堆积在街道的垃圾有一尺厚,腐臭笼罩整个住宅区,穿着干净整齐的名侦细致地戴上三个口罩,并用力压了压,嘟囔:人毕竟是人,不会低头就无法走到终点。
鸡犬之声相往来,修炼者老死不相往来。高度隔离让名侦抓狂--不安分的家里蹲们祈求情报师能满足他们的好奇心,以实现“秀才不出门,能知天下事”。
高度隔离也让名侦兴奋。天下没有免费午餐,家里蹲们身无分文,只能以情报换情报,有的人知识贫乏见识浅薄就只好自爆家丑。名侦把有用的据为己有然后搬运各种黑历史,这一来既保护了情报的价值也让终日躺尸的修炼者们不那么无聊,一举两得,自己真乃智者也!
两百多个人,一天两百多个情报,这是情报日日不同的基本保障,然每一次情报交易成功,名侦总会调侃一句:云风很忙。
这是关于极限谷情报的所有,不知从何时起,这千金难求的“绝密”变做顺口溜。名侦苦思冥想,着实不留痕迹。而确实,他穿梭各通道,也在各种地方撞见云风,可每次看到的总是忙碌至极的身影,以至于产生了云风等于永动机,不眠不休地工作的错觉。
实际上,他没有关于云风不是永动机的情报。
名侦是特色情报师。这种特色情报师与一般情报师最大的区别在于还管客户三餐--换平时这是不可能任务,但自发现某一处有大量剩饭剩菜始,所谓不可能也就成了美差。他可以鬼使神差地让客户们自主挑选喜欢的食物,他甚至能让他们顿顿享用不同的菜式!
不要崇拜哥,哥只是传说。名侦飘飘然,一不留神毒气入侵,立马屏息,算是很好地从源头遏制毒气,可已登上城墙的敌人必须得靠自身消化,丝丝缕缕渗入心脾,徐徐稀薄。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浑身暴动,叫嚷着要“空气”,然他知道一旦退步了,那等待他的将是更大的灾难。他撒腿外跑,企图走出毒气包围圈,但远水救不了近火,情急之下,抓出多日未洗、浸满自己臭汗的手帕紧捂着嘴,大口大口地呼吸。
差点没交代在那。逃过一劫的名侦把怨恨全放在下一客户--何梅洋身上,发誓一定要逼迫他说出八岁那年那个风雨交加的晚上他究竟在牛栏里干了什么!
应该什么也没干吧,就像现在他施展的空城计。
何梅洋不在金属屋让名侦惊慌失措,飞奔去找何梅洋,祈祷他千万别遇上人。
这是一个不近人情的请求,神是不会允诺的。不幸中的大幸,何梅洋找的是云风。找到时何梅洋正要离去,无事不登三宝殿,作为情报师,名侦很好奇两人的对话。
红色大地的皇牌,极限谷的究极皇牌,两人私聊什么?
情报交换,名侦轻而易举地提出问题。
“只一句话:一个人抵一个团队不见得是一件好事。”
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所有人都半斤八两更不是一件好事。名侦正要按部就班传递黑历史,而就在这时候,何梅洋回眸,露出坚毅的笑容。
“乱世出头,将成骨枯。是时候像锥子一样钻出来了,战友。”
名侦哑言失笑,曾几何时,他下定决心:不能做锥子也要做刺,让那些庸人看着不舒服。
现在想来,对人性的理解就是对现实的妥协,就是对自我颓废的肯定。
然如果无法直面丑陋,直教人慨叹天下之大亦没有我的容身之所。
没有非如此不可,决定权在他手上。名侦也不犹豫,他决定“跟”,正如学习,即便迷惘也不能落下,不至于幡然醒悟时高贵的路已无影无踪。
此番感悟和接下来的事情不无关系,也不知他们哪来的勇气,竟然要开宗授徒。
不过,也该给蒙昧的人们当头一棒了。
名侦挨家挨户做宣传,可家里蹲们只是应付地点点头,三句不离八卦,果然,相比正儿八经的知识,他们对黑历史更有兴趣。但当名侦用“八卦”做幌子时,他们又没有响应的。
名侦不打算体谅他们不想互相伤害的“用苦良心”,挑一个夜深人静的时候,拉响警报。
宛如往蟑螂窝喷杀虫水,那狼狈、那不堪--大快人心。
“肖小鼠辈。”
趁机把金属屋全部收走,没瓦遮头的修炼者只能抱团,如此一来,人总算聚集起来。
“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这是作为情报师的我有史以来最大的一次交易,各位同学,把自己的一身本领全拿出来,作为交换,你们可以获取其余两百多个人的本领。”
提议貌似不错,可没人回应。敝帚自珍,何况修炼者中贫富差距悬殊,让那些佼佼者们去精取粗简直是天方夜谭。要不忌惮名侦握有他们的把柄,早就破口大骂。
“我同意。”前任会长虞志南第一个响应,可作为攻略师的他没有丝毫说服力。
“我同意。”前体术协会会长万潮峰第二个响应,但放在当下,众人对体术不屑一顾。
“我同意。”何梅洋第三个响应,这一次人群中总算出现一些议论声。
“我同意。”水长东第四个响应,议论愈烈。
原骨枯协会的人一个接着一个赞成提议,修炼者中开始有人响应,越来越多,有的人更是迫不及待当场高谈阔论--可无论现场气氛有多么热烈,大佬们的沉默注定这只是一场闹剧。
“我同意。”
平平无奇的一句话,因会场的死寂变得响亮。有人瞠目结舌,更多的人不敢正视。
“你可算来了。”何梅洋喜出望外,云风没搭理他,召唤机械狼,站在狼首上居高临下。
“我最多收三个学生。”
关于云风的传闻有许多,唯一被证实的有且只有一个:他很强。
倘若非得给他的强大下定义,那庸人便会迷糊--即便他们能一言蔽之:毁天灭地。
师父是变态,这注定会是一生的伤痛。但在成王败寇的年代,与其让一群人瞧不起倒不如仅臣服于一人脚下。
想成为那个人的学生!然后把异己打到满地找牙!
敌不动我不动,咕噜的吞口水声此起彼伏,四周空气也似奶油般粘稠。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修炼者眼布红丝,唇焦口燥,有张大嘴巴的,却是吐不出半字。
“十,九,八……”云风开始倒数,漫长的沉寂似乎看到了尽头,但若鞭炮最后的绽放,所有的所有都被推到高潮、极致。
“三二一!”
倒数突然加快,也在他话音刚落,凝聚的一切爆发--
“请收我……”
“老师!”
前者反应敏捷,语速也拔尖,只是正常情况下,后者完成度更快罢了。输在起跑线上的人灵机一动,起哄,意图让这一次报名作废。就在这时候,随口埋怨让无奈迅速扩散,人群很快归于平静。
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那仅有的三个名额早已名花有主了吧……
让了所有人,就可以当仁不让。刚一直一声不吭的幻月从人群里走出来,云风面无表情,冷道:“报上名来,让我见识你的能耐。”
“幻月。”
幻月一脸寒霜,但还是恭敬地深鞠躬。影月剑出鞘,人如魅影,倏忽间飘到云风背后,直刺他的心脏。
幻月曾经追砍过云风,所以她很清楚云风的回避能力。这一剑刺去她压根没抱任何幻想,她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揣度云风下一步上,可始料不及的是,眼看影月剑就要刺穿心脏,云风还没有任何行动。
他这是要最大限度地彰显自己的实力?联系他的主动邀战貌似还真是如此……
不!他一丁点闪躲的意思也没有!
施展的剑招已不可能收回,幻月只能改变目标。在她的全力倾斜下,影月剑总算避开要害,自云风的手臂划过。
剑尖残留一丝殷红的鲜血,在痛觉加倍的红色大地,看到的人就觉一股钻心的痛。幻月把剑收回鞘中,正要鞠躬离去,只见云风一脸不屑。
“剑无杀意,废物一个。”
幻月的眼神陡然阴冷,影月再次出鞘,而这一次,剑气四射,让近在咫尺的修炼者窒息。
剑鞘还没完全分离,下一秒,云风转身一记重拳实实地击中幻月的肚子,幻月当即晕死过去,影月剑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抽开手,幻月自然倒在机械狼上,云风直直地跳落在地,这反人类的“平移降落”让修炼者看傻眼。
云风冷眼扫视,修炼者无不低头,当他看第二遍时,独孤剑宇站了出来。
“剑客,独孤剑宇。”
独孤剑宇直接拔剑,但他不像幻月马上进攻,怒海直指云风,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云风随手捡起一根木枝,晃了晃,示意独孤剑宇攻上来。
足足停顿了十秒,独孤剑宇眼光忽变凌厉,高速突进,以万夫莫敌之势直取云风咽喉。
云风没有任何表示,人们还来不及以为他故伎重施,独孤剑宇已到达那个人的身后。
全程不过几秒,区区几秒众人有自信完全不眨眼,可事实上他们瞪大着眼,不知自己是不是错过了什么--独孤剑宇人是过去了,但手中的剑却是留了下来,怒海被分岔的树枝像夹子一样夹住。树枝轻转,怒海无力地滑落在地。
其中究竟发生什么不得而知,但从独孤剑宇惊魂未定的样子或许他们能揣测一二。
“让我来!”丁小胖摩拳擦掌。俗话说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他早就想光明正大和云风干一架,更看此时此刻对方完全没有放水的意思,当下哪还能按耐得住。
“我来了!”丁小胖如狼似虎地飞身扑上去,刮起的罡风打得旁观者满脸生痛。不难想象被这大老粗打中骨断筋折的情景,红色大地的加护也让他的速度不逊色座下的任一修炼者,可以说,他没有错负皇牌之名。但是,那只是矮子中挑高个,在那个人面前,这勇猛不可阻挡的家伙只不过是毛手毛脚罢了。
力量再强,打不中敌人也是无济于事;毛皮再如何刀枪不入,在绝对速度面前充其量只是一个耐打一点的沙包而已……
没人怀疑他是铮铮铁汉,他只是输给了人体、败给了关节的脆弱。没几下,丁小胖已被打跪,而且任由他使出浑身解数,他再也没法从地上站起来。
最终,丁小胖被教训得一点脾气也没有,躺在地上喘着大气不愿起来。
“你们在我面前是一个样的。我挑学生不看强弱,只看悟性。明白的话跟我来,选拔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