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出头,将成骨枯。
对于丁小胖来说,这或许只是让人热血沸腾的口号,但对于虞志南三人来说,就有如坐针毡人人自危的感觉。
若将大事看作大珠,小事看作小珠,那人的一生就是被一条时间轴线串着大珠小珠的项链。而恋秘之森那一次短暂遭遇,无疑是属于小珠,但却又是在群珠中最耀眼的那粒。
乱世出头,将成骨枯!
腹中点灯,心知肚明。他们都知骨枯协会之所以为骨枯协会缘由,所以,可以肯定眼前这个叫水长东、谜一样的男人绝对是知道天机卦的存在。而他又自号占卜师,莫非己方的一时感慨还真的顺应天命不成?骨牌他们是玩过的,蝴蝶效应他们也是听过的!
年少血气方刚,当下的丁小胖就像被传销洗脑了一样,别说仅是同意水长东加入这个本就是联邦模式的协会,就是现在叫他去面对千军万马也是毫不犹豫--
虽千万人,吾往矣。
在水长东说出“将成骨枯”时,虞志南三人就已有意留下他,这一来也就解决生源问题。但或许是“做贼心虚”,所以他们直到丁小胖叫嚷着水长东务必留下时,三人才是故作为难地答应了。而这一切都让水长东看在眼里。他很开心,若说所有人都是丁小胖那一副兴奋有余而敬畏不足那他也就立即打脸说刚才要求加入不过是开玩笑。
虽然不知虞志南他们三人从何得知,但是他们也知道卦象那是肯定的。再辅以“骨枯”二字,乃同道中人,所以怎么样他最好的归宿就是骨枯协会。
“我说过,沿这里走就是我的幸运方向。”
虞志南这样不迷信的人也打心底希望并相信水长东是占卜师或者算命先生。在恋秘之森他不是不见过天机老人略显身手,指引他们一路向西且最终在偌大恋秘之森找到失散同伴的。
但是,水长东和天机老人有得比吗?就年龄看着要胜他一筹,但是别人可是被剑宗也唤作前辈的人!人比人,气死人。光看这就没有什么对比性了。
“水同学,遇上你我们算是幸运吗?”
虞志南弱弱一问,水长东不由哈哈大笑,豪放地捉起一坛酒就是往嘴里灌。
倚天照海花无数,流水高山心自知。千金易得,同道难求。对于在惘惘黑夜或担忧或害怕而踟蹰不前的他们来说,几人的相遇就是上天给予最好的恩赐。
所以他们是幸运的。
然,福兮祸之所依,祸兮福之所伏。
骨枯协会又多了一名成员,若还要确保参赛人数,他们还得再找几人才行。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当下最重要的还是逃离这个监狱。
微言大义,好一句制裁之刃再多一次又何妨。但是这里不是制裁者管辖的地方。他们若是强行越狱那是公然挑衅五大协会权威,那时候在五大协会的轮番轰炸下,他们能否安然度日也存疑,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生源是绝对断绝的了。除非那人不怕五大协会的巨大压力。但在被四大古国分割的学员势力中,这样的人少之又少。
“水大师,不,长东,你不是说志南一来我们就能出狱的吗?”问出这个问题时一方面有心急的原因,但不可否认,这真的是遥遥无期。他们都看不到有提前出狱的可能。
“不过几天,这里不可能给犯人减刑,所以只有越狱。”
水长东说得轻松,众人可是额头皱起来都可以夹死苍蝇了。
“水同学,实话实说,对于还要接受制裁之刃的我们来说,逃出这里不是难事,但是关键是逃出这里之后所带来的一连串的事情。这个你懂的。”
“罪不责众。到时追责起来我们说不定还能混上一个受害者而获得补偿。”
说到这里若众人还不明白那就是猪了。水长东是要送五大协会闷头一棍,让他们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越狱要越出一个规模,越狱也是一个艺术。
在解决事情之前,问题总是接踵而来的。若对于释放遥遥无期的人来说,还想自由越狱就是唯一办法。但这里的人最多拘禁不过几十天,稍一打坐闭关也不止这个时间了。所以他们可能会图一时之快而得罪五大协会和自己一起越狱吗?
答案是肯定的--不可能。除非他们都不想在学院继续混下去。
一经商量,水长东的想法是好的,应该也是正确的。但实现起来是困难的,也几乎不现实。至于为什么会如此,那自是因为立场不对,他们只是站在自己角度思考问题,计量得失。
继招生过时,越狱也过时,他们现在要做的是策反所有人。当然,最终的目的还是招生。
说到策反,能想到的无非是裙带、利益和私人恩怨。而裙带的话,他们所有人来自五湖四海,互不相识,而至于利益,如上。那就是说,只唯有动用私人恩怨了?
戌卒叫,函谷举,楚人一炬,可怜焦土!?
明显这不是当下情势。强者为尊,弱肉强食。因而,在这片大陆,只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而未有一夫作难而七庙隳。
策反看着不行。不行的也不能尝试,在越狱里打草惊蛇等同自寻死路自掘坟墓。
柳暗花明又一村。绞尽脑汁想着还会有什么办法吗?思来想去,辗转反侧,实在是没有其他办法。策反难成,事情又一次回到原点。
“算了,想这么多干什么?直接走出去不就成了?”丁小胖紧握双拳,他要将智力模式改为他所熟悉的暴力模式。
“你的脑子是用来装饰的吗?刚才的分析你都白听了?”
对于名侦的责备,丁小胖显得不满,呵斥这里是强者为尊的世界。
“强者为尊,但不是强者为王。马背上得来的国家也能在马背上治理吗?很多事情可都不是能用武力解决的。若真如此,这个世界就没意思了。”
“事实上这个大陆就没意思!”
“三位同学,跑题了,你不觉得可耻吗?万物都是相对的,所以我们什么时候也要就事论事。好比现在,若武力是解决当下困境的最好办法,作为一个英明决策者,只能果断选择武力。”
正是因为骨枯协会没有统一标准,所以每次各抒己见时总能肆无忌惮,然后无一例外地将会议变成辩论会。水长东不过新加入,看来已尽得骨枯协会会议精髓。
“水同学,我问你,我们一定可以越狱成功吗?”
“其他人倒不怎样,但你面色红润,诸事皆宜。”
“杀人也行?”
“杀人见血,红上加红,红得发紫,也就成黑。”水长东正色道,“生怨不消极乐不往,死冤不雪尸骨难寒。无论这人是好是坏,总是一条鲜活生命,杀人者定当背负被杀者的不消怨气。”
“这样说诸事皆宜可就有糊弄人的成份了。”
“不,诸事皆宜,这事你一样能实现,只不过后果严重,或许会是一命换一命。”
虞志南若有所思一笑,“看来我也跑题了。我应是问越狱这事的吉凶。”
“一举成功。”
“一举成功?”
“再而败,三而无葬身之地。”
“你们占卜师都是喜欢这样故弄玄虚的吗?”
“直话直说,实话实说。有时我们也难窥天道,只有一字不差地转达世人。”
“总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看来成事最后还是看人。”
“没有必成之事,只有必败之事。这就是宿命。”水长东一脸坚定。茫茫中,淡淡回忆里,那个鹤发童颜的慈祥老者捋须轻叹--成败何言宿命在,天机不过轮回台。
他的轻叹,该是那个走得决绝的背影吧。
“我一定会选择一个一举便成的办法。”虞志南轻轻一笑,“若是他在的话,他绝对会这样说的,反正都只是我们一厢情愿地要越狱,既然如此,那就继续一厢情愿,将自己的意志贯彻,强加于他们身上便是。所以,不策反,我们现在要做的是逼反。”
所有人眼前一亮,比起策反这种技术活,他们更喜欢逼反。因为既然每个人生于世上都是加害者,给人活路总比逼上绝路要容易吧?
会议结束。所有问题都不是问题,不用多说,一切尽在不言中,接下来随心所欲便是。
众人散去,虞志南看着水长东,笑问:“你是不是觉得很奇怪?”
“对于心中常记最坏情况的人来说,这有什么奇怪的?”
“这话你不是第一个说,或许,你可以和我的一个伙伴做朋友。”
“那个朋友就是刚才你指的‘他’吗?”
“对,但我不能保证你们见面,因为他不一定会进入极限谷修炼。”
“要么不见,要么狭路相逢。”
“这一个倒是你先说。他不是这么有野心的人。”
“命运,七分天定,三分由人。有些事情由不得你,我想,老祖宗的‘事已至此’不会乱说。”
“我想,那会是一个多么痛的领悟。”
“……”
虞志南与水长东相视而笑。或许他们之前还互不信任,互相猜疑,但从这刻起,他们已是同道中人,已是知己。
“废话以后有的是时间说,你准备要怎么做?”
“当然是逼他们上绝路,让他们知道不越狱不行,或者,非越狱不可。”虞志南说时,一脸神秘笑容,而在那神秘之外,存有得意,一丝自信,还有一缕凶狠。
脑海里,那个盛大的情景已然越渐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