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音回过神,看了一眼手里的大海碗,她不知道这几乎有面盆大的海碗是穷奇兽嫌弃东方钰修的那些酒杯碗盘太小气,东方钰修特意命人从外面淘来的。
她放下那只大的可怕的酒碗,直接拎起旁边另一坛未曾开封的灵酒,里面浓郁的香气再度冒出来,这是坛紫苏酒。
黎音仰头,被凝成一股的清澈酒液就这样直直的落入她口中,也不见她有何动作,那些酒便一滴不落的全部入了她腹中。
旁边的东方钰修简直看得愣住了。
黎音一袭白衣婷然立于厅堂之上,因为仰头的关系,下颌连着脖颈拉出了一条优美的弧线,绝美的脸在灯光的照射下显得尤为动人,红润的唇也因而变得湿润而诱惑。
“哈哈哈哈,挺不错的啊小丫头。”穷奇兽微微眯上眼珠子,不知道想到哪里去了。
黎音一口气直接喝了半坛子紫苏酒,随后就感觉到一股灵气凝成的洪流宛如炮弹一般瞬间在她的体内炸开。
她轻描淡写的把那些燥乱的灵气纳入紫府,随后才转头看着穷奇兽,用隐晦的口吻询问道:“前辈……看出来了?”
穷奇兽不屑的撇撇嘴角,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唇:“虽然不知道你是舍夺了还是怎么回事,但是本座的法眼可看穿三千红尘,芸芸众生。看透你一只小冰鸟儿的本质又有什么难的?”
黎音一顿,旋即释然。
穷奇兽乃是上古凶兽之一,活到现在也不知道活了多少万岁。它是从上古战场上留下来的,必然是实力超凡的物种,能一眼看穿自己的本质也没有什么。
只是……
黎音犹豫了一下才道:“我的身份,如今还请前辈守口。前辈若有吩咐,但请言明。晚辈绝无推辞。”
穷奇兽淡淡的扫了她一眼,巨大的金色兽瞳里掠过一丝异样的神色:“本座不会为难你的,你家先辈与本座也算有点儿交情。不过,也别指望本座会帮你就是了。”
黎音心底松了口气,只要这只喜怒无常的穷奇兽不要给她找麻烦就好了,其余的她还真的不敢奢望。
两人这里的对话全部都是在神识之中进行的,旁边的东方钰修毫无察觉,他只看见黎音潇洒的喝完了一坛子酒,心里有些担心,只是还没用等他开口,那边的穷奇兽就已经发话了:“酒已喝完,你可以离开了。”
竟然是代替东方钰修下逐客令的意思。
黎音却知道穷奇兽这是为了她好,体内的灵气虽然被她镇压住了,但是还需要好好梳理炼化,若是留在这里,多少都会被东方钰修察觉到,所以最好的方法还是她避开旁人去修炼。
东方钰修见状,也不愿违逆穷奇兽的意思,便遣人把黎音送去了书院的分院那边。
看着黎音离开时似乎已然有了几分醉意,东方钰修的目光便暗沉了两分。
穷奇兽为什么会突然邀请黎音喝酒?
他狐疑的看了一眼旁边继续喝酒的穷奇兽,许久之后才准备起身离开。
“你对那小丫头起了心思?”忽然,原本还在房间另一边的穷奇兽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东方钰修的身后,一只手卡在他修长的脖子上,贴在他耳边,无不恶意的问道。
穷奇兽呼出的气息也带着浓郁的酒香,让东方钰修不知道为什么忽然紧张起来了。
他依旧面带微笑的否认道:“没有。”
穷奇兽渐渐地加大了手上的力道,丑陋的脸上却露出一个奇异的微笑:“你明明知道我能读懂你心里所有的想法,还能当着我的面说谎骗我,真的是勇气可嘉啊。”
东方钰修的呼吸一下子变得艰难起来,但是他却依旧淡然,因为他清楚穷奇兽此时并无杀意:“我没有骗你。”
他的目光迷离了一瞬:“我……不过是在骗我自己罢了。”
穷奇兽微微一怔,看着被自己掌控住的这个人,随后嗤笑一声松开了自己的手:“骗住了么?”
东方钰修脖子上的桎梏松开了,他猛地喘了口气,感觉到大量的新鲜空气涌入肺部,像是获得了新生。但是呼吸得太过急促让他猛地咳嗽起来。
他站在原地咳了一会儿,才用手背擦拭着嘴角,伸出手轻轻按压了一下心脏的地方,笃定的笑了:“骗过去了。”
穷奇兽咧开嘴角:“要是她知道当年让沈绫然给她下药的人就是你,你猜她还会不会站在你这一边?”
东方钰修伪装的完美的微笑面具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
他缓缓地转头看着穷奇兽:“你不会这样做的。”
穷奇兽扯扯嘴角,最后没有理会东方钰修那带着几分愠怒的威胁的目光,慢吞吞的拎着自己的酒坛子往后院去了。
东方钰修挺拔的身子在注视着穷奇兽离开以后,终于有些支撑不住了,像是玉山崩塌一般依靠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了。
当初他在皇宫里的处境比现在艰难了不知道多少倍,年幼的他带着更加年幼的东方授衣两个人像是失去了所有依靠的幼兽一般,在冰冷的皇宫里艰难的生存着。
隐藏实力,带上伪装的假面都是他自己一点一点的在血泪的教训里慢慢学会的。
那个时候,新的皇后成为了后宫里的主宰,而他和授衣两个人只能更加小心翼翼的活着。他清楚,他连凌驾于最卑贱的仆人之上的资格都没有。所以,他用微笑面对所有的人。
再后来,便有传言说七皇子殿下性格温和,待人热忱。最后,当这样的名声传到了京都的时候,他也不必再看着仆人的眼色活下去了。
他的每一步算计都是经过自己精心策划的,从来没有人会把那些意外归咎于这位温顺无害的皇子殿下,就连那位一直看他不顺眼的皇后也从来没有怀疑过他。
那时候,他曾远远的看过一眼沈倾然,只觉得那个一出生就被诸多光环笼罩着的少女除了漂亮一点儿,并没有其余特别的地方。
无非,是一颗漂亮一点儿的棋子罢了。
当他得知沈倾然的天灵根在一夕之间消失的时候,除了赞叹那来自上古的灵药果然有奇效之外,并没有别的感觉。
所以,他在金家偶然遇到这位竟然又获得了冰灵根的少女的时候,除了惊讶,更多的还是怀疑。
那种药的效果他是最清楚的,绝对不可能给人第二次机会。
但是看着恍若新生的黎音,他说服自己这是与之前的沈倾然不同的人。
至于哪里不同,他心里隐约有一种感觉,但是却本能的抗拒着去想清楚。
“没事儿,骗着骗着就习惯了。”苦笑着看着那个被黎音留下来的空酒坛子,他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