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路下床走到烧伤的乞丐身边,右手伸开成掌盖到了乞丐被白布包裹的脸上,贴紧搁了一下,就见乞丐之前微微起伏得胸腹沉了下去。
推开门,杨路就看到高杰站在门外,一动不动地堵在门口。听到声响,高杰全身激灵一下,转头弯腰谄媚道:“大人,您都弄好了吗?放心,刚才我就守在这,谁也没让进。”
“走吧,回去张贴告示。”杨路一边说着,一边走出医馆。
高杰一听,立马起身跑到前面,问道:“大人现在能否直接说,我好马上回玄月司布置。”
杨路停了下来,想了想说道:“那也好,你听着。乞丐,男孩,身上有多处疤痕,年龄大概六七岁左右。破庙起火的时候他一直在庙外站着没动,那些烧焦的尸体里明显没有孩童,应该是趁乱逃走了。你回去交待一下,让兄弟们辛苦了。”
高杰听到连连摆手,说道:“大人这说的哪里话,这本就是我们玄月使的职责。”
杨路点点头,迈出的脚步又缩了回来,看了看高杰,皱紧了眉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但马上,他就对高杰说道:“全称搜捕。另外,如果你们遇到那孩子的话,离他远点别动手,马上通知我,一切等我过去再说。”
高杰很纳闷为何对一个小孩弄得这么谨慎,不过他也没问,只是点点头表示了解,然后就跑走了。
杨路看着高杰的背影,心里想着那个孩子,想着七年前的秦楼的那个女人,想到关于这个王朝的一些故事,摇了摇头。
“希望没有那么巧合吧。”杨路想到。
只不过,出乎杨路意料。将近一个月,竟找不到那个孩子的身影,简直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
小镇说大不大,但也绝不小。四五万的人口,一万多户居民和几千家商贩。玄月使刚开始经过打听探访,得知那小孩是前几年秦楼的女人生下的,不知父亲是谁,还是个哑巴。
接着玄月使兵分两路,一部分人去镇外顺着山道搜寻。剩余的人就在镇里挨家挨户找,虽说许多人都表示这种身份不明的野孩子不会收留,但谁能保证不会有大发慈悲的人士悄悄把孩子藏起来呢。
而出去镇子搜寻的玄月使,经过十天半个月的仔细寻找,确定是不会在镇子附近了。
玄月司,一众玄月使七嘴八舌的在讨论。
“大人,这小孩怕真的是找不到了。镇里的人不敢收留他,他一个七岁的孩子无依无靠更不可能走的远,保不准已经是被山里的野兽吃掉了啊。”
“是啊大人,而且就因为这一个小孩,兄弟们这一个月一直都没闲着,居民们最近也对我们有意见,说是影响他们生活了。”
“对啊大人,不就是死了十几个乞丐丢了个小孩吗,兄弟们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兴师动众的。”
杨路看着众人,苦笑着摇了摇头,他也未想到竟找了一个月也没有结果。只是当他知道那孩子的身世后,心里就更惦记着了。宁可错杀一千,他也绝不放过任何可能。假如是真的,对他来讲就是一个立功的大好机会。
身前,一众玄月使还在吵着,杨路不理会他们,背过身透过窗外瞭望者镇子的远方。
“到底会去哪了呢?难不成真的死了么?不,不可能,那个孩子绝对有异!”心里安慰了一下自己,杨路看着窗外的风景,看着镇子外那座高山,突然,他愣了一下。
“高杰,你过来。”杨路转身喊道。
众人听到杨路开口,立即停止吵闹,高杰从人群后面钻出来,站到杨路身前。
杨路见众人安静下来,说道:“孩子的事情你们别管了,还回到各自的岗位上。高杰,这段时间我有事要出去一趟,你就代替我先掌管着玄月司。”
高杰一愣,随机问道:“大人要去哪,需要属下找人陪同吗?”
杨路摇摇头,说道:“不用了,这是我的私事。你去帮我简单收拾下行囊,我明早就出发。”
高杰不再追问,行了礼便招呼着兄弟们出去了。
次日早晨,杨路穿着黑色锦衣,腰间挂着长剑,骑着马便出了镇子,在山道上疾驰。走了将近有一半的路程时,杨路突然停下马,将马拴在路边的路上,上山。
“山就在这里,我却把它给忘了。”
杨路嘲笑自己,只是现在除了山上的人,他想不到任何那个孩子可能在的地方了。
十年前,他接到上司通知,说镇子外的秋云山上住了个修行大派长老,让他平日里多加注意,不要让人靠近山顶。
杨路时年才二十多岁。他修行资质差,经过百般努力,二十多岁了也只突破聚气期到达道启期,被玄月司安排到了这个偏远小镇当一名普通的玄月使。恰逢此事,他决定上山拜访,企图求得一些指点,好让自己的修为能够提高。
可惜,那时候他刚刚突破到道启,修为不稳定。无法看透山顶周围布置的迷阵,走着走着,便走了出来,只好无功而返。想不到十年后,自己又会前来。
杨路抬头看着秋云山,开始登山。
杨路现在已经三十多岁了,过了十年,他的修为也只是从道启下品突破到中品。突破到中品后,他在玄月司的职位便从普通玄月使升为五等红月使,在袖口的左边镶了一个红色的月牙,算是玄月司最低级的领导人员。
王朝中像他这样三十多岁还是道启的玄月使大有人在,大多都是在各地的镇上当一名普通的红月使。这个年龄,想要在修行上继续精进已经很难了,说不定一生都止步道启。所以,对于这些红月使,想要在王朝内往上爬就必须有特别的成绩,比如,捉获异族。
八年前,当那群口音别扭的游客路过小镇时,杨路就注意到了他们。
同王朝之人无异的相貌,不管是发色肤色都与常人无异,除了口音有点别扭以外,乍一看并不会有任何问题。可是身为王朝监察机构玄月司训练出来的玄月使,杨路心里却对他们很是怀疑,于是在第二天天没亮便带人去秦楼抓捕,却不想那些人早已经逃掉。
却没想到,那个女人却时隔一年生下孩子。杨路本想直接抓走,但不也愿伤及无辜,更何况那对母子已经去乞讨要饭。直到,这次破庙起火。
杨路想到自己透过乞丐的眼睛,看到那个孩子站在起火的庙外一动不动的站着,既不逃跑也不呼救,脏乱的脸上满是冷漠,过了一会儿,便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杨路看着这个笑容,心底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他心里的怀疑越来越强烈。他要不顾一切找到这个孩子。
或许,今天就能有答案了。杨路走进山门,看着远处的几处房屋,心里想到。
莲声起得很早,今天是师姐规定的最后一天,并且日落之后还要进行考核。莲声很紧张,虽说昨晚又用功记了十遍,但是字太多,自己也不清楚是否记得清楚了。
来到养心阁,师姐还没到。莲声坐在凳子上,将纸在桌子上摊开,一笔一划地照着书上写。他写的很认真,即使杨路已经走到了他的桌前,他也没有发觉。
杨路一路走来,没有任何人来阻拦。他心里也疑惑,一个外人上山,那些修行人怎么没有半点反应?
当然,没有反应更好。杨路心想。他看着莲声穿过秋云殿,走进养心阁,坐下来认真写字。恍惚间,他觉得这本就是个普通的私塾,来了个早起勤奋的学生。
杨路是修行者,那么他走路是没有声音的,收敛了自己的气息,左手提起剑右手握着剑柄,似乎是对莲声有一点畏惧。
他看着莲声先从自己的名字写起,于是他知道了这个孩子的名字叫莲声。
“莲声。”
莲声认真地写字,突然听到有人叫自己。不是师姐的声音,是男人的声音。他以为是师兄回来了,可是师兄的声音温和平静,那么不是师兄的声音。
于是莲声抬起头,看到了身穿锦衣的杨路,同时也看到了杨路左边袖口的红月牙。
莲声的脸唰的一下变得惨白。他在镇子上乞讨四年,听得多见得多,当然知道这一身锦衣和那个红月牙代表什么。他瞪大了眼睛,仰着头盯着杨路,身体开始哆嗦起来,额头有冷汗滑落。
杨路见此,越发笃定莲声就是自己要找的人。
“小孩子不会伪装,还真是容易分辨啊。”杨路嘲讽了一句,向莲声伸手准备抓他起来。
突然“嗡”的一声,一把飞刀擦着杨路的衣袖扎到桌子上。杨路赶紧收回手,转身看到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提着剑站在门前。
“你是谁?!离我师弟远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