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柱显眼而不刺眼,庄严并神圣,远远看去,宛如通往天国的阶梯,万物欣然规往。
光柱底部,那是茂密的丛林,外披一件七彩轻纱薄翼,也像是美丽新娘子的婚纱头盖,让人情不自禁地掀起,一睹为快;待走近,一针一线在目,井然有序,若一道道虹桥,人在其间,飘飘乎如羽化登仙;桥尽,那赫然是一颗闪亮的宝珠,宝珠挂满枝头、草尖上,交辉相应,光芒不盛却耀眼无比;而待人更进一步,颤颤巍巍采撷--纷华褪尽,只剩一点清凉。
一滴、两滴,露珠顺着叶尖淌下,独孤晓月静静看着,任由它滑逝在指缝间;虞志南则积攥起,细细把玩,然后往脸上一抹,朝正背筐采摘不亦乐乎的何梅洋:“走了,还有正事。”
认真看才知道何梅洋采集叶片的动作十分轻柔,前后上下,来来回回,晨露轻轻晃动,终究没有衍生多余的水痕。即便此时有队友叫唤,依旧如此。时间不长,但对于耐心早已消磨殆尽的众人来说倍觉煎熬:紧握拳头,丁小胖蠢蠢欲动;擦拭暗器,名侦跃跃欲试……作为当事人,虞志南倒没有太多表现,只是担心自己的信息是否传达到位,欲指名道姓再叫一次。
这一片叶终于顺利抵达。死生有命,喜怒无常,这次第全凭何梅洋一言一行--众人却惊诧:何梅洋把箩筐翻转,把收集到的叶片全抖出来。
“走起!”
这本该是队长的话。
树木丰茂,百草丛生,光之影不能再横冲直撞;而为了做到静悄悄的来静悄悄的走,光之影每进一步便是一个停顿,和此前在漆黑迷宫试机关一模一样。
一时兴起还是早有预谋,名侦他们无从而知。只道作为“马夫”,虞志南的确没有和他们就赶路一事说得太多。很快就有人厌倦畏手畏脚的行走模式,自诩从古到今就没有那么偷偷摸摸的英雄!可下马步行吧,又未免过于窝囊。
投石问路,焉知祸福。建立在不能下马步行的基础上,厌倦者只能背地里咒骂。
“会长,凯旋归来,我们不该扬鞭策马?”
光之影戛然而止。死寂半日,虞志南点头:“刚一不留神玩心大发……多谢大师提醒。”
光之影速度加快,在虞志南的意念下,它随意转换着形状,昔时靠走位闪躲今刻以变身通过。倘用慢镜端详,那就是一组令瑜伽大师咋舌的体位。
机械人和攻略师一心同体,故光之影高速移动虞志南仍高枕无忧,可愁煞同行的名侦等人。就说那突如其来的变形,屡屡脚底一空,若非反应及时还有幸运女神眷顾,刚那个转弯就该消失大半;更有障碍物超速迎面而来,一不小心被本垒打,那可就“永垂不朽”了。因而不过一百来丈,乘客便苦不堪言,连连叫停。
“好吧。”
又要马儿快跑,又要马儿躲好,虞志南头脑风暴,只能让马儿踩高脚。
林下是一种清新,林上又是一种清新,还多了广阔。近距离看那壮观的光柱,众人自然而然地张大嘴,内心却意外的平静。
“也没什么特别的嘛。”纷纷附和。
“启程!”
“且慢!”
虞志南眉头一皱,不耐烦转身--瞠目结舌--队友正热火朝天地整理衣裳。
“你们在干什么?”
“你才是傻愣着干嘛?有人来迎接咱们了!”
不可思议!刚刚还渺无人迹的说!虞志南连忙彻底转过身来,一边无差别地叨家常,一边迅速整理衣服,光之影则身姿矫健,飞奔着--原地。
事实证明,老天爷会站在大多数人的一边。光之影昂首挺胸,聚在马背上的一众女生便成了路人甲乙丙丁,连正脸也没捞着;而稳坐马首的骨枯协会一行人则个个顶天立地英姿飒爽。
欢呼,簇拥,这是崇拜者最基本的礼仪--可这都没有。满载英雄,光之影过去了--对,就这样过去了,那个来迎接的人只顾低头玩自己的,连正眼也不瞧一下众人。
晴天~~雷电交加。众人意识到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他们怎样才能证明自己就是净化黑色大地、拯救修炼者于水深火热的勇者。
绞尽脑汁,全票通过:没有任何证明。
休说领主的人头,哪怕是领主的汗毛或指甲足矣。可极限谷不二法则之一:随着颜色更迭,上一个大地的一切将会被完全取代(或说是覆盖?)。好比眼下这片丛林,他们不能说黑色大地一毛不拔,但可以肯定,大本营的确建立在荒芜之上--这全是血的教训!
细思极恐!正如上面所言,修炼者不可能扎根丛林,况且,光柱的出现也过于蹊跷。现如今,谁能准确道明光柱出现的意义?不合时宜的出现!天知道!会引导游子归来的可不都是善意,还有奈落的陷阱!
如果是海市辰楼,那完全不着调的迎接使者也就可以得到合理解释。
“看你葫芦里到底买什么药!”丁小胖要用这一拳横扫迄今为止的所有疑虑,可光之影不合时宜的束缚让他动弹不得,虞志南沉声道:“名侦!”
“包在我身上!”名侦用力一甩,绳套激射而去,还伴有破风声!按照抛物线,将过迎接使者头顶却还在上升阶段的绳套不可能命中目标。
掩面,丢人现眼的可不只有当事人,还有常被“人以群分”盖棺而定的队友们。
“奇迹!这是奇迹!”
惊呼!那本该飞得更高更远的绳套竟突然笔直下降,正中目标!
“这是技术!绳索的长短还不是我说了算?所以我只要扔对方向就好。”
“快说情况!”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就不能多夸一下我吗?”名侦嘟哝,摇头无可奈何地收放绳索,“挺重的。”
“怎么会?!”呈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个被突然袭击还毫无举措的违和场景!
不约而同地掐大腿,没什么变化,看来并不是幻术。
再要揉眼睛看清楚时,丁小胖不耐烦地抢过绳索紧接着用力一拉!
“小儿姿态!”
所有人瞳孔放大,但随即紧闭眼睛,还使劲捂着,生怕它掉了一般。
其实也难怪,兔死狐悲,物伤其类--谁要面前真的掉眼珠子了。
能自己呼吸后,何梅洋率先跑过去--手还是捂着眼睛,只露出一条缝隙。
虽然丁小胖满不在乎,但何梅洋感觉还是很有必要解释清楚:“他的眼睛早已腐烂,所以说这和……和小胖刚才那一拉完全没关系。”
如是说,这位仁兄一直把玩的不是什么,而是他那一对眼珠子--还是一脸陶醉。
他嘴里咿咿哦哦也不知在说什么,何梅洋不难得出他舌头也没有的结论,可现在更重要的是先治疗眼睛--按部就班,应该要把死肉剔除,然后敷药,包扎。
何梅洋一脸苍白:“慕容医仙,你看……”
“我可以让他变成先天缺陷。”
何梅洋深鞠一躬:“有劳了。”
慕容冰妍没有动手。
“梅洋,你确定?”
“我确定。”何梅洋再深鞠一躬。
虞志南欲言又止。他最多只能再问何梅洋一次,但这有用吗?忠告善道之,不可则止,勿自辱焉!感慨万千,他开始怀念那位一直千叮万嘱“人生如棋,吾生而为弃子”的人儿。
他在的话,肯定会给他补一枪的吧--为了对大多数的“人道”。
“英雄不能见死不救!”
“我不是英雄。”
“我是!所谓的英雄就是要把自己的理念强加于别人身上!拜托了!慕容医仙!”
无聊于何梅洋的胡搅蛮缠,慕容冷清走到慕容冰妍身旁压低声音:“我来解决。”
“不用。”慕容冰妍淡淡道,“今天还有名额。”
在治疗蓝火的缠绕下,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不一会儿就和常人无异--仅限闭眼。
他没有昏迷,但在何梅洋的搀扶下还是如死蛇懒鳝。无奈,何梅洋只能把他背起来,但他忽然又手舞足蹈,打起王八拳--几秒后又回复平静,傻傻地笑着。
“名侦,这不是你的强项吗?”
“你看他这样子能听懂人话?”
“你可以和他说鬼话!”
“还能愉快地玩耍吗?”名侦转念一想,“不过,我倒想到一个办法。你们别忘记,当初我们也几近要疯了,如果不是那不知名的笛声。”
接下来的路途几近灾难,隔三差五就有修炼者像死尸那样晾在树上,而惨状不一;待真遇上尸体时那又是另一种毛骨悚然。
好不容易到达大本营门口时,众人已没有任何炫耀的心情,而挂满精神病人的光之影也让人们难以将他们和“凯旋”联系一起。
“这儿还有正常人吗?”
“大概……也许……可能……应该……”
“那有一个可以独立行走的人!”
如获至宝!他们终于找到一个可以托付崇拜的人:可以预料,他将会慷慨地收下这些病人,并且承诺照顾他们一生一世……
凭借地利,那个修炼者拐弯消失在众人的视野里,可煮熟的鸭子又岂能让他飞了,在虞志南的意念下,光之影全力追赶!
漂移--
劈头劈脑:愿伟大的光明神祝福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