趴在杂草丛生的山脊上一动不动,汗水混合着草叶上的露珠把一身夏季作训服完全浸湿,一股子山间特有的腐湿气味直往鼻子钻,草梗摩擦着露在外面的皮肤上,就像有千万只小虫在身上爬来爬去,瘙痒难忍偏又一动不能动,谢左觉得自己的人生充满了悲剧。
谢左自小父母离异,跟着脾气暴躁的外婆生活,小时候受尽欺侮。为了不被别的孩子欺负,他学会了逞勇斗狠,当做自己的保护伞。这样的外壳确实保护了他一阵子不受欺负,可惜好景不长,十四岁就因为斗殴伤人进了少管所。履历上有了人生污点,再想洗白便难上加难,他在出狱后受尽白眼,终于明白自己只有在一条道上混下去的道理。于是,他的人生路上就是不停在各家看守所、拘留所和监狱之间流连,直到二十一岁那年,因为失手将人捅死,终于停止了徘徊,住进D省西南的监狱。
本以为这回终于可以消停了,谁知道刚刚老老实实蹲了大牢一年不到,忽然一夜之间变了天,身边狱友大多变异成吃人的怪物!好在他见机得快,用涮马桶的毛刷带子勒死了同室狱友,终于坚持到胡胖子将他解救出来。
在经历了胡胖子黑暗统治、雍施带人解救遭遇鼠群围攻等一系列刺激经历后,他凭借超人一等的眼力,光荣当选一名士兵,成为监狱众首批就职人员,一度引以为傲。谁料正是因为眼神好、枪法出众,竟被选为引诱怪物的人员之一,让他欲哭无泪。
他能当选为引诱者,其中有很大程度是因为他的一个技能:连击。
连击1级:士兵主动技能,将锻炼多年的射击技术转化为本能,让子弹与子弹之间寻找到联系,自动引导攻击。1级连击能让两颗子弹不分先后同时射出,消耗技能值8点。
这个技能确实让他在一众士兵中笑傲群雄,要知道他们使用的都是老实毛瑟步枪,不管系统再怎么强化,栓动式步枪特有的拉发式撞针,让两枪之间的间隔再怎样也会超过两秒以上。然而他的连击却可以同时射出两颗子弹,当别人还在退膛的时候,他已经开始瞄准下一只怪物了,效率提高整整一倍,这一度让他被狱友们艳羡不已。
可惜,福兮祸所依,当得知自己被分派的任务时,他可以用心丧若死来形容。尼玛,难道说攻击能力强也有错?
看着山下距离自己不过三十米距离,似乎永远看不到尽头的怪潮,谢左觉得心脏好像变成了低音炮,每一下跳动都好像重鼓锤击,跳动之剧烈仿佛要从口腔蹦出来一样。一股难以控制的尿意冲击着膀胱,让他有一股想要立即转身逃走的冲动。
不过当阻击阵地逃兵同伴转身逃走时,脑浆迸裂的一幕浮现在脑海,让他立刻抑制住这股冲动。来自疗养院的雍老大一伙人,不敢身手非凡,杀怪物厉害,杀人也同样不会手软。而且他们拥有强大的监视能力,指不定这时候就在什么地方偷偷观察自己呢。
悄悄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谢左眼角余光忽然留意到,斜面山头有一抹鲜艳的色彩闪过。留神望去,发现那是一面小小的红旗,正在被人举起,高高飘扬。
看到红旗,谢左眼神一凛。这是早已约定好的信号,红旗高举,说明目标出现。他赶紧拿起望远镜往斜下方观察,果然在延绵不绝的怪潮中间,一个极为高大的身影犹如鹤立鸡群,骑坐在其上的那颗猴子般的大脑壳,在阳光照耀下,看起来分外丑陋。
放下望远镜,将丑陋的头颅用步枪瞄准镜牢牢锁定,同时眼角余光留意红旗所在的位置。事到临头,他反而忘记了恐惧、紧张等负面情绪。现在他脑子里一片空灵,视线完全被一颗丑陋的头颅和一面小小的旗帜所占据。
忽然,山头上的红旗挥舞了一下。
“一……”谢左心中默数。
紧接着红旗再度摇晃。
“二……。”
此时谢左的手指已经扣住了扳机。
随着红旗第三次晃动,谢左心中再无其他杂念,手指用力,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
“duang”声响起。然而毛瑟步枪特有的响动并不止谢左所在,而是几乎与此同时,三声枪响从三个不同方位响起,目标却惊人的一致,都是山下怪潮中央那颗丑陋无比的大脑袋!
透过瞄准镜的准星,谢左清晰的看到,大脑袋上有两处同时飚起血花,大脑袋也如遭重击,猛地往后一仰——但紧接着,传播者脑袋一偏,似乎在往这边转。同时谢左依稀看到,赤红的小眼睛仿佛带着刻骨的仇恨,落在自己藏身之处。
来不及多想,谢左抱着步枪一个原地翻滚,迅速脱离狙击位。出任务之前,雍老大反复交代过,开枪后马上脱离。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他还是下意识地照做了。正是这份下意识般的本能举动,让他逃过一劫。因为就在他转头之时,骇然发现自己刚才的存身之所,已经完全被一团绿雾笼罩。这团绿雾有若实质,极为浓郁,看上去就让人头皮发麻,他绝不会想亲身尝试一下其中滋味!
谢左不敢耽误,像只兔子般原地蹦起,沿着山壁的小路,一溜烟地消失在山林当中。而因为山崖的阻挡,谢左并没有看到,山道上的大群怪潮,竟然突然脱离主道,如同潮水般往他逃逸的方向,蜂拥而来!
……
红旗所在的山头上,雍施眼看着怪潮涌入山林,如百鸟入林,被茂密的树木所遮挡,直到再也不见踪迹。层峦叠翠的山林就仿佛一块巨大的海绵,将无尽的怪物潮水尽数吸收,竟不露半点痕迹。
雍施对着团队频道低声道:“三哥,猎物进入C5区,你们可以开始行动了。”
“收到。”频道中传来于老三暗哑的声音。
再看了看山道上后续蜿蜒而来的怪潮,雍施继续在频道中吩咐:“下一波怪潮大约十分钟后到达,2组注意接收。”
“明白。2组已做好接收准备。”温馨秀美的声线传来。
雍施放下望远镜,揉了揉干涩的眼角。遥望翠色如画的山岭,忍不住叹了口气。
“希望,一切都顺利吧!”雍施仿佛自言自语一般呢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