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6年3月——5月)
事情果真如晓红所料,总共期末考了四科,她生生的就挂了三科。寒假回来后,晓红这回第一次主动要求到图书馆看书了。
因为,开学初学习还不算太紧,图书馆的座位不用怎么排队就能轻易占到,不过,每次他们还是习惯上做原来的那两个靠窗的座位。
他们来这里没两天,李扬却不请自来,也开始做原来的座位,竟然复习的是考研的资料。
郝放调侃她,“你考研也挂科了,忙着补考呢?”
没等李扬答话,晓红反应倒快,桌子底下一个飞腿,狠狠地踢了郝放一下。
“哎呦!”
大伙儿都扭过头来。郝放正弯下腰揉腿。“坏了,我的腿抽筋了。”
本来李扬想和郝放搭讪,晓红做了什么她都看在眼里,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低下头自顾看书去了。
晓红也没成想一脚会把郝放跩到这种程度。要知道,她可是运动健将,那筋骨要是急了眼,这一脚还不够郝放喝一壶的?
晓红赶紧俯下身子给郝放一阵连揉再摸。这回该李扬做不住了。铁青了脸,收拾了东西,一声不吭的头也不回的走了。
这边李扬刚走,郝放正要责怪晓红大厅公众之下太随便时,一个男生抢过了李扬的座位,一屁股坐下来,正好和郝放四目相对。
“秦刚”
“郝放”
两人都是吃了一惊。平时两人内心里较足了劲,但毕竟是一个村的发小,憋着的劲儿,主要还是在暗地里,表面上起码的面子还是有的。
望着郝放吃惊的表情,倒是秦刚先开了口。
“这回不学不行了,四科全挂!”
何止是四科全挂?秦刚这回可要倒大霉了,以前挂的科还有三科没有过,只剩最后一次机会,而这次又一次挂了四科,他简直就成了师大的神人了。
历史上师大因为挂科劝退的还没有先例,而他眼看就要破了此例,而且还是堂堂的学校学生会主席,如此惊人之举可真要载入师大的史册了。
倒是人家秦刚来的从容。本来学习能力比上晓红都差上好多,却也能煞有介事的在那儿从容不迫的看进去书,真不知他有什么凭借的法宝,使他在如此危机时刻还这么淡定。
补考在开学后的第二个星期五举行。经过郝放给晓红的恶补,加上晓红拼死的复习,晓红索性三科还算顺利考过。
后来听余侠说,秦刚的四科也全过了。郝放不信,因此还输了余侠一顿涮羊肉。也难怪郝放感到意外,四科总共考了不到200分,放到谁身上,要想通过两周复习补考过关,想也不用想了。但秦刚确实做到了。
要说秦刚那么从容不迫,做到这一点,还倒真有凭借的法宝。这法宝不是郝放所依仗的自身素质,却是他屡试不爽的为人处世之道。
以秦刚的学习水平,能在师大混的风声水起,靠的就是他的运用自如的厚黑哲学。上自师大的领导,下到普通同学,他真正做到了通天入地左右逢源。
自进入腾达公司后,凭借和李时老师的关系,很快进入了公司高层,但童小萌父亲,童处长却不情愿他毕业后到一家前途未卜的民营公司任职。
上学期期末临考时,秦刚借口考试退出了公司。不想,考试结果竟到如此地步,科科全挂。
寒假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到挂科的任课老师家登门拜访,给每位老师送去一根100克的金项链,对了不能叫送,人家是“卖”给老师的。
他说他的一个亲戚在金矿工作,这些金项链是内部分红,比成本家甚至都低。
要比市价便宜至少一半。还说,如果不信请老师到银行鉴定,如不属实就退给他云云。如此这般,郝放并没有向老师提补考的事情。
等隔了一周左右的时间,和这些老师分别单独相遇,趁此机会和这些老师才提出了要求,让他们把补考内容透露给他。
要说秦刚办这事可谓炉火纯青。人家送礼不直接送,是卖!但他,卖的项链每条比市场上整整就差了三四千元,这大手笔可不是一个学生能做到的。之所以在一周以后说出这件事,一则少了当时送礼时露骨的尴尬,二则也给老师们鉴定真假留下时间。这些老师们鉴定完后,看自己捡了这么个大便宜,自觉亏欠了秦刚,秦刚此时提出要求,这个顺水人情还不马上送给他啊!
小小年纪把这套计谋运用到如此熟练的程度,真如一个典型的“邪魔神君”在世了。
三月下旬,考研初试分数公布,结果毫无悬念,晓红只考了220多分。离分数线足足相差了60分。而郝放竟然考了350分,远远超出了分数线。
看完分数,晓红一时竟如祥林嫂一般,隔不了一会儿,就会向郝放问,“哥,你不会再参加复试了吧?”
郝放被他问得烦了,“你还有完没完,说过了陪你了,难道我说话还不算话不成?”
本来因为考试让她沮丧至极,在挨了郝放如此训斥,晓红委屈的啪嗒啪嗒的落起泪来。
本来晓红是一个外向开朗,有说有笑,特别爽快的一个女孩,没想到自从跟了郝放后,却越发变得向林黛玉似地多愁善感起来。
其实这一切都源于心底对郝放的那种愧疚吧!
她知道,这么多年来,郝放心里装的是谁,真正喜欢的是谁?如今虽然占有他这个人,而且即便是连他的前程一并也占了过来,越是如此,就越是怕最终失去他。
郝放看晓红楚楚可怜的样子,感觉刚才确实过分,一时也是心软下来,伸手拍了拍晓红,晓红却趁势钻到他怀里好一阵痛哭。
自从确定恋爱关系以后,两人如此亲昵只此两回,一次是在红石公园,那次是以一种尴尬的结果收场,而这次是在一种不对称的氛围下发生的。他的拥抱是爱吗?还是更多的出于一种怜悯,但晓红可顾不了那么多了。只要拥有他,怎么样都行。
第二学期的专业课很少,只剩下一门必修课,两门选修课。闲暇的时间多了,同学们很少再来图书馆,偌大的阅览室显得空空荡荡。
还是在靠窗的位置,郝放抱着一本书潜心阅读,不时若有所思,沉吟片刻。旁边自是少不了齐晓红,齐晓红虽然不怎么喜欢读书,但只要旁边有郝放陪着,再没意思的事,她也觉得变得有意义,有趣味起来。因此,他不由自主的也进入了阅读的状态,一时也读了可观的书。
在阅览室的另一个角落里,一个个头不高,面容姣好,看着挺秀气的女孩,独自在安安静静的复习考研,她准备参加金融学复试。复习累了,眼光会穿过整个阅览大厅,看着远处那沉稳的背影。
她,就是那个为郝放占座的李扬。
李扬初试分数335分,超过了分数线45分,这成绩还是蛮不错的,但要考上省财院金融系,她心里还是没有多少底气。毕竟她是汉语言文学系,无论是高数,还是专业水平,和人家本专业的考生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啊!
复习时,不时会有不懂的试题。她知道,放眼整个师大学生,能解决的除了郝放没有第二个人,因为他曾经报过金融学研究生,而且只有他才考了那么高的分数。
但他旁边那个时时刻刻不离左右的跟屁虫着实讨厌,虎视眈眈的看着他不让其他女生靠近,她也只有羡慕的份儿。
她有心去财院金融系找个老乡一起复习,下了几次决心,终是没舍得那个让她梦牵魂绕的背影,即便背影也好,只要能瞥上一眼,心里也是踏实的。
近四年的时间里,他的影子非但没有在心中淡化,反倒越来越清晰,挥也挥不走。她越发意识到,当初真的没有看走眼,他值得让她空手四年,甚至一世。
身边的同学和他比起来,在她眼里形同草介,一个个浮躁空虚,浅薄而又狂妄。而郝放举手投足间那种儒雅气质,举重若轻的神情是多么迷人啊?
很多男生,此时都是和女友风花雪月,沉浸在临别的疯狂之中。她的寝室里,夜不归宿的女生越来越多。有点儿姿色的女孩都是名花有主。而她则是班里,乃至系里少有的不识人间烟火的冷眼女人。
四月十二日,这个具有特殊历史意义的日子(四一二政变),在这一天,财院的金融学复试考试开始了。
本来郝放已经准备放弃复试考试,考试前一天,李扬竟硬生生的把郝放堵在了男生公寓门口。
“郝放,明天考试,你不想证明一下了?”
“我已决定不考,再说,我一直也没有复习,我这点本事能和人家本专业的比啊?”
“既然名都报了,不考一考,不觉得遗憾啊?”
让李扬这么一鼓动,本来对考研一直心存期望,这一下又勾起了他的向往。
“考就考,大不了就是牺牲几个脑细胞呗!”
晓红见郝放临时变卦考试也没有怎么阻拦,郝放怎样的人他晓得,他既然决定要陪她的,她相信,即便是他考上了复试,他肯定不回去上的。但隐隐的觉得还是有一种挥也挥不掉的不安。
考试期间,晓红还是陪在左右,衣食住行好不照顾,一时弄得郝放浑身不自在,“晓红,注意一下好不好,你都改成了我的保姆了,我又是不能照顾自己,让人家看了都笑话?”
“我是你妹,别人怎么笑话,也没有向他们那样搂搂抱抱的,你害什么羞?”
晓红的话里含着不易察觉的酸味,依郝放的敏锐不是察觉不到。听他这样说,便由着晓红为她跑前跑后了。
考完那天从财院往回走的时候,俩人有说有笑,难得的轻松自在,正在此时,一个奇异的闪光在他们周围闪了一下,两人都不由驻步,四下里看时,什么也没有,还以为远处谁在焊什么东西呢。
今天晓红穿的一件淡绿色衬衫,一件青色合体的七分裤,清新窈窕的如荷花仙子。这妮子什么时候出落得这么好看了,郝放这小子艳福可是不浅呢。一边暗自嘀咕,还不自觉的咕噜一声咽了一下口水。
这在暗中偷窥之人,不是别人,正是秦刚。
童小萌并不经常到他的出租屋来,经过一段时间的缠绵后,童小萌也渐渐的理智起来,到出租屋的次数就越发少了,但两人的关系没有就此淡漠,童小萌也能察觉到秦刚的种种异状和让他难忍的不良嗜好,但人都交给了他,她就认定了做他的女友,甚至带秦刚到家里见了父母,父母见秦刚一表人才,能说会道,又是学生会主席,虽门不当户不对,也没有刻意反驳什么,倒是默认了两人的关系。
有童小萌爷爷这个大牌,再加上他父亲在军区政治部,如此背景也让秦刚收敛了不少,近一年的时间竟收起了狐狸尾巴,最起码,没有再坑害那些无辜女孩。
但偷窥的恶习却一时不能戒掉,在童小萌不在的日子,他半天半天的趴在窗口的照相机前,看着师大、财院之间来来往往的美女。
这天,天近傍晚,秦刚正要从照相机前挪开时,一个让他心脏狂跳的丽影出现在他的视野里,忍不住紧张的按起了快门,因为此时光线太暗的缘故,这个自动对焦的相机,自动开启了闪光功能,结果在齐晓红一扭脸的的时候,才让他看得真切,“这不是齐晓红吗?”旁边赫然站着那个时时和他作对的郝放!
就如同童小萌当初的那一瞥,齐晓红不经意的扭头,给她的日后竟带来了无法逃避的厄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