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年秋)
几位领导走了,郝放和齐晓红相跟着回了他们的家。本来齐晓红不想进坊中,但她的钥匙上次忘记家里了,只能到中学里来找郝放,没想到刚进学校就被一群领导给撞上,而且二话不说,就把他从井上一下又调回了坊中。
二人一边走一边聊,“没想到你刚到井上就来了个开门红,冠军竟然双双花落我家。”
“这群领导也真是的,还没问咱俩的意见,就做主把我调回井上了?”
“感情你在哪儿还待服了?考这么好井上给了很多好处吧?”
“哪儿的话,我在哪儿不再哪儿你才不关心我呢。你就关心你的班,你的学生。我得了5000奖金,你呢?”
“我们学校奖给了我1万元,我的班容量可是你的两倍吧?这不算多了吧?”
“你就知足吧,下面初中的中考奖据说最多每人才三、五百元吧?1万元还嫌少啊?你一个月工资才700多元。顶的上你一年的工资了吧?”
“方华班考的怎么样?”
“她们班也不错,升学率达到了59%,只比我的文科班少了九个百分点。”
“哇,他的理科班竟考了这么高?我没猜错的话,她们班的生源是不如你们文科班的吧?”
“差远了,我们文科班,今年都是冲我慕名而来,是经过了高分选拔的,而她们的理科班虽然也有冲坊中的名声来的,但生源的确和我们班差了很多,要说我的文科班交给她说不准,也许比我的成绩还要好!”
“你上次说她要考研,是真的吗?”
“你知道,有秦刚在这里,她怎么能安下心呢?”
“他不会调到别处啊?比如去井上。那所中学倒很适合她的。”
“她愿意考研,我怎会拦她,毕竟人要往高处走,考就考呗。”
两人说着就进了房间。两人相隔一个多月,却平静如常,没有激情的拥抱,甚至连一点亲热的气氛都没有。
两人客客气气的一起做饭,吃完了一起看电视,看了只一会儿,齐晓红看了一眼郝放,“我困了我要睡觉了。”
“你睡去吧,我再看一会儿。”
外边客厅里小声的电视声音传到客厅,像是另一个人和郝放独语。而齐晓红蜷缩在空旷的大床上,眼里满眼含了泪花。
这种日子不知道要过到何时?结婚,她日夜都想的幸福时光,盼来的却是如此的失望。她以为得到了郝放这个人,结婚后才知道,他的心自始至终也没有收回来,他的心中满是那个廖然。
齐晓红和跟了郝放这么多年其实还没有真正了解他。郝放实际上不是一个身心可以轻松分开的人,他特别的呆板和固执,他不忍欺骗齐晓红,他想经过一段时间后,在真正忘记廖然的时候,当身心全属于齐晓红时,再和她过真正的夫妻生活。这是在蜜月以后,郝放和齐晓红讲的。但现在,已经过去一年的时间,郝放还没有忘记廖然的迹象。
这种日子过得多么的让人备受折磨啊?在外人看来他们是多么幸福的一对儿?然而真实的生活对她竟是如此的残忍?她宁愿还继续在井上工作,不再回家。
那里她备受尊崇呵护,那里她能感受到什么是深沉的喜欢?在那里她有耳热心跳的感觉,因为那里有真正喜欢她的人。他,比郝放甚至更深刻,更高远。
想到这些,她不由得感到愧疚,我还是郝放的人,决不能有半点非分之想,我等,我等着郝放喜欢上我的那一天。
就在齐晓红沉沉睡去的时候,郝放悄悄地关了电视,蹑手蹑脚的去了另一个房间。
躺在床上他也是浮想联翩。
第一个浮现的就是齐晓红临睡觉时那哀怨的一瞥,他真的是对不住齐晓红啊!但他却无论如何也无法欺骗自己的内心,对她就是如对妹妹的感觉,那种恋人间的感觉一点儿也找不到。
角色错位吗?或许,从初二那年,在他潜意识里就强化这一种信念,“把齐晓红当妹妹,当妹妹”,正是因为把她当了妹妹,他才心无旁骛,正是因为如此,他的学习才没有受到她的影响。
也正是这么多年来的角色一直固化了,深入了他的内心,他已经不把她看做是异性,而是亲人!这,也是他这么多年能够如此坦然的面对齐晓红的原因。
而他们从形式上由妹妹变为恋人的时候,他的内心却无论如何也转不过弯来了,即便是结婚了,面对这个貌美天仙的女孩,他都不行,不是生理上,而是心理上,他和她亲热时总觉得是一种犯罪感,内心里极度的恐慌,像是自己欺负了这个妹妹一般。
结婚一个月后,他忍不住内心的挣扎,终于把自己内心的秘密告诉了齐晓红。
齐晓红没有生气,而是更加敬重了郝放。“他是一个多么好的人啊?”
当时齐晓红就安慰郝放,“哥,这一切不是怨你。谁让我一口一个哥的叫?就连我,对你的称呼就是改不了!难道这不也是习惯吗?但我当时表面上叫你哥,我内心里却把你看成了我未来的白马王子了。所以我才没有你那种心理体验!哥,你放心,即便是这辈子你让我真的就做你妹妹,我愿意心甘情愿的跟你一辈子。只要你不觉得苦,我无所谓。如果哪一天,你遇上你心上人了,我可以离开!”这就是那天他们的对话。在谈话的不久,学校要一位老师去井上,齐晓红就是在此种背景下,心甘情愿到井上中学的。
两人的暑假生活就是在这种尴尬的生活中渡过,两人表面上客客气气,内心里却是尴尬异常,夫妻生活到这种份儿上,还真的就是一种煎熬。郝放试图改变现状,但他总是过不了内心的那个坎儿。“我怎么就非得把她看成是妹妹呢?我为什么一和她亲热就浮现出廖然的影子呢?”
郝放也曾经做过了努力,他也试图和她亲热了一次,齐晓红也很配合,那次亲热的很和谐,齐晓红真真切切第一次感觉到了夫妻生活的高点是什么滋味?但,事情过后,郝放内心的的愧疚又一次折磨了他。让他竟有了一种寝食难安的感受。
整个暑假就有这么一次亲热,这就是这对新婚夫妻的生活状况。
临开学还有三天,教育局打电话到坊城中学,让齐晓红到局里取调令,通知她暑假后道方上中学上班。
齐晓红坐班车到了县城教育局。进到人事股的时候,却看见张德胜垂头丧气的坐在那儿。
“校长?”齐晓红一年来从来没有称呼过张德胜什么。
这也是欧阳一鸣耿耿于怀的细节之一。有的年轻女老师叫张德胜“哥”,有的叫“张老师”,还有的干脆省事,就叫“校长”,而唯独没有听到过齐晓红叫张德胜过什么?
今天在人事股,齐晓红一叫,让张德胜更觉的是心寒透顶。
“齐晓红你也不太对啊?连个招呼都不跟我打,直接就走了县长的门子调到坊中了?”
“你知道,我爱人在坊中。”
“我还知道,你调来是你主动要求的呢!”
一年来,齐晓红看到张德胜第一次铁青了脸这样对她怒目相向。而此时她的心里也是如打翻的五味瓶,说不上是什么滋味。但更多的是一种愧疚,一种委屈。
望着张德胜阴沉的脸,听着他声音不大却带着压抑愤怒的声音,不知不觉眼泪就下来了。
人事股长一看齐晓红眼泪如断线的珍珠落下来,赶紧过来劝张德胜,“你一个大老爷们,看把人家女孩训斥的?”
“我大老爷们?我还没超30呢!凭什么她就不懂事让我原谅?”
“把委屈记我身上,你不能责怪晓红!”局长这时进来帮腔道。
虽然井上领导人事任免权在县上,但普通老师管理却在局里,井上的校长从级别上和局长平起平坐,但他们也不能就轻易得罪了局长,而且局长一个年近50的老头,本身他一个不到三十岁的年轻人,他怎么也得给局长这个面子吧?
办好了调令关系,人事科长把调令递给齐晓红,齐晓红拿过来转身对局长告辞,就要推门而出。
“我派局里的车送送你吧。”局长道。
“谢谢局长,我还得回井上取我的一些东西。我坐班车去!”
这时,张德胜从沙发上站起来,态度也温和了许多,“我回井上,我捎带着你吧?”
“这还差不多,宰相肚子能撑船,小兄弟,下回来,老哥好好请请你!”局长握着张德胜的手道。
局长看着齐晓红上了张德胜的桑塔纳。车一溜烟的开出了教育局。
局长回头对人事股长道,“这个张德胜不一般哪,华东师大研究生毕业,在省教委干了两年,到咱县下基层锻炼来了,这个人我们可是得罪不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