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报师是个技术活。它不单海纳百川,收集各种各样情报,还要千掏万滤,筛选每条情报真伪。而独孤剑宇已经练成“溯源”什么的,想也不用想,直接扔进垃圾焚化炉里,燃烧殆尽。
这情报就像马蜂窝,只不过不小心碰了一下,那微小之物就阴魂不散。快刀斩乱麻,把几天的收获通通甩掉--宝物沉河底没错,但这准确率不足百分之五的情报群遭弃亦无可厚非。
云风谈话过去才七天,严格来说是六天十三个小时。短短数日,这号称要用三年时间传授的知识又怎么可能被洞悉。你以为是复制粘贴还是神马?更何况,自己也算对独孤剑宇知根知底,要真这么厉害,之前那几个月干嘛去了?所以说,这世间没有比这更荒唐不要脸的情报。
“大师,你什么看法?”
“量变到质变吧,你只看原因结果自然感觉一日千里,但分摊到每分每秒,这是循序渐进。”
“我每天也在苦思冥想,怎就不见我有所突破?”
“有一种缓慢运动叫静止。”
“……”
名侦打坐,故作淡定:“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流言蜚语不足畏惧。”
水长东侧目:“惧?”
“是聚,聚集的聚。”
“你这样说倒提醒我,刚来的路上,学生们都快速向那一角聚拢。”
名侦从床上弹起,趾高气扬:“这一次我要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听说是独孤剑宇要向云风报告修炼成果。”
名侦再回到床上,双手合十如老僧入定。
“咯咯咯!”没等屋里的人反应,门外便传来断续却欢快的声音:“剑宇学会了‘溯源’,就是那可以秒杀千军万马的绝技,正准备在那一角展示!”
余音袅袅,人已走远。水长东摊开双手,一脸无奈:“所以呢?”
“酒肉穿墙过,关我屁事!”
名侦仍觉满腔郁闷,顿了顿继续道:“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你以前可不这么说。”
“那是我太善良。现在想,没理由不支持自己队友。”
涣散的瞳光交辉相应。那连发泄地骂一句脏话也显虚弱究竟是何等无力?仰天冷笑,以为努力一把就能做出成绩的自己就是活脱脱的大白痴。
莫名的冲动汹涌上心头,不能自已地跪下,一手使劲向肚子施加压力,一手紧捂着嘴,强忍着呕吐的欲望。好不容易击败敌人,但漏网之鱼让人够呛,剧烈地咳嗽,最后精疲力尽仰面倒在地上。缓缓举起手,无神地看着:
“黑暗会吞噬人的所有,除了眼睛。因为夜还需要它们点缀,把荣光照到每一个志得意满的人身上。”
要不学那个人?学会理解,把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那个人很无奈,但正因如此,当他亲口承认独孤剑宇是天才时才那么真实。
独孤剑宇深鞠一躬,然后昂首挺胸,这一刻,他就是胜利者,同时……
也是……
剥削者……
“辛苦了。”
更叫人艳羡的是他还有这样的一位红颜知己。(可恶,运气果然源自于实力。)和最初的置若罔闻截然不同,现在独孤剑宇好像想通了(这大概是何梅洋老师上课时强调的发情期吧,这是生理的,是不可抗力的),他懂得接受且享受心妍对他的关~~爱。
人不是商品,但毫无疑问,这厮已经预定了这样的一位善解人意的、倾国倾城的、举世无双的……大美人。
可恶!这一次咬牙切齿。
“不辛苦。”
见鬼去吧!给老子回答快点!之前和怪物大战三天三夜眉头也不皱一下,现在就在这里装深沉?去死去死去死!什么?还擦汗?这开始到结束还没两秒钟,你丫汗出的有点急了吧?
鸦雀无声,但现场就是上述的那种氛围吧。
别人是情意绵绵、夫妻双双把家还,同行者则是失魂落魄、跌跌撞撞也不知滚落哪儿。
陆雅雪没能凑上热闹,那一角人去楼空,上气不接下气的她着急地环顾四周,几圈下来发现万潮洪,他是这么近又是那么远。
“同学们没有来观看剑宇新学的招式吗?”
“看完走了。”
陆雅雪额手称庆,瞄了一眼紧闭的金属屋,还没完全松懈的心再度提到嗓子眼,郑重地拜托万潮洪转告独孤剑宇,说他的新招式很厉害,然后头也不回飞奔而去。
他只是一个信使。一个捎口信的喽啰。路人有路人的宿命,此时此刻他的表情正如他的发言:“一定带到。”
“今日的那招真厉害。无论多少次看,总给人一种耳目一新的感觉。”
“还好吧。”
独孤剑宇如此谦虚说道。但这恰恰证明这一刻他内心的得意。只不过,真正让他尾巴翘上天花板的不是学会“溯源”,而是被那个人一脸不爽称为“天才”。
让同行笑不出来,这才是王道。如果竞争者长期处于一个愉悦的状态,那哭的必定是自己。
不过,实话实说,“溯源”真的是马马虎虎,你不看内行的独孤晓月和外行的慕容冰妍全程都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倘若真的有那么大诱惑力,全场的焦点应集于怒海上,但结果是……
独孤剑宇饶有兴趣地谈论剑招。或许缺少长时间说话的经验,他词语匮乏到令人发指,一不留神还以为正重播着呢!但不得不说,多亏这,她才能每一次都接上话题……
“心妍,心妍!”
心妍迅速回过神来,徐徐举起的手圆润地绕过太阳穴,揉眼睛。
“你的童年过得真凄苦,换作我,我一定会熬不住的。”
“那时候身边的人都是这样活着,所以也没觉多苦。现在回想起来,也算是一种别有风味的回忆。”独孤剑宇的兴致陡然上升,平日里冷酷的双眼闪烁着异样光彩,“小时候同伴间流传着各种各样传说,其中一个无论何时何地想到都叫人热血沸腾。前辈和我一样出自那里,最后凭借个人天赋和不懈努力,领略到了从前所有剑客不曾欣赏的风景,成为所有剑客的憧憬。”
“这真是一个令人钦佩的前辈。”
“对!他是我前进道路必须打倒的目标之一。我要把巨人的头顶踩在脚下,去眺望巨人不曾看过的风景。”
“我相信你一定可以。”
“谢谢!”
……
他正努力强迫身边所有与那发生关系,但事与人违,它容不下半点污垢,好洁独行之操。
屋顶破楼偏逢连夜雨。敌不动我不动,敌动一锅端--这可是战略级的神技,以后所有针对他的战术怕只能在地下进行。
“不是一点进展也没有吗?这怎么突然变了个人?”
“每次飞跃性的进步必定与知识的革新有关。”
“只是天气变冷从储物柜拿棉袄穿罢了。”何梅洋压低声音,“会不会是云风给独孤剑宇开小灶?事实上这看似无解的一招只需几天就能速成?”
“多少天练成无关紧要。重要的是他的施展方法、效果,只要理清这些这样我们就能用战术瓦解他。”
“我想到一个一个人就能轻轻松松破解他的办法。”
“什么办法?!”
发现何梅洋惊讶地盯着自己,虞志南意识到刚才的语气有点不对劲,头自然伸缩~~回位,面不改色:“什么办法?”
“我们也学会‘溯源’便好。等两军对垒时,我方采取后发制人的战术。只要他使出这招,我们立马回以相同颜色。这对于孤注一掷的招式屡试不爽,除非他手上有两把剑,且都能施展‘溯源’。”见虞志南脸色阴沉,还以为他不信,于是何梅洋举例,“橙色领主和独孤晓月的对决就是此法可行的最好佐证。只不过当时第一个施展的是独孤晓月,而以后施展的将是独孤剑宇。”
“这方法不可行。”虞志南斩钉截铁道,“云风不会教我们‘溯源’。”
“听话者聪明,说话者精明,问话者高明。你被大师拒绝的事我知道了,我说你是不是……真不知该怎么说你才好。你一头撞过去不头破血流才怪!我们要换种方式,这样别说‘溯源’,哪怕是一身本领也是小意思。”
“梅洋,你……”
“虞老师,我有一计可试……”
……
八天没去集合地了,以往即便集合也是踩着时间点。但今时不同往日,这一次独孤剑宇来得特别早。伴随自己大显身手,那个人应该会来检查其他两人的修炼成果。
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独孤剑宇站得笔直,云风经过他身旁,轻描淡写道:“回去好好准备,要出一趟远门。”
怒海身前一放,独孤剑宇霸气十足:“无他!”
“很好,跟紧了。”
独孤剑宇想他只理解云风的话的最表层意思,下一秒,机械狼绝尘而去,他目瞪口呆。
两条腿与四条腿赛跑……还有这种操作……
沿路风景很眼熟,大概只是错觉,毕竟红色大地千篇一律。很快,当那颗大红宝石在水平线崭露头角,好不容易遗忘的噩梦再度复苏,历历在目。
双拳紧握:不对!已经和当时不同了!
一千多尺宽的环形沟壑,无数张狰狞面目,这里曾经是剑术小组的避难所。
“杀死这里所有怪物就是你的任务。”
“恕我直言,这里只要有一丝攻击的想法都会变为雕像。”
“既然你知道它的特殊属性,那你肯定懂得如何解除异常状态。”
独孤剑宇正视一脸冰冷的云风足足十秒钟,最后踏上被固定在半空中的冰阶,按最近原则选了一个怪物,小心翼翼地背起它,往外走去。
经验可知,生物一旦脱离束缚,马上就能活过来。也就是说,近在咫尺的他除了拔剑其他什么也做不了。
无碍,反正决定堂堂正正和怪物一决高下。
被束缚前怪物正疯狂进攻,此刻活过来无论杀意还是气势都要胜独孤剑宇一筹。在怪物的不讲理狂攻下,独孤剑宇只有招架之力,偶尔怒海能触碰怪物皮毛,那也只不过留下几道浅浅的划痕,和平日里挠痒痒差不多。忽灵机一动,独孤剑宇快速远离怪物,然后在怪物扑过来时,剑尖自上往下用力一划!
“溯源!”
逆转的气流呼啸向怪物,没有想象中的皮开肉绽,怪物像炸弹一样炸开,毒液四溅。
姿势满分的独孤剑宇无法回避,眼睁睁看着毒液乱溅,有几大滴洒在身旁,被腐蚀的地面发出吱吱的毛骨悚然声。
更糟糕的是,那理论上已不可能存活的淋漓血肉要开始移动了!
冷汗直冒。当下已顾不得施展剑术,全力发射剑波,意图用剑波把血肉轰飞。
只能说,功夫不负有心人。击杀怪物,独孤剑宇做到了,但衣衫不整,有点狼狈。
“你可以做得更利索。”
云风如是说道。机械狼纵身跃进孤岛,左拥右抱,随便捉了几个怪物回来,重获新生的怪物瞬间狂暴,然没折腾几秒,全部头首分离--在云风潇洒地离去后。
明显的时间差。是云风的速度太快了吗?不,这不是单纯靠速度能做到的。就像水龙头,你拧得再快,但触动开关的刹那液体就已流出。
“记得这招吗?”
手持匕首的云风突然来到身前,独孤剑宇一动不动,他毫无办法,云风突击的速度很快,但还不至于他毫无反应。真正让他无可奈何的是那有点锈迹的匕首,他察觉无论自己做出任何反应--哪怕怒海已挡在身前,也不可能挡下。
“溯源只能清理杂兵。如果你想登上剑客巅峰,你就要修炼击败强者的剑法。下一课题,就是学会这招。”收回匕首,云风跃上机械狼,对一脸复杂的独孤剑宇道,“作为你学会溯源的奖励,我现在可以回答你任意一个问题。”
深呼吸,独孤剑宇沉声道:“老师,你剑法几阶?”
“零阶。”
“但我听说进来极限谷前你已经是五阶!”
“这只是天堑本身的威力罢了。”