼色,“把她拉下去。”
仆妇得了授意,立刻拖着回春就要往外走,回春用力挣扎着,哪里挣得开,想着她若是不能把老夫人请过去,主母余氏只怕要趁机狠狠整治小娘。
她立刻大声喊道:“老夫人,小娘有喜了,她受苦不要紧,可是二爷的子嗣珍贵,受不得哭啊!”
这下不仅素妈妈满面讶异,就连里面坐着,把外面一切动静都听在耳中的老夫人也坐不住了。
很快,靛青色的帘子撩开,素妈妈连忙上去扶王老夫人。
王老夫人神色微动,沉声问道:“殷小娘真的有孕了?”
抓住回春的仆妇见状,便把她放开,回春这才回话道:“婢子不敢欺瞒,是两天前郎中来诊脉才知道的。”
这可是殷小娘的底牌,不到必要的时候,怎么也不会拿出来说的,回春原本还忐忑不安,现在见了王老夫人的反应,这才松了一口气,看来是压对了宝。
王老夫人看了素妈妈一眼,素妈妈心领神会,转头对回春道:“你先回去,拦着你家大娘子,老夫人这就过去。”
回春顿时喜上眉梢,破涕为笑,转头往外跑了。
余氏虽然算不上精明,可是在管家上却颇有手段。今日她来敢来动殷小娘,就是趁着王忠德不在府里,王家除了老夫人院子里的人,府里下人都要看她的脸色吃饭,殷小娘虽然在主君面前得眼,可是执掌中馈的还是余氏,所以回春前脚出了东跨院,后脚就有机灵的小丫鬟去报了余氏。
这边王老夫人刚进了东跨院,又有人去传了话。所以王老夫人到殷小娘住的暮雪院时,并没有看见像回春口中那样混乱的场面。
暮雪院里,余氏坐在檐下,殷小娘低眉垂首的站在院子里哀戚的抹着眼泪,一旁的王萱蕊愤愤不平的瞪着余氏。
余氏身旁的钱妈妈端了一杯冒着热气的茶过来,余氏一双用凤仙花染得艳红的指甲十分鲜艳,她姿态优雅的接过茶,悠闲的荡了荡盖子,拂开上面的茶叶,不禁嫌弃的说了声:“这茶也太差了些,主君给你的好茶你又送去了娘家吧!”
殷小娘红着眼睛似乎想要争辩两句,却欲言又止,垂头落泪。
这时候院子外面守着的仆妇高声道:“老夫人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