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他倒想给史官行个方便,但没办法,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往后走,死门将会随时出现--那动辄把一头大象碾为齑粉的死门!所以人之将过必有大炮伺候。如此纵然不完全抵消奇门遁甲的杀伤力,至少可以在逃跑时不被无谓家伙拖后腿。
对,那无谓的家伙就是机关暗器,即使名侦很有所谓。
其实也不是很有所谓了。想天下武功唯花拳绣腿最美,把命留住日后有的是机会表演。
重重呼了口气,名侦撩拨刘海一遍又一遍。他不在意水长东说认清方向,毕竟在不久前他也曾这样自以为是。况且就算水长东真的知晓他也无从考究,毕竟黑暗迷宫是那么的抽象……
“我们究竟身在何处?”重要的问题问三遍,而这恰好对应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第三遍时水长东已一声不吭,腮帮子鼓得胀胀的,身体重心前倾,始终踉跄着前进。
“不说就不说呗,摆着一副臭脸给谁看?公报私仇的家伙!”名侦嘟囔道,跟上去没几步心里痒痒的,抓耳挠腮,撮合词汇,看如何才能把话说得大方得体。
不再前进,水长东开始在通道左右徘徊,名侦还未来得及思考,只见他一拳打在墙上。
“不可能!”
名侦不明所以,但条件反射:“存在即有其理。”
“对!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水长东头顶墙壁,“可请你告诉我,奇门遁甲怎么就缺了死门!”
“很正常啊,之前云风不就说过迷宫只是奇门遁甲的冰山一角吗?”名侦随口道,之后咀嚼感觉很有道理,可问题来了,黑暗迷宫不该凶险万分才对吗?如今为何自挫锋芒自废武功?
“你果然没弄懂东南西北。”
“罗盘是死物,不会揉杂任何主观因素。”
“我没说罗盘,我说的是你。它终究还是由你一手操控。”
“你在质疑我对于罗盘的专业知识?”
“我在质疑你对地图的把握。你之前不是说过你没记住地图吗?”
“我不需要记住地图,特别是在地图有假的情况下。我只需要按照方向一直走便是。”
“前面没路?”
“有路。”
“那走啊!走进死胡同再下定论不迟。”
“不能。你知道现在罗盘指针指哪吗?地下!从刚开始它就一直指着地面!”
“所以……它坏了?”
“就是说这里就是极南!”水长东沉声道,“按照黑暗迷宫布置,南边必有死门,但是……可恶!”朝着墙壁又是一拳。
当下,死门什么的名侦已完全不在乎,他绞尽脑汁,这里怎么就成极南了?如是说……如是说……他已无法假设,直觉告诉他,他死机了。
“对了!”灵光闪现,别提当时名侦有多高兴,整个人都像潮水那样大起大落,“你操作没失误!罗盘也没坏!你忘记了?迷宫是立体的,我们的正下方就是南边!”
“什么意思?说清楚。”
“东南西北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但前后左右上下却是任凭我们的意愿随时变化。我们身在魔方,如果恰恰在它的上方自然与平常无异;倘若是四边呢?本来的南方不就成为东方了?”
水长东无言以对。人非地图,安能每时每刻都遵循上北下南左西右东?按照名侦的思路南方岂不永远地在脚下?还是在后面?再说登山,拿着罗盘上蹿下跳也没见过指针朝天指地啊!
反驳轻而易举,但水长东一声不吭。他想,也罢,权当不打消名侦的积极性好了。
天堂有路,地狱无门。要朝南一走到底看来非挖坑不可。但如果黑暗迷宫真的那么脆弱也估计没人往下挖。不过话说回来,虽然分析得出迷宫是立体的,但他们却从来没感受到身体在垂直方向上发生位移。抑或温水煮青蛙,只是二人心眼大,忽略渐变过程?
说不出的古怪,身心不胜烦扰,水长东只好随着名侦找坑,特别是这看似要更快有收获。
寻找良久两人依然一无所获,看来只能愚公移山,一条条通道尝试。
这得多久啊?!
名侦率先缴械投降,扬言折返与众人汇合。水长东则把罗盘放下,趴在地上轻轻拨动指针。
所谓的天无绝人之路就是上帝关上那道门又会为你打开一扇窗,但现在的确是呼吸困难,从各种意义上来说。耳边传来响亮的“啪啪”声,细听不得其解,名侦翻身坐起来恍然大悟--
“大师,虽然你说话不咋地,但也不用打脸,还这么狠。”
“酒囊饭袋,你懂什么,这是趋凶养福。”
“这也行?”
“这是充分的利用规则。”
“呵呵,你厉害!不过站在机关大师的角度上来看,你的脸不是按钮,无论你打多少下也不会触动机关,在你脚下开个坑。”
水长东停止打脸,通道的气氛陡然死寂,喃喃自语:“对,流水不腐,户枢不蠹。我要看阵法的运行轨迹,我要让它动起来。”
“你嘀咕什么?”
“没事!”水长东把手藏进衣袖,身子向前微弯,语气满是欢喜愉悦,“厄运被我打跑了,现在准能交好运。”
“这脸变的也忒快。”名侦暗道。现今也的确没有好办法,只能见一步走一步,指不定真像水长东所说交好运。
安全到达下一个结点,名侦习惯数通道,征求水长东走哪条路,水长东却急躁地绕圈走。
“大师,怎么了?”
“罗盘有反应了!”
“真的吗?它现在怎么样了?”
“反应很微弱,我正找一个相对较好、受到干扰少的位置。”
“这我懂,有效接收区域嘛!”名侦蹦蹦跳跳。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走尽死胡同,才发现黑暗角落里还有一个老鼠洞。
而这,也将会是反败为胜的关键,通往成功的捷径--尽管有些狭小、肮脏。
上帝让人灭亡,必先让人疯狂。名侦对着手臂又捏又掐,深呼吸着,竭力驱散大脑的嗡响,稍稍抑制狂喜时已是满头大汗,而当某神秘声响丝丝缕缕钻入耳朵时浑身冰凉,毛骨悚然。
窸窸窣窣,宛如成百上千的虫蠕动着。
“大师,你听到什么没有?”
“没事,很快就好。”
热情洋溢,与冷漠的蠕动形成鲜明对比。
名侦越发不安,着急再询问水长东一遍,水长东没有回应;他再问,还是没有回应,直到第十次时水长东才是说话,而那时候神秘声响已然消失。
阴凉转移到人话里:“只要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活着,人就能忍受任何生活。对吧,名侦?”
“话粗理不粗。”名侦紧抱着上身,“大师,好了吗?这次可不要再错。”
“放心,这次绝不会再摆乌龙。”
一如既往地抖了抖兜里的弹珠,名侦满怀期待,然内心的压抑却有增无减,权当幸运女神的恩赐?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结点处鸦雀无声,气息悄悄变弱,变弱,停止。
内心倒是惊涛骇浪,而最大的波纹就是“什么情况”;业已无法思考,就像他一直思考他该思考什么。
一种要跪的直觉。
忽然间,前方一声闷响,把堆砌而成的空气轰散,名侦气喘吁吁、三步作两步走上去。
“大师!大师!”
使劲摇晃水长东,但他却毫无表示。良久,名侦只听闻那世间最最无力、苍凉的话语。
“你说,如何才能让自己变得纯粹?”
他无法回答,在往后尘世的冲刷中也将斑驳难忆。即便多年以后,他绞尽脑汁回想,他也只能疑惑:在各自领域里他们都是个中高手,但聚在一起为何却矮了几截?
若教眼底无离恨,不信人间有白头。他喜欢滥用词调,天知道,在自嘲中那抑郁不散的懊恼会不会片刻消停?
“大师,我们走吧。”
“去哪?”
“去一个能有人找到的地方。”
搀扶而起,缓缓前进,这不是一个世界,这是一个并不浪漫的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