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任何惊喜,修炼就是“杀无赦”道场的永恒主题。既是修炼,不是创造发明,那就不会放之任之,随其所为。而这里,就幻月和乐儿姐妹二人。作为年长者,幻月指导乐儿剑术无可厚非,但若以此为师未免有失公允。因为就现在来说,相比师徒关系,二人的修炼还有更中肯说法--两个辍学在家的中小学生,中学生自学教材,学成后再教小学生功课。
姑妄言之,姑妄听之。任何词也有“广义”与“狭义”一说,就不知今义何如?
在孜孜不倦的自学中,幻月还诲人不倦,当然仅此乐儿一人。所以每天她都会言传身教于乐儿,而她的严格也是有名的,若有一个动作有少许误差,后果……啧啧,秘密,免引人不安。
“右脚抬起,踮起左脚尖,”幻月冷道,“两个时辰。”
“是……”乐儿弱弱答道。
一个时辰就是两个小时,两个时辰也就是四个小时。四个小时的脚尖版金鸡独立,于常人来说不可思议,但是对乐儿而言却是习以为常。她想,她得感谢幻月这些年来一直没随着她的年龄增长而加刑。既然已是家常便饭,也就只有枯等时间过。幻月正要打坐冥想月下的那套剑法,只见眼前的乐儿一反常态,弃纹丝不动为摇摇晃晃。
见乐儿没有一点悔改之意,幻月眉头一皱,“一指倒立,两个时辰。”
幻月才说罢,那气若游丝的“是”飘至耳边,紧接着的是“砰”的一声闷响。乐儿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四肢无力,脑袋昏昏沉沉的感觉难受得要死,若可以,她倒十分希望往她身上刺十剑好了。也难怪意志再坚强的硬汉也难以抵挡那不过一毫升的颜色水滴。
这就是二人智慧的结晶。乐儿下定决心将“神奇药水”喝下,药水药效很快,但还比不上她的懊悔神速。她不想让至爱的亲姐姐担心,所以在药力发作时,她一直与它作斗争,但结果……
醒悟做了一件错事,不及时改正而是祈求这事不会带来任何不良后果,这就是所谓的罪恶的侥幸心理吧。
那种仅属折翼天使的纠结就是当下两眼模糊的乐儿的感受。
抱起,影像,呼唤,一切朦朦胧胧,似有若无。
乐儿已彻底失去意识。
俗话说久病成良医,但幻月已记不得上一次看病是什么时候。人在江湖,若说乐儿是受刀伤什么的她还能扯下身上布条包扎一下,而现在,她也只能眉头紧锁,不知所措。
幻月脑子灵光,很快就是想到慕容一族的三人,她们不是专业医师吗?这莫名疾病对她们来说该是小菜一碟。但很快,她又放弃了。倏忽间,在她的脑海里浮现的只不过是一个仅有一红点而大片空白的地图--那唯一的红点还是杀无赦道场。
再回首,终于明白,原来她是一个宅女。一个只懂修炼的宅女。
入手冰凉,满眼苍白,乐儿危在旦夕。
有人以为这不过问路,但这只是你而已。对幻月来说,这是自来熟,这是搭讪,这为人不耻。而且,作为一个孤高剑客,这样不耻下问明显有所不妥。
抱起乐儿夺门而出,幻月也顾不上其他。就在她走出大门时,差点与莹儿撞上。而见莹儿蹙着娥眉,香汗淋漓。一袭黑色长裙稍有不整,看似在门外徘徊良久。
“幻月,乐儿怎样了?”几乎与开门声同步,给人感觉这里不是杀无赦道场而是手术室。
这样的“条件反射”令人生疑,但此刻幻月也不考究,直接询问医师在哪里。
“多说无益,快跟我来!”
之前还嫌杀无赦道场不够偏僻,现在则刚好相反,二人都恨不得杀无赦道场就在学院中心,在那最繁华的地段,就像兵法中所说的交地,四通八达,任何地方都是一蹴而就。
事非经过不知难,这当然只是一时的心血来潮。
自残这一招原本只是莹儿随口一说,但哪想到乐儿却是以此为高招。并且饶她如何劝导也无效果(不知她若知道乐儿服药后当即后悔又是何种感想)。
人生在世,生老病死在所难免。而偌大的全能学院好歹也有几万人,所以看似医术高明的慕容一族该门庭若市才对。但其实不然。因为慕容一族的人不是有救无类的,就像医仙慕容冰妍,一天最多救三个,第四个即使生命垂危她肯定连眉毛也不会挑一下就将其拒之门外。毕竟,在这个时代,见死人最多的除了久经沙场的战士外,就数医师。
古道热肠的老好人,只是愣头青罢了。
慕容婉儿就是如此。所以她才会一直在宿舍里焦急地等待几个小时前,莹儿所说的那个病人的到来。
此前已说过慕容一族的宿舍建筑材料特殊,乃是轻敲一记足以形成响亮回鸣的共鸣木,加之早已处于草木皆兵状态,所以只待声音传来,慕容婉儿提起长裙就是快速奔跑出去。
几人差点撞在一起--敲门的是莹儿,幻月则是抱着乐儿翻墙而入。
之前只顾找医师,现在医师出现在眼前了,幻月再次显得手足无措。刹那间无数可能的发展路线堵塞住她的脑子,让她心慌意乱。
医学讲求望闻问切,但如是说尽信书不如没有书,若急救还过分苛求按部就班,那估计连一个合格医师也算不上。因为无论何时,抢救一道续命为先。所以此时慕容婉儿一见乐儿脸如金纸,也不管这是什么毒,先拿出特制药延缓药性再说。
这也只是治标不治本,无所不用其极过后还是得按顺序来。
继望后,慕容婉儿凑到乐儿身前,然后像闻某不知名的化学药剂气味时一样,手前后摆动着,而结果并无异样。接着是问,但……和幻月大眼瞪小眼一会儿后,慕容婉儿也只能直接跳到“切”了。乐儿脉象有点混乱然大体趋于平稳--在慕容婉儿看来,这和面如金纸和气若游丝这两点外在表现格格不入。
这不合逻辑,真般配就是脉象也该虚弱才对。慕容婉儿眉头紧锁,她开始绞尽脑汁,搜索自娘胎以来所学过所有关于毒的知识。
难不成是巫蛊之术?她没见过,该说这片大陆上也鲜有人见过。她曾听过家里的长者说,这等邪术不按常理出牌,造成什么奇怪的现象也绝不奇怪。但,全能学院里有巫族的人吗?若真有全能学院早该被传得满城风雨,但至今还是杳无音讯。
“乐儿最近有遇上什么奇怪的人和事吗?”
问答关系幻月还是可以处理的。她开始回想这些日子点滴,但的确没有遇上任何值得注意的奇怪事物。不过,这段时间里,比起自己,莹儿不是与乐儿相处时间更长吗?
感受到幻月的目光向自己转来,莹儿并不慌乱。她也佯作出毫无头绪的样子,但实际上,一切尽在她的掌握之中。她给乐儿吃的不是什么毒药,而是一种近年来在机械帝国贵族里大受欢迎的假死药。此药药效剧烈,来去匆匆,而乐儿眼下脉象恢复平稳就是证明其药效即将过去。也是说,乐儿很快就可以活蹦乱跳。
恍然大悟。是啊,这药不就是如此的吗?既然这样,自己刚才还和幻月一起瞎急什么?
“慕容婉儿,乐儿现在到底什么情况?”
“现在还不可以肯定,”慕容婉儿从药箱里找到一个药瓶。而未等看清药丸具体颜色形状,仅需打开瓶盖,屋子里顿时充满烂泥般的腥臭。即使名侦在此,大概也分不清这和何梅洋压箱底的万能药丸有什么区别。
“婉儿,这是什么药?”莹儿心惊肉跳,是药三分毒,谁又能保证慕容婉儿此刻想的不是以毒攻毒?而且,别的不说,刚才就那颗抢救用的药丸凭借高超的延缓药性效果,结果让本该醒来的乐儿到现在还是毫无起色。
“这只是普通的驱虫片。”
“驱虫片?这是什么?”
“病从口入,不注意卫生时,可能会沾染上一些寄生虫,而这药丸可以将所有害虫从体内驱赶出来。”
听起来,这药有病治病,没病预防,对人百利而无一害。但兔子逼急了也会咬人,何况还是智慧远不及兔子的虫子?莹儿当即说笑乐儿这小孩子有洁癖,不太可能惹上那些不干净东西,然慕容婉儿耸人听闻地将自己真正所担忧的和盘托出。
在几个例子下,莹儿这个知情者和局外者也是吓出一身冷汗。
传说使人敬畏,但当变作现实,就像叶公好龙,除去敬,彻头彻尾地只剩下畏了。
慕容婉儿一脸严肃地将驱虫片放进乐儿口中,而在咫尺之前,幻月却是喝令停止。
她神色纠结,“有危险么?”
“有。”慕容婉儿完全不避忌,转即又道,“但这样任期发展下去更危险。”
“……”幻月长吁一口气,深鞠一躬,“有劳慕容医师。”
慕容婉儿郑重点头,驱虫片继续前进,但很快又是遭莹儿叫停。
“莹儿有什么事?”
“我……”莹儿哑口无言。她不可能告诉二人真相,这一来就前功尽弃了,但若是请求慕容冰妍出手,这不就是对慕容婉儿一种大不敬吗?何况,她相信,别说慕容冰妍,就是一直伴其左右的慕容冷清也可能一眼看穿假死药的诡计。毕竟,二人可是游遍大好河山,见多识广的医师。
“有一点紧张而已,婉儿你继续。”
慕容婉儿继续救治,但一下子又被莹儿叫停。
慕容婉儿极有耐心道:“有什么指教?”
“你不是才喂了乐儿一粒延缓一切毒性的药吗?你现在喂这药下去会不会效果不明显?”
“二者并不冲突,因为那药并没有抑制人体消化能力的功用。”
“哦。原来如此,你继续。”莹儿讪笑一声,眼下她无计可施,唯一能做的就只有希望假死药药力快过,而在这前,首先是毒性延缓药的药力过去。
“慢!”冰冷的声音传来,慕容婉儿再次停止,三人呆呆地互相对望着,这声音来自三人外的第四人。这屋里还有两人,而懒得说话的慕容冰妍明显不会如此草率而为。
见慕容冷清到来,且还是目光犀利疑似看穿一切,莹儿当即紧张得大气也不敢喘一下,生怕从那微动的薄唇中飘出的是属于她俩的末日判词。
“她只是过度劳累,休息一下就没事。”
如逢大赦。慕容冷清不但没有戳穿她们,还给了她俩一个完美助攻。
“劳累是这样的吗?”慕容婉儿一脸疑惑,她可没听说人会累成这个样子。但又不敢和慕容冷清辩驳,只好静静观察乐儿情况,而在一会儿后,乐儿的脸色的确是大有好转。一刻钟后,呼吸均匀,面色红润,和正常人无异。
“看来真的是过度劳累。”
说到劳累问题,学院里的学生还不都人人自危。且看确是不药而愈,幻月也就对乐儿的过度劳累深信不疑。她有点懊恼,自己急于求成,忽略了对乐儿身体体能的关注,结果差点酿成大祸,看来,以后还真的要注意劳逸结合才行。
可奇了怪了,这段时间可是就连在森罗秘境中也从没有这么休闲过啊!
乐儿猛然睁开眼,怀着懊悔心情睡过去的她醒来后第一时间就是自首,但在这前,幻月已是一把紧抱着她--这是她这一天第三次手足无措--对于乐儿醒来,她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也不知该如何做才好,她只有紧抱着她。而感受着幻月怀抱的温暖,乐儿激动得热泪盈眶。
“校园祭,一起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