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独孤晓月说话是不可能的了,但如果只一个劲和万潮锋说话,那岂非显得居心叵测?
要不郑重声明:尊敬的独孤小姐,鄙人对您绝无半点非分之想,对您抱着足够的敬畏之心,但就是不想和您说话而已……
略感欠缺,要不加上此致敬礼?
嗯,不错不错,俨然画龙点睛。只是依愚之见--他是寿星公上吊嫌命长?
绕道身后,装作惊慌失措然后朝你刺几剑这样的“意外”不是屡见不鲜?
心有余悸,他似乎已看到圣母的微笑。
敌不动我不动,稳妥起见,还是算了吧,就让尴尬一直持续下去吧……可走了几步,非但浑身不带劲,背脊还发凉--
唯女人与小人难养也,远则怨,近则不逊。
老祖宗的智慧博大精深啊,高山仰止,每每于其前他如履薄冰不敢弹动,可蠢笨如他还是会招手:老祖宗,过来,保证不打死你~~
何梅洋曰:人与动物最大的区别在于前者有理性,而所谓的理性即是违心。
下意识东张西望,才发现--日不说人,夜不说鬼神,何梅洋不是好端端的吗?
责问:帮人设计台词你不可耻吗?
回答:呵呵,愿伟大的光明神宽恕我。
黑暗里,咳嗽声不期而至,渐渐加大如暴风雨般,最后也如暴风雨般戛然而止。
满满的泥味,空气因之新鲜?三人的行进速度陡然加快。
竞走,小跑,飞奔,憋着一口气在豁然开朗处爆发,云风如牛气喘,也如牛斜斜倒下。
起伏的心胸渐渐平复,云风翻身要从地上起来,然起到一半时浑身力气像被抽光般,再次倒地。
他被电到了,他恍然大悟,他可以暂把烦恼抛于脑后并非他装模作样咳的那两下,而是他的竞走、他的小跑、他的飞奔。他终于明白可以在何时何地一言不发也显得自然的绝招--埋头苦干。只要手上有活,通情达理的人总能体谅他。
利索从地上爬起,云风一声不吭往前走。此时此刻他无需任何借口,以大义之名,他要迅速攻破漆黑迷宫将大陆未来的花朵解救于水深火热中。
不过几步,云风被万潮峰拦住。相当有力的臂膀,用深埋混凝土里的钢筋去形容也不为过。只是,他以为区区手臂就能拦阻自己的脚步吗?
自反而不缩,虽褐宽博,吾不惴焉;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吾往矣。
于是乎,钢筋也就成了牛索,云风则理所当然的成为那头牛。他奋力前走,使尽吃奶的力往前走,终于,他要挣脱枷锁--
“你确定要往回走?”
如果说上一次是被电到,那这一次则是被雷到,还是雷霆万钧。他应该知道:得意忘形者天地共伐,人人得而诛之。
“你不觉得从进来的通道绕墙一圈找出口更稳妥?”
万潮峰松手,云风如释重负,雄赳赳气昂昂前行却感觉压迫并肩着来,茫茫然开始搜索通道,压迫迅速背道而驰。
松一口气,未来的几刻钟不愁尴尬了。
相遇,第一次就这样过去,第二次对答案。
“五通道。”云风如是说道。
气氛变得沉重,万潮峰一声不吱,经过云风再开始结点环绕之旅。
一次,两次,三次。
“四通道。”语气十分生硬,听的人不由喉结上下来回一次。对此,云风倒也爽快,不假思索:“嗯!四通道!”
“……”
闭目深呼吸,再睁眼时打人的冲动已压制下去。万潮峰一字一顿:“你确定四通道?”
“以你为准就好。”
万潮峰觉得好笑,什么叫以他为准?满嘴委屈弄得他是地痞流氓似的,正要反驳然下一秒云风再度开口:“进来的那个不算,是吧?”
眉头紧皱,万潮峰近乎怒喝:“说明白点!为什么进来的那个不算!”
“哈?”云风挠头,看情况似不容玩笑,连忙解释,“除去来路不是正好四通道?”
万潮峰疙瘩一下,浮躁的心渐渐平静。仔细一想,地图纵横交错,可不管入口还是出口,所以精准点确是云风所说的五通道……
疙瘩越发的大。如是说名侦的迷宫探索之路岂非死在摇篮上?要知自己的计算方法就是从他那全盘继承下来!
“放心,名侦没有错。情报师最喜欢加密故弄玄虚,多少通道他心里有数。”
万潮峰身体一颤:“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哦!对不起对不起,非礼勿听,非礼勿听!以后我记得会堵上耳朵。”
赶紧捂上嘴,万潮峰深有体会,自黑夜降临后他就总是莫名其妙的自言自语。
若有所思,右手在唇上颤抖一下,万潮峰干咳几声:“把之前所有通道加一就可以了吗?”
没有任何回应。万潮峰轻摇头,走上前拍了拍云风肩膀:“走吧。”
“哈?你在说什么?我听不见!”
“……”
完全可以想象云风死捂着耳朵大吼的一副欠揍表情,万潮峰毫无办法,耸耸肩朝漆黑叹了口气:“看你的了。”
“锵!”--清脆而简单易懂。
云风一溜烟跑得没影,两人只能无可奈何地在通道前等待--天知道,他们无法从速度上战胜几秒后的自己。
机关的齿轮还在转动,独孤晓月手里的凝霜在剑鞘来回来去,但都不过四分三。
“武者忌躁,小不忍则乱大谋。”
“如果你知道他有撇开同伴的前科你现在就不会如此淡定。”
“所有不过过眼烟云,人生注定就是一场孤独之旅。”
“若非过于轻盈不能以云作梯,世间万物都是垫脚石。”
“骐骥一跃不能十步,顺脚与否跨过去与否决定是垫脚石还是绊脚石,而只有最后才知那是岩石还是结石。”
“胜人者有力,自胜者强。”
“生命如纸扎,胜之不武。”
孤单的暗黑始终没等来回声。待机关散尽,独孤晓月不遗余力奔跑,万潮峰紧随其后,然嘈杂却早在结点静候君来。
这意料之中的展开?独孤晓月不由自主往后踉跄两步,凝霜出鞘,杀进通道!
“你疯了!”万潮峰立即上前制止,然没等他迈开步子一股强大的劲就把他拉住,并附以--
“嘘!”
鬼鬼祟祟让大丈夫不齿,万潮峰第一反应就是要把独孤晓月叫停,好拆穿云风的诡计--如是打算,可等他反应过来时独孤晓月已走远,估摸叫也白费力气,只好作罢。
万潮峰深呼吸一口气:“接着干什么?”
“当然继续探索。”
云风往回走,万潮峰伸手就要阻拦但随即改为摆臂,大步迈进--作为经验主义者的他很快想起不久前的尴尬。
一左一右--本该如此的,但出乎意料的是云风似并无绕行之意,径直往前走。万潮峰果断拉住他,客客气气提醒:“这是来路。”
“我就是要往回走。”
“为什么?”
“要想不留下任何痕迹除了飞就是往回走!”
“就为这?”
“就这。为了不前功尽弃我们必须往回走。”
放开云风,万潮峰双手背负阴阳怪气:“此前我还当你抛弃同伴的事是谣言,此时一看,我倒是错怪了独孤晓月。”
“什么抛弃同伴?那家伙都对你胡说些什么了?可恶!满口妖言的老巫婆!”云风恶狠狠骂道,紧接着笑眯眯走向万潮峰,“不往回走就不往回走,随便哪条都行。”
“你确定?”
“我确定,反正咱们不认得路,迷宫又四通八达,准没走错。”
万潮峰点头,转身淡然道:“数通道。”
“嗯嗯嗯……”云风猛然醒悟,“不~~”
数通道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且说万潮峰这样做也无可厚非,只是……只是……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没有分头行动,云风像一个初出茅庐的小跟班,一路小跑尾随着万潮峰还不时吹耳边风:“兄弟,咱们快点,兵贵神速……”
万潮峰不予理睬,不快不慢走着。云风见快行不通,只好改变路线:“我去另一边看,可我精神不易集中,听不得一点声响……”
死寂,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也是!自己什么货色,堂堂体术协会会长凭什么顾及自己的感受!
“除了炮灰我还有什么利用价值?”
令人猝不及防的提问,云风只能假装没听到,摆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哈?什么事?”
“没事。”
“哦。”
之后谁也没吱声,直到第二次重逢,互报搜寻成果。
“兄弟,选一条路吧。”
“左边第一条。”
“走起!”三步做两步走到通道前,云风紧张的心情也到达极致--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就差那么的一点点了!只要万潮峰走来一切就过去了!
如老僧入定,万潮峰岿然不动。
长吸一口气,把五味杂陈藏在酸痛的肌肉里,云风眯眼招手,好声好气:“来啊!快来啊!”
一股老鸨的既视感。
万潮峰站着始终不动,云风只好移步另一条通道:“东家不打打西家,咱俩换一条。”
“除了炮灰我还有什么利用价值?”
再次提问,这一次云风故伎重施:“哈?你在说什么?”
“除了炮灰我还有什么利用价值。”一字一顿,雄浑的声音在结点回荡。
“我想做一个明白人,我想知道我到底还能做什么。”
“为什么这样想?”
“你处心积虑把独孤晓月甩掉,但却没有撇下我,这足以证明我对你来说还有利用价值。”
“看起来确是这样。”
“难道不是?”
双手插袋,云风背靠墙壁,两眼看着那根本无法辨析的天花板:“还记得那神秘声响吗?”
万潮峰眉头紧锁:“没事你提它干什么?”
“那是思念曲。对彼此的思念让我们重逢,而对亡灵的思念,将会把你指引到彼岸。”云风顿了顿继续道,“此时此地,他们正和你并肩作战呢。”
要强的瞳孔猛烈一张--缓缓合上而趋于柔和,轻轻一笑--那比哭还难看的脸。
站在自然的角度,那是亡灵;站在社会的角度,那是兄弟。
人心如大海,混杂、不可测;然一物降一物,世间总有那样的一个存在投进去非但能掷地有声,还可以在底部砸出一个大洞,让所有随着涡流消失殆尽,让人看得一清二楚。
过后,万潮峰想当时他就是着了那样的道,被砸得头破血流。
“你要去死门?”
“这还得你点头。”
“所谓死门就是奇门遁甲里最危险的地方,加上这是继橙色大地之后的又一颜色大地,如是说其中定是万分凶险,你甩掉独孤晓月其实是不想让她遇到危险?”
“开玩笑!她堂堂剑术协会会长用得着我一个平头百姓担心?我吃饱了撑着?我只是嫌她碍事罢了。不过说真的,如果可以你也差不多就得了,我可不想组队送死。”
“你就尽管逞口舌之能好了,不过话说回来,你得好好感谢我。”
“嗯?”云风疑惑,待万潮峰移步露出那骇人的寒芒时当即求饶:“别砍我,别砍我……”
“少臭美!你这死变态也配凝霜出鞘?砍你只怕污了凝霜的剑身!”把剑收回,独孤晓月扬长而去,至通道口还不忘转身训斥,“傻愣干什么?还走不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