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6年7月)
郝放和齐晓红一人拎着一个旅行包,站在火车站的入口。他们大部分的行李早在学校就已打包办理了托运。为了这打包托运的事,齐晓红还为此和郝放第一闹了一个小小的不愉快呢。
那天下午,系里给各班送来了许多纸箱子,和打包的包装带。辅导员告诉大伙儿,把不愿随身带走的东西都可以打包,由车站派车直接到学校办理托运。
同学们一个人拿了三四个纸箱,一大捆包装带,回到宿舍开始打包。这力气活儿自然女生做不来,有男朋友的自不必说,那些还在独身的女生则找来老乡,老乡找不到的,只能等着哪个男生自己的活儿忙完了去抓个劳工了。
此时,郝放也来到女生公寓,正好晓红从301出来,高兴的要带郝放去他们宿舍。郝放却对齐晓红说,“等等,晓红,我先去302替李扬弄完,再弄咱的啊,你先把零碎装箱。”
没等齐晓红回答,已径自进入302找李扬去了。
302室,挨门。李扬正兀自刺着脚再从柜子顶上够她的旅行包。一只大手,从后面过来轻轻地替她拿在手里。猛一回头,“班长?郝放!”
她做梦都没想到,郝放能过来帮她。忙推辞到,“晓红的行李还未弄好吧,你先帮她吧!”
“她在鼓捣零碎,我先帮你弄好了再说。”一边说,一边动手拿起包装带,三下五除二把她整理好的纸箱包扎起来。
见郝放如此,李扬也不再推辞,也麻利的开始把一些零头碎脑儿,一些日常衣服用品书籍往纸箱里放。
十几分钟的时间,四个大纸箱整整齐齐的捆扎了个结结实实。
望着一身汗水的郝放,李扬也没有客气,只是说,你快过去帮晓红吧,余下的我自己来就行。
回到301时,女生们手忙脚乱的装箱子,装袋,整理物品,一片繁忙景象,几个男生正在帮着捆扎行李。
晓红却躺在她的二层床上一声不吭的看着一本杂志。郝放过来,没有言声,只是轻轻地在她腿上掐了一把,她“呀”的一声跳起来,望着郝放刚要嗔怒,郝放朝她一使眼色。晓红也只得作罢,恶狠狠地瞪了郝放一言,开始起身整理起物品来。
帮齐晓红忙完,看着满身满脸汗水的郝放,晓红打来了水,“擦擦吧!”带着一股子极不情愿的情绪,惹得旁边的女生,“班长多任劳任怨啊,看晓红还一点儿不尽人情!”
另一个女生,“那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呗!”
这两个女生的对话倒是吧齐晓红说的有点不好意思了,“你们不说话,怕把你们当哑巴卖了啊?你们需要不需要帮忙,班长,不使白不使!”
“晓红,你不心疼,我们还心疼呢,你看把班长累的,还不让班长歇会儿?”
“不用歇,他有的是力气。”
“别客气,需要帮忙就说话。”郝放也在旁边说道。
“不用了,我们都约好了,援军马上就到,你还是忙自己的吧,晚了,车站托运车一走,还得自己往车站运呢!”
一句话提醒了郝放,他自己的行李还没收拾呢。赶紧往外走,齐晓红也相跟着出来,在去男公寓的道上,郝放埋怨齐晓红,“你看你那小气样,我对你怎样,你还不清楚?我和李扬如何难道你不了解?你就分不出里外来!?”
“你高尚还不行?总是先人后己,等你的行李耽搁了,有你后悔的!”
省会火车站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喧嚣热闹过,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满是拖着大大小小行李包的学生,时不时也能看到一对对的恋人,泪眼婆娑的告别。
两人缓缓的随着队伍向火车上走,这条道儿已经走了不下十几次,连车站的检票员都是如此的熟识。
四年,人生中堪称黄金岁月的四年,他们的青春年华,他们的激情岁月,他们的爱恨情仇,都在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城市里度过。
他们自以为早已成为了这个城市中的一员,而今告别之时,才发现自己不过是这个城市的一个匆匆过客。
时间永远是那样的残酷无情,让你不得不舍弃,那梦牵魂绕的课堂,那让他终日饱览诗书的图书馆,让他无时无刻不无眷恋的大学校园。
就这样离开了,带着他收获了的爱情,带着那时时记起的遗憾,还带着沉淀在记忆里,融入到其智慧海洋里上千位作者的智语。
来时,那个青涩的,激情四射的懵懂少年;回来时,已然是一个睿智深沉的坚毅青年。师大,我的大学,此刻我真真切切的就与你分别了啊!
随着人流走着,看着郝放默然的表情,齐晓红不由问他,“哥,在哪儿神游呢?是不是到了302室啊?”
“说什么呢你?别人不了解我你还不了解我啊?我是觉得,咱们这一别,还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回到母校,还真有点不舍呢?”
“还不舍啊,你这四年混的也就不错了,把我这么一个大活人都被你带回来了,你呀该偷着乐去啊!”
郝放不禁哑然失笑,也调谑齐晓红,“该美的是你吧,你随了我这么多年,终于就把我给俘虏了去,你才是真正修成正果了吧?”
“谁说的,我看还未必!”
一时兴起,齐晓红拽过郝放,伏在他耳边,“你的身心还未真正给我呢,就一时让别人弄得心猿意马了,你看你的出息吧!”
“话既然这么说了,我们回去第一件事,就把你说的事给办了吧!”
“你敢?”齐晓红粉拳砸在郝放背上通通作响。
这齐晓红运动健将级地粉拳,那可不是罩的,那动静儿一时惹得旁边的行人都把目光注视着两人。
齐晓红也自觉有些失态,脸上飞起了一抹绯红,更是让人看了忍不住赞叹,“好一个水灵灵的美女大学生啊!”
两人在渤海市下车,直接打的到了市劳动人事局,在人事处,一位接待的中年妇女,面无表情的问都没问,直接在意见一栏,唰唰唰几笔搞定,“回原籍教育局参加分配。”
两人面面相觑,郝放不由问,“大姐,我们直接到我们县教育局报道吗?”
“你们一般都是分到高中,至于如何分,看各县具体情况,我们这儿就不管了!”
两人告辞出来,不约而同,说了一句,“这不是多此一举吗?直接把派遣证签到各县原籍不更省事啊!”
这郝放哪里知道,省师大毕业分配里面有很多学问。首先一小部分可以留在省会,有的留校,有的去中专,有的去职校还有的去中小学;另外一部分就是到各自地区市的市区各学校;剩下最后一部分,大约一半儿左右才分到原籍各县。
但有一点儿背景,思想有一点儿活络的学生早在临毕业前两个月就已经把道儿铺好了。学校派遣证填发时人家的工作单位已经成竹在胸。
郝放两人直接回到县教育局。
在人事股看到一群师范毕业的学生,在屋里拥挤成一团,问他们才知道,人家大多都是中专和师专毕业,也看到几个师大的老乡,但也只有两三个,其中就有他的铁哥们余侠。
余侠从人群中挤了出来,“你们怎么才到啊?我要是知道你们来我就不出来,替你们加个塞了?”
“怎么安排了?”
“哪里有这么快?不过听口气好像是要分到坊城镇高中。”
“没直接发派令啊?”
“还得等几天,三天后再到教育局来拿派令。”
直到一个小时之后,郝放两人才把毕业证书和学校、市劳动人事局发的派令交到经办老师的手中。同样被告知要等三天之后来求去那所学校的调令。
第三天,郝放和齐晓红来教育局取派遣令,他们骑车三里地到东齐车站,在哪儿存上自行车,两人在那里等了将近有一个小时,才登上了去县城的公共汽车。车过道口镇时,余侠和春艳也来做汽车,四人见面分外亲热。
“前天赶集的时候,我遇到秦刚妈了你猜秦刚分到哪儿了?”
“留市里是肯定的,至于是到哪里就不得而知了。”
“据他妈讲,是到师大附中了,教数学!”
“就他那水平能教重点高中的学生数学?人家学生教他还差不多!”齐晓红插嘴道。
“不是高中,听那口气是分到初中部了。”
要说他到初中部的的话也不简单,那可是在省会凤毛麟角的重点中学,那待遇比一般的中专都强。听到这个连连挂科,险些被劝退的学生能留在市里的重点中学,三人心里真不是滋味。不用说,市里的重点高中,就是县城高中他们要进的话都是不可能。
“听说,这三天就是给走后门的留下余地的,有很多人回去后就走门子了。”
“你没走走门子?”郝放问。
“想倒是想了,不过我们要走门子就得两个人,据说要进城至少要2000元”。
“这么多?一个月工资才300元。”齐晓红道。
“这还算多啊?给你两千元你向谁送去啊?你没见过送礼的呢?听说秦刚因为补考过关,每个老师送了不下几千元。”余侠道。
“还真是大手笔啊!也难怪人家会留城里,这咱想都想不到啊!”郝放道。
四个人一边说着就到了局里。这回人事科学生倒是没上次多。去的时候,主管老师一边看派遣令一边对照毕业证书,“你叫齐晓红?你到坊城高中。”
“你叫郝放?你们俩上次来时是要分到一起的吧?你也到坊城高中。”
轮到余侠和春艳了,“余侠你分到二中,只能一个人,上次你说也要把史春艳分到一起,要是如此,只能你们两人都到坊中。”
“那就去坊中吧。”这种安排其实余侠早有心理准备。
四个师大的本科毕业生就这样一起分到了一所农村镇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